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覆雪探新芽》有竹影扶

43、玉案三

　　苏酥和白芷上了街，去了牙行。苏酥打算招几个小厮，再看一看能不能盘一下一间铺子。
　　这是苏酥时第一次来牙行，不由得泛起一股不舒服。桓县牙行是官牙，没有私牙。
　　一位满脸谄媚模样的人迎上来，说：“这位夫人，你是要铺面、堆栈、客房，还是雇用看货、帮手、账房、庄客。又或租用牛车、马车、驴车，又或者想带些丫鬟仆人回家，本行尽有。”
　　这些年来，天下不太平，这些在边疆郡县首当其冲。不少穷人家孩子不得不自卖为奴，还有就是外地逃难过来的，年纪小的奸细都到了这。
　　苏酥说：“有西市街的店面吗？”
　　那人连忙说：“有，有。敢问问夫人盘铺子要经营什么行当。”
　　白芷说：“医馆。有便宜地方大点的铺子吗？”
　　那人把苏酥引到茶水间说：“有，西市街是吧。有间铺子之前便是医馆，地方好又大，还便宜。”说着给苏酥介绍起来了。
　　苏酥听着挺好，便问：“多少钱。”她身上的银两不多，一路走过来还花了不少钱。
　　牙人说：“不贵，只要八十两。”
　　白芷大声说道：“多少？八十两，你是欺我们外地来的是吧。”
　　牙人连忙摆手说：“夫人息怒，这院子可大，往常都要一百两银子往上走的，门面三间二楼，到底六层，中间还有步十大小的庭院。整个方寸有两亩地余。”
　　苏酥听这么一说，心中也觉着尚可：“这般大的院子，为何没人买，还买这般便宜。”
　　牙人也听出来苏酥的意思了，说道：“夫人，我实话和你说了吧，这房子是官府抄的，抄的之前那医馆的。听说是那医馆馆长得罪了对面济世堂的曾家。别人怕惹麻烦，就都没敢买。”
　　白芷说：“那你为何介绍给我们。”
　　牙人说：“夫人要办医馆，又是对着曾家的济世堂，想来提前打听过，有些倚仗不怕曾家的。”
　　苏酥心中不由感叹这牙人的心思活络，不过不是生活所迫，有怎么磨出个这般七窍玲珑心。
　　苏酥说：“能去铺子看看吗？”
　　“小的这就带夫人去看。”牙人说。
　　几人到店面看了一番，苏酥心中是颇满意的。回牙行的时候，苏酥有问了一句：“这院子之前就这般大吗？”
　　牙人谄媚一笑说：“夫人慧眼，旁白门房还有右面三进都是右面打通的。夫人正好要这般大的院子，不是正合夫人心意吗？”
　　苏酥没有再说些什么。她打算盘下来了，地段面积屋况都不错。虽然超了苏酥心里的预期，不过苏酥还是买下来了。
　　到衙门结契的时候，签的是白芷的名字。之前白芷的籍书直接被苏酥烧了，让柳翊给白芷重新编了个商户籍，这医馆到时候也是白芷当掌柜。这样到时候有人想挑柳翊的事也好说些。
　　苏酥本来找些人手，怕是钱不太够了，正打算走。
　　牙人突然说：“夫人，这么大的店面，也要人手打理，要不要小的替夫人找些人。”
　　苏酥说：“那边看看吧。”
　　牙人一愣，又反应过来说：“夫人要奴是吧，都在后院。”
　　苏酥说：“不是，没有小厮跑堂吗？”
　　牙人一笑：“夫人，小厮跑堂都是良籍，只是在牙行落了个声，平时不在牙行。夫人现在要人话，要等一等，小的替你喊来。”
　　几人已经走到院子里。苏酥说：“给我找几个伙夫匠人，要个瓦匠，泥浆给我那院子打扫整理一番。”
　　牙人点头哈腰，说：“那夫人往客厅歇会。”
　　苏酥转身往回走，扫过一旁厢房的窗子。便看见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
　　苏酥脚步一停，看向窗子。那双碧眼眸子忽然闪开。
　　牙人也循着苏酥目光看去，说道：“夫人要看奴吗？”
　　苏酥指着窗户说：“那里面是？”
　　牙人介绍道：“夫人，那是西缯人奸细。夫人要吗？”
　　苏酥听到奸细两字，皱起眉头，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她心里知道，说是奸细，实际上就是外地拐来的孩子，借奸细之名发卖而已。若真是奸细，不死也应该关在县衙大牢里。
　　苏酥说：“我要了，多少钱。”
　　牙人高兴地说：“一人一两银子。”一边捞出钥匙开锁。
　　苏酥没有想到这么便宜，后面又马上想明白了，这不太平年代，特别是这边关之地，人比畜生还便宜。
　　房间里没有窗，只是摊着一些茅草，茅草上垫了一张席子。两人见他们开门，蜷缩在角落里面看着门口。
　　两人与常人有些不同，褐发碧眼，玲珑剔透的模样。像是西缯那边的人。不过许是长期的食不果腹，掩盖了姿色。
　　苏酥神色一顿，掏出二两银子，对牙人说：“我买下了。”两人眼色一亮，看着苏酥，又立马低下头去。
