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
-
如今三月天，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节，林家突然来人，怕是没好消息，套了马车忙往荣国府去。
到了府中，来人是林管家的儿子林枫，林枫拿了林如海的书信，说是如今身染重疾，要接黛玉姐妹回去。
黛玉听了这个消息，如遭雷劈，要知道，年前林管家来送年礼的时候，还说林如海身体康健，怎么这才几个月，就落了个身染重疾。
林霜墨也问姜姨娘可有来信，林枫这才想起，传来姜果的话，叫黛玉姐妹暂且安心，安稳归来即可。
贾母听了这话，觉得林如海可能是病了，但是还不到身染重疾的程度，心下又是忧虑又是郁闷，一边儿打点林家两人的船只行囊，一边儿叫人去把贾琏找来，她要贾琏陪着一同前去。
于此同时，越王府派了长史来，说是已经备好了往扬州去的船，只等两个姐儿收到行李，就能出发。
另一处，昭阳公主送了个宫女朔月过来，说是赏给姐儿使唤的。
王夫人听闻林如海不行了，心里有了盘算，等贾母给贾琏交代完事情后，又叫了贾琏过去。
开门见山地问：“老太太可是要你去扬州把黛玉和宝玉的婚事定下，然后带着黛玉的嫁妆回来。”
贾琏点头称是。
王夫人又问：“老太太是给了婚书还是结亲的信物。”
贾琏从怀中拿出了贾母给的一双玉佩说：“老太太写了婚书，但是没有官府的印章，还给了这个信物。”
王夫人见两样东西，气不打一处来，当年贾珠的婚事就是贾母操办，娶了李纨这个逼着贾珠上进的媳妇，让贾珠最后西去，如果又要糟践她的宝玉。
黛玉那丫头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再加上她的妹子，她怎么能让她进门。
心中想着，就朝贾琏伸手：“把婚书和玉佩给我，我这边儿另备了书信，你去了以后拿给你姑父即可。”
贾琏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王夫人的表情，最后什么都没说，拿了王夫人给的书信回了他的院子。
王熙凤正在和平儿一起给贾琏收拾东西，见他一脸难看的进来，忙问怎么了。
贾琏从怀中拿出王夫人给的书信，丢在桌上，笑着说：“怎么了？还不是你们王家人在背后闹。”
“二爷这话说的可没趣，什么叫我们王家人，二爷要是看不上我们，把我们打发了不就成。”凤姐说着，也丢了手上的衣服。
平儿见两人要吵嚷只能在一旁说合：“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们我们的。”
贾琏听了哼了一声，王熙凤也背过身去，平儿只能细问：“爷不是去老太太的房里了，怎么回来像是攒了一肚子气。”
贾琏刚想说话，对着外头候着的几个丫头说：“你们都下去。”
等到屋里只剩下琏凤平三人，他才说：“老太太要撮合林妹妹和宝玉，写了婚书给了信物，二太太的人见我出了老太太的房门，就架着我到了二太太的房中，她使了招偷天换日，扣下了婚书和信物，给了我这封信，叫我拿给姑父。”
王熙凤听了贾琏的话，也顾不上恼了，伸手就要拆信，却叫平儿拦下。
反应过来要是拆了信就是僭越了，又忙把书信放在桌上。
“二爷，怎么想？”王熙凤问。
贾琏揉了揉额角才说：“这烫手的山芋不能拿给姑父，但是老太太安排的差事也不能办坏了，总之咱们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
“二爷，我有一计，你附耳过来。”
贾琏不知道王熙凤打什么哑谜，靠近她，听她说完，一脸难色的问：“这能成？”
王熙凤冷笑，“成不成的，除了这个法子，二爷还有旁的法子不成。”
贾琏一想，也确实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最后咬咬牙，对着平儿说：“你去我库里寻一双玉佩来。”
平儿看向王熙凤，王熙凤对她点头，她才出了门。
贾琏见两人的样子，喝口茶没好气的说：“爷们儿要开自己的库还要看你的脸色。”
王熙凤知道贾琏还在生气，也不管他，继续替他收起衣物。
黛玉和林霜墨的屋子里，立春和九引正在收拾东西。
黛玉心里还是有些担忧，林霜墨心里也知道，林如海怕是真的不行了，不过怎么都能撑到她们回去，难得是以后，她们两个父母双亡的孤女，以后走的路指不定有多难。
和当初来京都不一样，这次回扬州，也没带什么东西，前后收拾了一天，贾琏与黛玉、林霜墨辞别了贾母等人，带领仆从，登船往扬州去了。
日夜不停歇，多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到了扬州。
林家的车马轿子早早的就等在了码头，三人下了船，就上了轿子，往林府去了。
进了门，林家姐妹二人，也不换衣服不收拾就往林如海的院中去，到了那处见了林如海，却有病色，但是怎么看都算不上是身染重疾的样子。
