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和九年春》叶连青

23、白马故

　　杨如璟悲从中来，宇文父子做事竟然如此阴毒。凌霜听着，也觉得心中一冷，此时伤口已经包扎完毕，她为周启披上了小伍的衣服便转身离开了殿中。屏风移开，杨如璟才见到周启的面貌，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因为常年在边关，皮肤晒成了古铜色，她将一块手帕递给周启。
　　周启接了过来，不愿再让杨如璟看到他哭，侧了过去，继续开口道：
　　“闻先生听闻此事，想替我进宫陈情，不愿让父亲冤死，我想跟随，但是闻先生不让。”周启叹了口气，“我便打扮成儒生跟着他进了宫，本想找机会当面和皇上说，没想到闻先生劝谏皇上，竟然让皇上大怒，最后更是……”
　　说到这里，杨如璟又想到了殿上的血案，闭上了双眼。
　　“宇文阴毒，楚帝昏聩……”周启目光中闪过一丝恨意，“父亲含冤，落日城将士惨死，我拼了这一条命，也要和他们鱼死网破！”
　　“周启。”杨如璟按住了他握匕首的手。
　　“多谢公主出手相助。”周启苦笑，“但我和宇文家，和楚帝，今生……都是死仇。”
　　殿内安静，只有蜡烛燃烧的声音。
　　“你……要先活着。”杨如璟开口，声音苦涩，“如果你死了，周坤是贻误战机的罪臣，周启是刺杀高官泄愤未遂，又杀了闻翊先生的刺客”
　　“胡说八道！”周启气急，牵动了伤口，一阵疼痛袭来。
　　杨如璟警觉的站起来，看了看窗外，关起了窗子，她低声对周启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这几个字一出，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脑中电光火石想到了今天寒烟临别时和自己说的话。
　　“公主，婉华回来了，而且宇文将军……”凌霜眉头蹙了起来，“正在带人朝这边过来。”
　　“不能再连累公主了。”周启站起来，要往外走。杨如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他的同伴和那辆马车，最多只能拖住一会儿，宇文平江今晚铁了心要抓周启，藏在这里，绝不是上策。她带着周启又走到了后门，那一道小门，本是为了她去上学，凌霜和小伍偷偷开的，极为隐蔽，她带着周启走到门外，指着路和他说：
　　“你从后门出去，直走之后右转，然后再右转，一直顺着围墙走，直到看到一扇小门，那里有守卫，但是……应该不是你的对手”杨如璟道，“出去之后，有一棵树，你爬上去，然后翻进去一个院子，再往里走，那就是……弘文书院。”
　　杨如璟说着声音小了下来，周启走路都费事，如何让他走那么远，还要对付守卫，再翻墙呢？
　　“他伤势极重，如何能……”凌霜开口道。
　　“有我。”一个人轻轻地落在他们面前。
　　“承安！”周启眼中一亮，“你怎么来了……”
　　“带了他们兜了几圈。”来人竟是穿着宫中侍卫的衣服，杨如璟看去，那人清俊挺拔，剑眉星目，虽是身着普通衣服，却是风神俊秀，风度翩翩，他看向他们道，“放心不下你。”
　　“你如何找到这里？”杨如璟问道。
　　“你的小白马带我来的。”他轻轻一笑，手指在唇边一吹，杨如璟的小白马竟大步跑了过来。
　　杨如璟又惊又喜，摸摸了马头，急忙看看它身上是否有烧伤。
　　“我看到它驾着的马车烧了起来，知道是你要引开他们。”他看向杨如璟道，“这么好的马儿，可不能受伤。 ”
　　“它喜欢你，便让它送你们出去吧。”杨如璟抱了抱白马的脖子，从怀中拿出铭牌，递给周启，“你们到弘文院之后，将这个牌子交给一个叫白月的人，他会帮你们。”
　　她拍了拍白马，转头看着李承安道：“陈兄，龙儿就交给你了。”
　　李承安一笑。
　　“陈……”周启正要开口，凌霜却催道：“快来不及了公主……”
　　“后会有期！”周启转身对杨如璟一拜，李承安扶着周启上马，两人绝尘而去。
　　马蹄轻轻的敲在青石板路上，李承安拉紧了缰绳，他轻轻抚了抚白马的鬃毛，低声道：
　　“又见面了，雪龙。”
　　不远处，明月西沉，宫墙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