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反派他重生了》盍温

9、张临，是吧。

　　燕松意从头到脚冒出一阵寒意，他梗着脖子，声音极低：“我…踩了他一脚。其他的……我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一边伏在地上的何临玉笑了一声，钳制他的两个人在燕寻安来的时候下意识松了手。燕松意没敢动，面色又白了，只是仍比不过燕寻安苍白的吓人的脸。

　　燕寻安淡淡看了脚下生根的燕松意一眼，走上前。

　　张临跳出来，他认识燕寻安：“燕哥，今天——”

　　“让开。”燕寻安侧头扫了他一眼，平淡的注视，却是说不上来的毛骨悚然。在张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脚已经先动了，他乖乖退到了一边。

　　天冷，要是沾上水，风一吹，就会像刀割一样，更别提全身湿透。燕寻安感受过，这滋味很不好受。

　　干净的皮鞋踩碎面前的残叶，停住了。

　　燕松意的哥哥，燕寻安？何临玉想，燕松意怕了呀，真好笑。

　　这人是来可怜我的？应该是怜悯吧，毕竟他们做什么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何临玉麻木地转动眼珠，盯着眼前的一小块地面。

　　窸窸窣窣一阵响，何临玉突然感觉身上多了一块厚实柔顺的布料，他惊讶地抬起头，看见一个半蹲在他面前的人，视线正好对齐。这个人和燕松意长的很不一样，好看的让人心惊，只是表情褪去，眼底就多了怎么也化不开的悲伤。

　　“穿上吧，天冷。”玉石叩弦般简短的一声，和开始对燕松意的声音不同，这段音色被刻意放柔了。

　　被冻红了的手指抓着大衣的中段递过来。

　　何临玉没有犹豫，天太冷了，他怀疑再这样待下去他会被冻死，他要死也不会因为这群人死。

　　他动作有些艰涩地套上长袖，整件衣服被他穿上显得不伦不类。然而眼前人只是温和地平视着他。

　　何临玉感受到了大衣中尚存的余温。

　　燕寻安这才扶膝站起，长身玉立，对着何临玉投下一片阴影。浓烈的黑色，碎发映衬着眉眼，面如金纸，形成强烈对比。

　　何临玉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逆光而站的男人朝他伸出手。

　　他的肩膀耸动了一下，细微的动静隐在宽松的大衣下，何临玉将自己红肿的手搭了上去，轻轻握住，掌心一阵钝痛。

　　这个男人手心干燥，干净，却比他的手还要冷，何临玉想到腊月的河上冰。

　　明明湿冷的裤管还在贴着他的小腿，他却注意到眼前这人脱了外套不过一会儿，嘴唇都开始发白。

　　何临玉借力站起，紧抿着唇，身上的大衣帮他挡了风，留住了热气，他余光注意到燕松意始终看着这边，这才想起，这个男人就是他刚才口不择言咒骂的对象——那个在冬初倒霉地落水的燕家长子。

　　何临玉低埋下头，错身而过，燕寻安阻拦的手伸到一半，又止住动作。最终只是掩唇咳了几声。

　　张临那几个观察着燕寻安的神色，一动也不敢动，更别提拦下何临玉。

　　身形单薄的少年就这样一瘸一拐地消失在视线所及。

　　燕寻安静静看着，他没拦，属于加害方的他在这时候表达这些看来极其虚伪的善意着实没有必要，没人会接受。

　　燕寻安看人很准，他知道一件衣服就是极限。

　　哪怕刚刚的咳嗽有些故意的成分，但站上这么几分钟，没有外衣的遮蔽，燕寻安身上的高领毛衣早已经没了半分温度。燕寻安还没动，肩上却一重。

　　一道冷冽的眸光扫下，几丝碎发，浅淡的颜色拂过眼尾，没有责备，没有生气，就是这么平平淡淡的开了口：“你自己穿。”

