《那个转学生》狼仙刃

38、抢着吃的东西才最好吃

　　“陈兆！”

　　易南听见陈兆摔倒前的那声惊呼，立马闻声赶来，朝着陈兆离开的方向寻去。

　　“陈兆！陈兆！你没事吧！”

　　重叠的枝桠遮天蔽日，树林深处黑不见光，易南拿出便携手电筒照亮道路。寂静的树林里，踏在枯叶上的脚步声格外急促。易南喊了几声，却得不到回应，他有些急了，哪怕是一个成年男性，走丢在这样人烟稀少的荒山树林里，也是十分危险的。况且陈兆本就冒冒失失的，万一大大咧咧的不看路，摔到哪个深坑山崖里可怎么办！

　　易南拿出手机，拨打陈兆的电话，响了几声后，不远处传来了手机铃声。

　　陈兆就在附近！

　　“陈兆？”易南叫到，同时朝着声源处小跑过去。易南此时最担心的事，是陈兆不接电话的原因是弄丢了手机，若是这样，事情可就麻烦了。

　　所以当易南一路小跑，在一片树丛当中发现了躺在那儿的陈兆时，他略微松了口气，但仍旧心里发虚，脚步发软。

　　他大叫道：“陈兆！陈兆！你还醒着吗？没事吧！”

　　事实上，陈兆既没有晕倒，也早就听见了易南的呼喊声。当时他摔的脑子嗡嗡作响，甩了好几下头都没回过神来，只好坐在原地缓神。不远处，背了一路的蛋糕已经摔在一片烂泥草丛里，一坨果肉裹着奶油，软绵绵的瘫在泥土中。

　　陈兆突然饿的厉害，想伸手把那坨模糊不清的东西捡来吃了，虽然脏了点，但应该是很甜的。

　　正这么想着，易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紧接着陈兆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是易南赶来了。

　　那脚步声就像催命咒一样，吓得陈兆立马坐直，想去把那坨蛋糕的惨象收拾干净，最起码，他不愿让易南看见这样一个彻彻底底失败的惊喜，在他十八岁生日这天。

　　直到这时，陈兆才发现自己的一只脚被压在树藤下动弹不得，另一只脚在坑里崴了一下，又肿又涨，使不上劲儿。他费力的想要把脚拔出来，可那树藤卡的角度实在是刁钻，他不仅没弄出自己的脚，反而由于动作太过猛烈，把脚踝的皮肤磨破了。

　　易南又开始叫他，陈兆在原地动弹不得，几番挣扎无果，他有些恼怒了，发泄似的用崴了的那只脚在树藤上猛踹几下，树藤将剧烈的震荡毫无保留的匀给压在它下方的那只脚，陈兆又痛又躁，眼圈发红，满头是汗。

　　破碎的蛋糕，飞溅的果酱，不知去向的生日礼物……陈兆的处境，比他想象中还要狼狈不堪。他今早兴致勃勃出门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计划中轰轰烈烈的生日惊喜，会发展到这般地步。

　　易南的声音还在附近徘徊，陈兆逃避着不去回应，仿佛只要易南找不到他，这场可笑愚蠢的失败的惊喜就不会被发现。他无力的躺回泥泞的地上，犹豫着，纠结着，直到自己的电话响起，易南的脚步声愈来愈近，陈兆嘴角挂起一丝苦笑，绝望地闭上了眼。

　　“陈兆！”易南两步跨过来，半跪在陈兆身边，紧张的问他：“是我，你怎么样？”

　　陈兆执拗的别过头，有气无力道：“我没事儿。”

　　易南打着手电，到陈兆脚边检查他的伤势，白皙的脚踝上，血淋淋的伤势格外扎眼。

　　“坚持一下，我帮你把脚弄出来。”易南说，声音发颤。

　　他拿出一把折叠小刀，在那根树藤上划了几刀，手下一使劲，树藤咔嚓一声断裂开，陈兆的脚这才得以自由活动。易南又检查了他另外一只脚，肿的很厉害，怕是走不了山路了。

　　他快速的检查了一下陈兆的头部和身上，并无严重的外部伤，他问：“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没有？”

　　陈兆摇摇头，眼睛仍是紧闭。

　　易南尽量平复他的情绪，“没关系，脚上的上不严重，养两天就好了。你现在能动吗，来，我背你下山。”

　　陈兆深呼一口气，沉默片刻，这才坐起身，活动着自己的手腕脚腕。趁这间隙，易南在草丛里捡回了陈兆的背包，由于拉链没拉好，他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的一个东西。

　　一顶生日帽。

　　“同桌啊，我发现，每次我出糗你都正好在我身边。”陈兆终于调整好了情绪，坐在地上调侃起来，“你也知道我太多囧样儿了！我说，你以后可不能把这当成笑料给别人讲啊。”

　　陈兆尝试着从地上站起来，右脚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左脚刚一着地，扭伤处就抽疼的让陈兆倒吸一口气，“嘶！哎不行，同桌，你快来扶我一把！”

　　易南仍未回话，陈兆回过头想去找他，却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后两步的位置，正定定的看着他。借着手电筒的光线，陈兆看见易南的另一只手里，正拿着一顶与这漆黑之夜格格不入的彩色寿星帽。

　　由于逆光，陈兆看不清易南的眼神，他只好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我真的不适合给你准备惊喜，每次计划的惊喜，在你这儿都成惊吓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呢，但凡稍微笨一点儿，也不至于显得我这么蠢嘛。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我还是要说一句话，憋了一天了，终于能说了。”