黛玉一路上担惊受怕，生怕见不了父亲最后一面，如今见到了，紧张的心情缓解，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不等婆子拿了跪垫过来，直直地跪在地上给林如海磕了个头，唤了声“父亲”。
林如海见女儿这般，也忍不住垂泪，伸手扶起黛玉，连连说了三个好，回来了就好。
一路跟在身后的林霜墨见林如海看过来，也叫声了“大伯”。
父女三人还欲说话，林府管家就来报，说贾家二爷贾琏来请安。
忙慌一路的黛玉终于想起了琏二哥，于是对林如海说：“回来这一路上多亏琏二哥多方打点。”
林如海点头，对管家道：“先给琏儿安排个院子住下，就说我如今病的起不了身，等我好一点，再见面。”
管家应声走了出去，黛玉听了父亲的话十分疑惑，林如海也对黛玉姐妹说道：“我的儿，你们先去小香洲梳洗换衣，晚些时候，我们父女再说。”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黛玉还是听了父亲的话，和林霜墨一起回了小香洲。
这个黛玉从小生活到大的院子，承载了她无数的回忆，进了院门看着和原来一模一样，定是父亲和姜姨娘好好叫人守着院子，但是她却不能为父亲端汤送药，又忍不住垂泪哭了出来。
紫鹃雪雁忙劝道，叫姑娘不要太伤心，如今回了家，老家见姑娘高兴，说不定病一下就好了，黛玉强撑着收了泪，在院子里不见立春。
林霜墨看黛玉寻人的模样说：“立春去给姨娘请安了。”
林如海的书房里，林黛玉和林霜墨刚走，林如海就撑不住身体，倒在了椅子上，一连咳了好几声，血从嘴角流了下来，一个年轻年轻的公子端着药进了门，见这样忙把药碗放在桌子上，扶住了林如海。
来人名叫林恪，是林如海精挑细选从宗族中挑选过继来的儿子。
林恪先倒了杯茶水给林如海漱口擦拭嘴角的血，之后才端起桌子上的药喂给林如海。
边喂边说：“父亲要是按照大夫的嘱咐用药，一定能多撑些日子的，为何一定要用虎狼之药强撑这一天半日的。”
林如海喝了半碗，顺了气才说：“我的身体我清楚，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你的事情我会好好同玉儿说，我去了以后，你们兄妹也要守望相助，贾家来的人可以先不见。”
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的话，林如海又咳了起来，林恪拍着林如海的后背，又把剩下的半碗药喂给他。
贾琏进了林府没见到林如海，被安排在了缀韵苑，另有一门通街，就如贾府的梨香院一样，可以独立出入，贾琏自是欢喜，他怀里揣着烫手山芋，有了这门定能找个理由把这个山芋丢掉。
晚饭置在了霖相馆，是林家父女相见，自然没请贾琏，贾琏自己有打算，也没在意，日落西山后，他领着旺儿出了门。
贾琏刚出门，就有人带着消息递到了林恪下，隔着窗户，林恪只说盯着看，别叫发现了，说完，就往霖相馆去。
霖相馆中，林如海坐定，又叫黛玉和林霜墨坐定，可是桌上还摆着一副碗筷，那位置不像是摆给贾敏的，黛玉姐妹不懂这是何意，只能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下午吃了药，这会儿的面色比之前更好了，对着两人说。
“这次喊你们回来是因为为父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一则是见你们一面，二则是叫你们见见你们的兄长。”
兄长？
黛玉疑惑，她何时有了兄长，父亲之前的来信也一直没有提起过此事。
“恪哥儿，你进来吧。”
林恪听了林如海的话，进了大厅。
来人眉清目秀、风度翩翩，对着黛玉和林霜墨拱手唤了声：“二妹妹，三妹妹。”
黛玉又看向林如海，林如海对她道：“叫兄长。”又对林恪道：“坐下吧。”
林恪等黛玉和林霜墨都唤了声“大哥哥”后，才坐下。
“你们往京都去的这些年，为父也一直在替你们的以后着想。
我心里清楚，我还撑着一口气的时候，你外祖母家一定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对着你们照拂，可是就怕我去了以后……
去年为父回了姑苏的老家，在家学中遇上了你们的兄长，为父怜惜他的才学，又怜惜他的出身，于是将他过继到了为父的名下。”
黛玉此时满是疑惑，既然早早就过继了兄长，为何这两年来信一直不提此时。
林如海还欲再说，但是胸口有一股难压的血气，林恪见状忙要过来，但是被林如海用目光制止。
过了好一阵才继续说：“去岁，你们兄长考了进士，又拜了晟王做义父，为父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今日能坐着也是强撑，只是有话一定要叮嘱给你们。”
黛玉见林如海这般压下心中疑问，只看他。
