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南书》陆拾欢

19、第 19 章

　　楼阳原本在车上等着，可没一会儿就见几个家奴模样的人追着个小男孩打，那孩子瘦弱被人摁在地上拳打脚踢无还手之力，实在看不过就呵责了两声，那几个家奴骂骂咧咧了几句看见楼阳身材高大不敢动手就离去了。那孩子被打伤了一动不动，楼阳只好将人抱回了马车。“小姐，我看这孩子可怜，若是没人管许是没命了，我们先带回去看看，等他醒了再打算”，楼阳担忧地摸了摸那孩子的头，他发着烧脸色潮红。
　　这捡人也买一送一吗？“见死不救不是君子所为，既然看见了就先带去看郎中等他醒了再说吧”，木青禾看着那孩子奄奄一息也是心疼。照看那小孩的事，楼阳一手包揽了，木青禾知道楼阳靠谱也没在追问，自己再次回到浔阳想着正好再去祭拜父母，于是让楼阳留下自己去了松云县。
　　后一天，木青禾从松云县回来，那孩子已经醒了。“这是我家小姐，就是她让我救了你”楼阳给那小孩说。木青禾这时才细细瞧了那孩子，他约莫十来岁，应当和竹苓差不多大，个子也是，只是要瘦弱些，样子生得很好看，长眉如峰明眸如星，薄唇皓齿，那五官实在精致，再加上瘦弱的模样乍一看还有点像个姑娘，只是气质有点阴冷。
　　小孩抬头看了一眼木青禾小声嗯了一句就低下了头。楼阳无奈地看看木青禾，“这孩子许是被人欺负惯了，性情有些冷漠”，楼阳看木青禾站在那儿若有所思，试着叫了一声，“小姐？”，“嗯？”木青禾回过神来。“小姐怎么了？，怎么看着这孩子入迷了？对了，小姐也是浔阳人难道见过？”木青禾笑了笑，“那倒是没有”，她刚刚见了这孩子，总觉这眉眼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了，自己这脑子就是不记人。“哦，对了，这孩子的情况你可打听好了？”木青禾见那孩子不想说话的样子，问起楼阳。
　　“这孩子什么也没说”楼阳叹了口气，“不过我去打听了”，楼阳看看小孩拉着木青禾到一旁，“他的母亲是城南长阳巷顾府的小姐，可惜是妾室所生，他外祖去世后母亲被兄长所嫌弃，而且，而且……”楼阳顿了一下。“而且什么？”“而且这孩子是她的母亲未婚有孕生下的，这事让家人蒙羞，母子被家里人逐出了家门，前不久他的母亲过世了，这孩子也没人看管，时常被人欺负”楼阳接连叹气，“这孩子也是可怜，如今也没去处”。
　　木青禾听了一时也不知该拿那孩子如何，回到房间内，“你叫什么名字？”那孩子应声抬起头，“顾惊鸿”。
　　“那……”刚还想问什么又想看到这孩子一言不发性情冷漠，没再问他的身世反而问起以后，“那你可有去处？”那孩子低着头许久未说话，快要到人不耐烦的时候他又摇了摇头。
　　“这怎么办？”楼阳也没主意。木青禾想了想，她在浔阳也无处可托付这个孩子，现下也没有多余银钱安置他，可是就此不管又不太忍心，倘若那天就不管如今也好办，可人都救助醒来如今又扔下保不成这孩子会更加阴鸷冷漠。“我们要回京去，如果你愿意和我们回去荜门蓬户粗茶淡饭也还是有的，可你要不愿意我们也只能就此离去了”木青禾看着那孩子，如今让他自己选去吧。那孩子除了说自己的名字，一直低着头坐着不说话。“你身上还有伤，先跟着我们，等日后再打算也不迟”楼阳见木青禾也是先带着的意思就劝那孩子，“你在这里也无人看顾，不如听我家小姐的，我家小姐心善定然不会让你再吃苦的”。
　　顾惊鸿终于点了点头，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去哪儿也无所谓。回廪都的路上，顾惊鸿卸下了点防备，但是自己的身世也没有多说。木青禾原以为这一趟轻松却也有点意外，意外带回两个人。她原本也可以不管的，哪怕大楚有如今的盛世，可多少人江湖飘零呢？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她想起自己，也想起莫晚和竹苓，也不知道莫晚和竹苓那边如何了。
　　九月初三，莫晚回到了廪都，她没有直接入城而是去了城外的积云寺。积云寺在城外小松山，风景秀美香客也很多。莫晚找到住持了空大师，请他为自己家人作法一个月，她也在寺院诵经念佛，直到九月九日。
　　九月九日，重阳节，莫晚难得的离开了佛堂去了小孤山，小孤山是廪都城西好几处连绵的小山岗的合称，那里还是乱葬岗，是因罪而死的尸首处置的地方，许多无亲无故无人收殓的尸首也会被丢弃在这里，于是山岗间尸骨满地，孤魂野鬼夜夜哀鸣，小孤山如此而来。
　　九月的廪都秋意渐浓，小孤山山岗野草凄凄，被风吹得俯在地面，露出野草间森森白骨。莫晚从那些尸骨旁走过，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时多艰难死后魂魄仍无归处，活着的人怎敢多加冒犯。莫晚路过一具又一具的尸骨，这些人无人收殓，自己的亲人又何尝不是呢？她匆忙出走江湖，无法收殓双亲尸身，他们的尸骨也是不是如今如同这些孤魂野鬼一般。
　　黄昏时分，她走过几个小山岗在最后一处小山岗走去，这处小山岗的尸骨零零散散，偶有几个小坟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善心而为，突然三处小坟堆映入眼帘，这三处有墓碑！膝盖高的小坟堆长满了野草，野草仍是新叶不像旁边的几个坟堆有许多累积了多年的腐叶。刺痛莫晚的是那三个小坟堆立着木牌，上面刻着字。秋风瑟瑟乌鸦啼鸣，莫晚突然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直直跪了下去，人声和着鸟鸣响彻山岗。小孤山野草枯黄一如她此时心如死灰，哪怕尸首得以归处仍然难掩亲人离散的痛苦。夕阳下，小孤山对面的山岗满山茱萸红遍，红艳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