　　陈兆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笑呵呵地说道：“易南，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给易南送上祝福的这一刻，跟陈兆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甚至是大相径庭。易南没有安然的坐在落日前的山崖上，在看到生日惊喜的那一刻露出惊讶的笑容，陈兆也没有风度翩翩地端着蛋糕从森森树林走出来，游刃有余的说出那句“生日快乐”。

　　此刻，易南站在杂乱的草丛中，神色不清的看着他。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生日帽，肩上还挎着陈兆的沾着灰土枯叶的背包。隔着手电散发出的一道白炽光线，陈兆狼狈的坐在土坑里，昂头望着易南。鞋上沾满了腐烂的树叶，脚上还流着血，身上脸上全是干泥，仔细看去，还有擦破皮的痕迹。

　　几分钟前，这是陈兆无法接受的结果，但现在，他已经想通了。能在易南生日的这一天，陪他做了他喜欢的事，见了这么美的风景，一起走过了他从小到大走的路，说了很多的话，对他的了解更多了一些，最重要的是，还看见了易南的笑容，发自内心的笑。

　　足够了。

　　能这样陪着他喜欢的男孩，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易南，我今天特别开心，真的。能陪你过你的十八岁生日，我特高兴。你十九岁生日我也想陪你过，二十岁也是，二十一岁也是！你以后的每个生日，我都想陪你一起过。我希望你不光生日快乐，每天都能快乐，你快乐，我就快乐，你不快乐的话，哈哈，我就逗你快乐。你看我说这么多，总之，还是祝你生日快乐。”

　　风吹在林间引得树叶窸窸窣窣，二人之间是一段长久的沉默，久到陈兆怀疑眼前的人还是否站在那儿。

　　易南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又远又近，飘渺在空中，由风轻轻地传给陈兆听，“开心，我很开心。”

　　“陈兆，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很开心。”

　　“今天是我第一次和我父母以外的人来爬山，这是我以前从来没想过的，但它就这么发生了，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十八岁生日，连我自己都没想着要过，其实我已经好久不过生日了，我都以为自己不喜欢过生日了……”

　　易南顿了顿，接着说道：

　　“但以后不会了。”

　　“陈兆，我也希望，以后的每个生日都能和你一起过。”

　　易南关掉手电，在黑暗中朝陈兆走近两步。灯再亮起时，他已经半蹲在陈兆面前，手里的那顶生日帽，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

　　二人对视着，易南弯起眼睛笑了，他说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他把手电光照在陈兆脸上，晃的陈兆眯了下眼，他笑道：“你准备的惊喜一次都没有失败过，它们很成功，比你想象的还要成功。”

　　易南从来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陈兆听的入神，生怕错过一个字。见易南在他眼前毫无防备的、像个孩子一样笑了，他脑子没反应过来，脸上却跟着笑了，傻里傻气的问：“真的吗？”

　　“嗯，真的。”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冬日的暖阳，融化了他心里的躁动不安，也抚平了他隐隐作痛的伤口。

　　他说：“那我以后还准备。”

　　易南又笑了起来，像是受到鼓舞，陈兆如释重负的说：“其实我今天还准备生日蛋糕了，本来都要拿给你了，结果让我摔没了。”

　　易南眼底闪烁着光芒，问他：“真的吗，摔哪儿去了？”

　　陈兆用手一指，“喏，那棵树旁边，乱七八糟的草里的那一坨就是。”

　　“啊，我看见了。”

　　易南让陈兆帮忙举着手电，自己朝“事发地点”走去，在那坨“血肉模糊”的蛋糕前蹲下，仔细端详着，然后伸出手，捡起一块，放进嘴里吃了。

　　陈兆制止不及，喊道：“别！脏啊！”

　　易南无视了陈兆的呐喊，专注的品尝着蛋糕，认真的程度，活像吃的是什么人间美味。吃完一口还不过瘾，他低下头，在那一滩玩意儿里面挑挑拣拣半天，吃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的停下。

　　陈兆自顾自的制止了半天，发现对易南没用后，又笑问起来：“哎同桌，好吃吗？给我留一口啊！”

　　易南对他点点头，评价道：“特别好吃，水果特新鲜，像田里刚摘出来的一样。”

　　陈兆被他说的真有些馋了，拿手电筒一个劲儿的晃他，“我尝尝，我尝尝。”

　　易南又在地上挑拣半天，捧着一块儿蛋糕回来了，上面还沾着奶油和果肉。陈兆迫不及待的张嘴吃下去，吃得太急，牙齿还蹭到了易南的手，也许是这个原因，蛋糕吃起来更香了。

　　“还吃吗？”易南问他。

　　“还有啊？”陈兆说，“吃。”

　　易南笑起来，直接把陈兆背过去，两个人席地而坐，在那坨蛋糕、土和枝叶的混合物中挑挑拣拣，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吃的手指间全是奶油，唇齿间尽是清甜。

　　二人吃的马马虎虎，时不时从嘴里吃出土味，要不就是吐出一小截树枝。看着彼此在烂泥里捡食的狼狈样，简直像两个流浪汉，惹得二人忍俊不禁。于是在吃东西的声音中，又传来阵阵嗤笑声。

　　陈兆突然笑着问：“你觉不觉得，吃东西就是得抢着吃才好吃。”

　　易南点点头，笑道：“嗯，抢着吃才好吃。”

　　在林间苍穹之下，品尝着这样一份特殊的生日蛋糕，二人心里的某个角落，都像四周飒飒的树叶一样，微微触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