林霜墨进门后就发觉林如海的身体有些异常，再者她作为一个名义上被收养的孩子，也没资格指摘林如海的事情，也是闭口不言的看他。
林如海看这三个孩子，慢慢地说。
“待我去后，恪儿和玉儿要在姑苏守制，霜姐儿不必。我已经拖人寻了妙仁先生，他会在姑苏为你们两人授课，待到守制结束妙仁先生认为恪儿你能下场后，你自去考，若是不能，你就继续学。
玉儿，守制结束后，你就往京都去，昭阳公主开设明雍学堂，你入学堂即可。”
三人点了点头。
林如海缓了一会儿问黛玉：“你祖母同我说过，要你配宝玉，你母亲去前说过宝玉并非良配，我一直没有答应，父亲且问你，你是怎么看宝玉的。”
黛玉没想到林如海会直接问，想到宝玉，思索半刻才说：“女儿把宝二哥哥当兄长，也只有兄妹之情。”
林如海点头才说：“既然如此，这件事父亲定不松口，你的婚事为父自会替你谋划。”
黛玉听了这话有些女儿家的羞涩，不再说话。
林如海又对林恪说：“我此生最重要的就是玉儿，你要记得这事。”
林恪自然点点头，林如海为他铺好了路，自是为了他的亲生女儿，他也不会做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林如海最后才对林霜墨说：“昭阳公主要走的路难，你小心吧。”
林霜墨这会儿才是满头问号，林如海怎么看她，难不成觉得她现在是板上钉钉的昭阳公主党，其实不是啊，她现在充其量就是个好用的人型数据分析工具而已。
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就当是叫他放心吧。
“最后是我的家产，分成四份，一份交由宗族，其余三份由你们兄妹继承……”
林如海还没说完，林恪忙道：“父亲，孩儿的一份添给两个妹妹即可，孩儿不要。”
林如海摆手摇头：“我既然收养了你，就不能顾此薄彼，是你的就是你的，不用再说。
玉儿，你母亲去后还有她的嫁妆，为父从未动过，也一并交在你的手上。
霜儿，你被记在我弟弟的名下，他们亡故后，留下的财产我也从未动过，待我去后，也交由给你。”
林霜墨没想到自己还能多一份出来，于是点头应下，并且道：“大伯的苦心，霜儿明白，若霜儿有子后，会将这份单移出来交给他，并叫他记在父亲的名下。”
林如海苦笑的点点头，这是他造的因，最后也只能吞下这个果。
对三个孩子都做好了安排，也算是放下了心，四人吃了第一顿团圆饭，林如海叫林恪送黛玉和林霜墨回去。
“听父亲说，妹妹小时候身体不好，都是吃药调理，如今可还吃药？”
这两年间，林如海把黛玉的事情，翻来覆去的说了许多遍，但是对林观砚死后的事情，只字不提，他还以为黛玉现在还吃着药养病。
“谢大哥哥关心，玉儿如今身体已经大好，不必再吃药调理了。”黛玉也想到了林观砚死后的种种事情，勾起了心中的难过，今日又见林如海这样，不觉开始哽咽。
林霜墨伸手握住了黛玉的手，朝她点点头。
“大哥哥怎么认了晟王做了义父？父亲的盐政与晟王并无过多的来往啊？”林霜墨问起了林恪的事情，也算是转移一下黛玉的注意力。
听了这话林恪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去岁不巧考了解元，晟王又是乡试的主考官，算是义父的门生，后承蒙义父的欣赏，收做了义子。”
黛玉和林霜墨听了先祝贺林恪高中。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兄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若真如林如海说的那般，林如海亡故后，就是他们兄妹三人相依为命，往后余生，黛玉能依仗的就是这个兄长了。
但是现下三人又相互不了解，和陌生人差不多。
后面的路上三人也都没再说话，到了小香洲，黛玉谢过了林恪，和林霜墨一起进了院门。
黛玉和林霜墨去用膳的时候还是有些高兴，回来的时候却有些沉默，紫鹃和晴雯相互看了一眼，想劝但是无从开口，只能沉默的看着。
小香洲本就有两人分开的屋子，原是不用再把被褥铺在一处，黛玉却说：“妹妹今夜同我睡吧。”
知道黛玉忧心未来的林霜墨点点头。
两姐妹又躺在了家中的床上，黛玉忍不住想起来林霜墨第一回来找她睡觉的场景，那时她怕她难过，妹妹从小就比她成熟，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些年，她还是需要依靠这个比她小的妹妹。
黛玉不敢想，要是没有林霜墨，她能在荣国府中这般放松吗？
怕是不能，想到此，黛玉往林霜墨的方向靠了靠。尽管如此，黛玉还是一夜无眠，同样一夜无眠的还有贾琏。
贾琏在外面吃了酒，回来却说贾母给他的信物丢了，他火急火燎的找人寻了一夜。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第 2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