　　牙人开心得接下说：“夫人还要找伙夫吗？”
　　苏酥说：“你先去喊来吧，阿芷你去估衣铺子买两件衣服过来。在那里吃食过来。”
　　牙人说：“好的夫人，小的这就给您找去。”
　　几人走后，苏酥把目光移到两人身上。忽然其中有一个人猛然抬头，开口说道：“夫人，你要带我们走吗。”
　　后面那人一把拉住她，眼中有些害怕，低声说：“别说话。”
　　苏酥说：“愿意跟我走吗？”
　　两人相视一看，狠下心说：“求夫人带我们走吧。我能干活，洗碗、扫地都行。”
　　苏酥听到两人这番话，立马明白过来。这样的姑娘，要是再大一点，怕就要被卖到青楼去了。
　　苏酥说：“有名字吗？”
　　两人立马跪下，给苏酥磕头说：“谢谢夫人。奴婢李宓，奴婢李妤。”
　　苏酥有些诧异，她没想到两人名字都是极好的。苏酥走上去，扶起两人说：“你们是哪里的人。”
　　两人有点受宠若惊，扯了半截的衣服。李妤说：“奴婢是肃州人。”
　　肃州，离桓县都有上千里路了。两人被怕是逃难到这，一路上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李妤又接着说道：“奴婢家父是前肃州的官差，家母是西缯人。肃州沦陷，他们都死了。
　　我和姐姐侥幸捡回一条命，奴婢还识得几个字。夫人带我们回去，奴婢必定会忠心耿耿，服侍夫人。”
　　苏酥有些出乎意料，这般年纪心思还挺活络的。苏酥扶起垂下的红发，有些怅然，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哪人。”
　　白芷在后面喊道：“夫人，衣裳拿来了。”
　　苏酥接过去，递给两人说道：“套上吧。这位叫姐姐叫白芷，你们之后就叫她白芷姐姐吧，也不用再自称奴。阿芷，前面一个叫李妤，后面一个叫李宓。对了，你们俩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李妤开口说道：“奴……妤是妹妹，宓是姐姐。”
　　两人穿好衣裳，像是换了个人，虽然头发脸颊沾满污垢，也还是看出的长相是不错的。或许她母亲也是这般，又或是比她俩还差。
　　白芷把饼递给两人，说：“吃吧，还软着。”
　　几人走出门，准备去门房等牙人。忽然后面传来一声，“夫人大发善心，把小的也带走吧。”
　　苏酥脚步一顿，后面便接二连三地喊，夫人买了我吧，我能干活。苏酥没转身，牙人回过头吼道：“都嚷嚷什么呢，嫌饭吃多了是吧。”
　　几人走到门厅，牙人引苏酥坐下，说道：“小的没管教好，夫人多担待。伙夫我找来了，在前边等着呢，夫人要去看看吗。”
　　苏酥回神说：“你这有多少人？”
　　牙人也看出来苏酥是可怜那些人了，说道：“都是小孩，大的有十三四岁，小的五六岁也有，有的是家里犯了事，有的是活不下去。
　　差不多有三四十个吧。夫人心善，见不得这样的场合。但年年都有人来，村里面买女儿的比这不知道多多少。
　　到这还有一口饭吃，那些私下买的，没立官契，当牛作马，死了都没人知道。”
　　苏酥叹了口气说：“烦你再帮我寻个十二三岁小伙子来。”
　　牙人连连点头，又给苏酥斟了杯茶说：“夫人菩萨心肠，我这就去。不是什么好茶，夫人将就。”
　　没过半炷香，牙人便领了一个看着十岁左右的小孩过来了。走到苏酥面前，牙人推了推小孩的肩膀说：“跪下，叫夫人。”
　　小孩愣愣的，正要跪下。苏酥开口说道：“不必了。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牙人一把抓住堪堪要下跪的小孩。小孩僵硬地说：“夫人。”
　　牙人说：“没有名字，就知道姓白。今年有十三了。”
　　苏酥有些惊讶，不过看这样子，应是没人要他。这牙人或者是见苏酥心善，便选了他来，正好也将这小孩送出去。
　　苏酥没挑明牙人的意思，只是说：“愿意跟我走吗？”
　　小孩没敢说话。牙人说：“带你走了，还不谢谢夫人。”
　　小孩才说：“愿意，谢谢夫人。”
　　苏酥说：“正好，这位姐姐也姓白，我给你取个名字怎么样。”
　　小孩看了看牙人。牙人说：“这小孩不太会说话，干事踏实。快谢谢夫人赐名。”
　　小孩急忙说：“多谢夫人赐名。”
　　苏酥看来一眼门外，说：“就叫白青，可好。”
　　白青点了点头。牙人在后面把白青往前推了几步说：“更夫人回去后，要好好侍奉夫人，听到没。”
　　白青点头。苏酥说：“走吧。去见你找的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