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水模式兄弟情保卫计划》邓大岗

3、第 3 章

　　在学校看到手机的赵佚就像人类第一次发现火一样惊奇。
　　“你玩的游戏叫什么？”纪元打开吧啦吧啦视频弹幕网。
　　“烩汤师。”这在当时是一款非常火爆的二次元抽卡养成回合制手游，诞生了无数圈外热梗。
　　“哦哦，我知道这个。”纪元在输入框搜索，发现官方刚好在几分钟前发布了新式神的pv，于是他打开视频，邀请赵佚一同观看。
　　新式神的建模和立绘都很华丽，而且在剧情里人气也很高，是赵佚很喜欢的角色，他看的津津有味。
　　“动画做的不错。”视频播放完毕，纪元点评。
　　“众所周知，烩汤师团队是一家动画和音乐制作公司。”
　　“我以前也下载过来着，但是抽不到SSR，气得我卸载了。”纪元在游戏商店看烩汤师的简介和评论。
　　“你感兴趣的话可以继续玩，现在对新人很友好的，还能借用我的式神，我有满级八岐大蛇！”赵佚开始炫耀。
　　“大佬求带。”纪元决定抱紧大佬的大腿。
　　又看了几个视频，纪元的室友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于是赵佚起身告别。
　　“你之后想用手机就过来找我。”纪元说。

　　午休时躺在床上，赵佚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
　　赵佚和纪元在幼儿园就认识了，当时两人的家也离得不远，之后一起去附近的小学也是顺理成章。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会遵循人类的集群本能并排斥异类。许多校园霸凌的根源都始于此。
　　虽然赵佚的情况没那么严重。
　　赵佚小时候骨架没长开，脸小小的皮肤也白，大眼睛长睫毛，许多长辈见了都对他光滑的小脸蛋爱不释手，并称赞他父母生了个这么漂亮的女儿。这时赵佚的爸妈会慌忙解释自家这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然小赵佚当面不会因为误解而生气，回家就会哭鼻子。
　　成年人尚且可以讲道理，但是小孩子之间就简单多了。
　　赵佚从小就性格内向，去饭店都不敢跟服务员说话，又爱干净，手上但凡沾点油渍都要认真洗一遍手，所以衣服总是很整洁。在幼儿园，有几个顽皮的小孩热衷于让赵佚的衣服看起来跟他们的一样邋遢，彩笔、泥巴、饭粒，什么都往赵佚身上招呼。两个老师也看顾不过来这么多学生，一会儿不注意，小赵佚就眼泪汪汪地坐在角落的板凳上揪着自己的袖子不说话，旁边有几个男孩子在哈哈大笑。但是轻飘飘的说教对幼儿园的小孩没什么用，惩罚他们又怕熊家长，老师也很无助。
　　就在这时，纪元小朋友入园了。
　　那天下午的点心时间，纪元狼吞虎咽吃完自己那份，意犹未尽地看向周围想要举手再来一块，老师却说每个小朋友只有一份。就在这时，坐在纪元旁边的赵佚把自己的草莓蛋糕分给他一半，在当时的小纪元看来，这位同龄人浑身散发着神性的光辉，简直是他的“草莓蛋糕天使”。
　　其实赵佚是因为自己前几天过生日才刚刚吃过蛋糕，但是不管这么说，友谊之花的种子在此刻已经种下，他们两个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过了几天的娱乐活动时间，又有小孩子抓了一把粉笔灰想要蹭花赵佚的脸，小赵佚见状非常熟练地开始逃跑。忽然，墙角正在玩蚂蚁的纪元追上那个小孩，抓起他的胳膊就咬了下去。
　　哭声惊动了所有人，老师赶过来一看，纪元拉着赵佚的手把他护在身后，想要恶作剧的小孩捂着胳膊嗷嗷大哭。
　　所幸只是留下了一圈牙印，没有伤口，这次事件也不必上升到幼儿园和家长之间的纷争。但是经此一役，纪元彻底成了护草使者。那时的纪元个头还没有赵佚高，直到小学分开的时候，纪元也又瘦又小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

　　但是今天再见，纪元已经比自己高了一大截了，走在路上跟他说话还要稍微抬一点头，体格也壮实了许多。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赵佚想。

　　赵佚又想起小学放学后，他们经常到对方家里玩。有时候双方的父母都没有下班，他们可以不用先写作业，肆无忌惮地玩。有时候是在小卖部流连，有时候是玩各种玩具，踢球，
　　看漫画，或者用在现在看来十分原始的游戏机玩像素风的冒险游戏，还有按键手机上自带的贪吃蛇、黄金矿工这类小游戏。游戏不论何时都能带给他们欢乐，千方百计寻找出路、一次又一次被怪物打败最后终于战胜boss、获得了无比稀有的道具……夕阳洒进窗户内，余晖毫不吝惜地温暖着两个少年无忧无虑的笑脸。