　　燕松意摇头，双耳赤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恼的。

　　“随你吧。”淡淡的一句。燕松意性子犟，燕寻安没再理他。

　　燕寻安向上拉了拉灰色校服，校服内衬还留有火热的余温。

　　他垂眼，看着比自己仅仅矮个额头的弟弟，内心说不出什么滋味。

　　失望？后悔？愤怒？燕寻安都是怨自己。

　　该说不说他可真是个卑劣的人。

　　他明知道燕松意没人管，年龄小意气用事。他明知道燕松意最喜欢他，只要他说了就会听。他明知道上辈子的轨迹却仍然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至始至终都没有想到他的弟弟。

　　他找不到借口的，因为他太清楚——他说了，燕松意就会听。

　　“燕哥啊。”

　　燕寻安看向发声的人，刚刚还是面无表情的脸色带上了笑意。

　　“张临，是吧。”轻轻一声。

　　张临的下颌就像被卡住了，喉间滚不出一个字。

　　燕寻安抓着领口，移动步子，黑色长靴的鞋底粘上几片湿答答的软叶，微微陷入湿润泥土的脚步声是整个树林中的唯一声音。

　　张临眼睁睁看着燕寻安带着温润笑意走到他跟前，那双黑沉的眼睛就这样平静地似笑非笑落到他的脸上。

　　真……真是奇怪…………他明明在笑啊，但那双眼珠那么冷，那么冷，就像看一个死人一样。

　　燕寻安微勾起唇角，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他抬起右手，看起来要搭在张临的肩上 ，张临浑身僵硬着，他再怎么嚣张，也不过才十五岁。

　　然而燕寻安只是在他肩头掸了掸，看起来居然还是温润的：“我听说你对松意很照顾。”

　　他身后的燕松意动了一下，没有出声。

　　说着，燕寻安弯腰俯身凑近，刚刚在耳边能听清的音量：“改天我得好好感谢一下，你说是吧，张同学？”

　　旁边几个不明所以的跟班你一句我一句。

　　“不是不是，都是松哥照顾我们……”

　　“对对对。”

　　燕寻安后退一步，扫了一眼在场几个人，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知道怎么做吧？”

　　“明白明白的。”

　　张临猛的瞪大眼睛，正好与燕寻安对视，他迅速移开目光，不敢去想那浓密的睫毛下是怎样一双眼睛。想到刚刚的威胁，他就在燕寻安的视线下一点，一点，埋下头。

　　燕寻安轻笑了一声。

　　“松意，走吧。”

　　高大男生惊喜地抬起头来，一步也不敢停的跟上。

　　燕寻安走在前面，不急不徐的步子，沉默不言。燕松意在背后只能看见绷紧的下颌，即使外面罩着宽松的校服外套，还是能一眼望出瘦削的肩膀。

　　走到了大道。没有任何遮挡光的绿荫，整个水泥路面透亮，他们对着光走，身形透出一圈光晕。

　　“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

　　燕松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燕寻安在问他。

　　燕寻安脚步不停，燕松意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像是游离于世界之外。

　　燕松意不会撒谎，他声音闷闷的：“要回家的时候，张临给我放了一段录音，何临玉…咒你。”

　　“咒我什么？”

　　“…………”

　　“松意。”

　　“咒你这次，落水醒不过来。”

　　燕寻安突然停下，燕松意反应不及，差点撞上。

　　燕寻安转过身来，轻轻摸了摸眼前微微仰起头的弟弟，轻声道：“我不是已经醒了吗。”

　　燕松意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酸涩，眼眶红了一圈，对啊，他明明知道哥已经醒了，但他为什么听见那一句“醒不过来”就那么害怕？是的，当时燕松意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恐惧。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

　　燕寻安静静的低头看他一哽一哽地解释，眸子里闪过了什么，又用冷硬的语气道：“之前有过吗？我是指欺负同学，包括何临玉。”

　　“没有。”

　　燕寻安暗自松了口气。

　　“……好了，我知道了。”

　　像清风一样的低语，燕松意呆呆地扬起头，那件外套重新回到了他身上，他好像暖了起来，这回对视看见的终于不再是没有感情的双眼，他听见松开眉头的哥低声说，“回家吧，妈应该等了很久了。”

　　燕松意点点头，心里想着：哥，现在怎么这么瘦，下巴…都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