　　这次考试赵佚发挥得很好，在全年级一千五百多个人里排到了前八十名，远超他入学时的水平。
　　“为什么文综一门只有30分啊——”赵佚感受到李俊霖哀怨的目光。
　　他仔细一看成绩单，李俊霖的英语考了130分，数学考了45分，而文综每一门都在25分以上。
　　“你打算学文吗？”赵佚问。
　　“对啊，我喜欢文科，而且真的学不懂数学。”
　　“为什么数学满分只有150分啊——”
　　赵佚听到熟悉的哀叹，他在成绩单上找到张玥，这位也很离谱，数学138分，英语83分。
　　“你们……”这样的偏科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能力了。
　　“不是说女生的英语都会比较好吗？”李俊霖问张玥。
　　“还有人说男生的数学都很好呢！”张玥欲哭无泪。
　　“唉！”李俊霖无奈叹气。
　　“借我看下你的英语答题卡。”张玥对李俊霖说。
　　她拿着答题卡和试题对比一番，非常疑惑：“改错题这里的have had难道不是印错了吗？一句话里怎么能有两个have ?为什么不用改？”
　　“因为前一个have是现在完成时的固定句型，后一个是动词短语，需要用过去式。”
　　“师傅别念了！”张玥抱头，她真的不理解这些鸟语里说话为什么不能好好说，非要加这个时态那个从句，一个动词还要变来变去的。
　　现在李俊霖也能体会张玥教他数学题的无语了。
　　“诶，李俊霖，我最近在食堂吃饭都没看到你，你去哪儿了？”问话的是他们隔壁组的组员，他本来是李俊霖的饭搭子。
　　“我去西餐厅吃饭。”李俊霖回答他，“那边离高三楼近，他们基本都赶时间，有的窗口打饭的人很少，不用排队。”
　　“咱们学校还有西餐厅？”张玥吃惊发问。
　　“这么高级？”赵佚也没听说过这回事。
　　“呃，其实离咱们楼近的这个餐厅一般叫东餐厅，高三楼那边的叫西餐厅。”李俊霖解释道。
　　“……”众人表示无语。

　　上午第二节课后，是互爱一中的跑操时间。
　　完美复刻了某全国示范高中的跑操模式，互爱一中课间操的形式让人匪夷所思瞠目结舌。
　　首先是操前准备环节。
　　只听下课铃一打，整栋楼似乎开始轻微的地震。地震？其实是几千人同时向外涌出的动静。平时完全没有任何科学锻炼的同学们在这刻都是亚洲飞人，恨不能以身化作雷霆直奔跑道指定位置。
　　从下课铃响到争对完毕的用时是课间操考核的一环。要点是前一节课的科任老师绝对不能拖堂，到位后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以及最重要的——
　　背诵资料。
　　背诵场景一直是互爱一中的重点狠抓项目。学生必须高举书本收腰绷腿气沉丹田，然后尽可能高分贝地呐喊出自己要背诵的内容，不用关心有没有影响到他人，因为他人也在呐喊。而且极快语速的呐喊一般人也不太可能听清楚就是了。
　　如果有人恰巧忘带书本资料同时人缘也不好没人愿意分他一页纸的话，那他就会在班主任和巡查老师针刺一般的目光中头恨不得钻到□□里，煎熬地度过十分钟。
　　跑操的哨声响起，整个跑道的方阵开始缓缓移动。
　　互爱一中的跑操讲究“洪亮、紧密、匀速”。
　　“洪亮”是口号要喊得响亮。
　　在每个班级路过演讲台和对面直道的中点时，都要由体育委员带头喊一遍自己班级的口号。口号是班级自己拟定的，基本都是四字短语。有的班级相当威武霸气，什么“惊破天雷”、“踏碎云霄”之类气冲霄汉的，也有“不怕困难”“努力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朴实短语。总之不管班级管理人是什么文化，口号都要凝聚全班的力量，喊到让校外的人都听到才行。甚至每周都有比赛和评分的环节。
　　“紧密”是指队伍间距要紧密。
　　这里可不是大家手拉手心连心让我们的心灵团结起来那种抽象概念的紧密，而是实打实的物理距离上的紧密。班级方阵中的每个人都要努力向前一排靠近，力求做到真正的“后胸贴前背”。这就要求在跑操时队伍中的每个人都必须配合“一、二、一”的节奏，使自己的步伐、频率、迈步间距都与集体一致，每一列迈腿都必须整齐划一，每一行摆臂都不容出错，远看就像早期加装履带的火车轮子，每个人的关节都在做相同的运动，呼吸混合着呼吸，全身心信任前面的同学。因为一旦有人不慎摔倒，那半个班级都来不及反应。如果只是鞋子被后面的人踩掉了，那就算光着脚继续跑也不能打乱集体的进度。跑道上每天都能见到前人遗落的物品。鞋、鞋垫、卫生巾、学习资料……如果是小物件，集体的步伐会无情地踏过。如果是大物件，比如前一个班级崴到脚的同学，那后面班级中间会默契地分开，跑过去之后再像水流一样汇合到一起。
　　“匀速”是指跑步的速度。
　　因为场地有限但学生太多，互爱一中又不肯划分出多余的时间让每个年级都充分运动，所以跑操是高一高二总共三千多学生一起在四百米标准跑道上进行的。每班根据分为六到八列的方阵，然后高二站内圈的四个跑道，高一站外圈的四个跑道，跑动开的时候高二顺时针方向跑，高一逆时针方向跑。
　　虽然没有从空中看过互爱一中的跑操盛况是一大憾事。发明这个跑法的人或许在哪个深山里进行过道术阵法的修行也说不定。里外两圈人有条不紊地跑动，偶尔一个班级快了那后面班级只会越来越快，然后在某个时刻马上要追尾地时候停下来原地小跑，就算这种时候步伐也必须一致，队伍也必须紧密。为了不频繁地出现这种情况，一般都会有一个体育老师在演讲台上眼观六路，然后用话筒指挥各班加快或减缓速度。能做好这样协调规划地人，也许在某种程度上是难得的将帅之才。
　　最后，在跑完两圈后吹哨停下，学生不能马上懈怠，还要打起精神继续大声背诵一会儿——刚才把学习资料丢在跑道上的人现在该苦恼一下了——然后在领导或者体育老师的命令下才能解散，尽快回到教室。
　　总之，赵佚对这个歹毒至极泯灭人性的驯化活动的评价只有一个字：
　　“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