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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鹿鸣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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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翊送完画,便逐个去邀请当年有帮助自己的亲朋好友。陈怀一家,几位夫子,钱掌柜,洪先生的徒弟。
等诸人到场,菜已经差不多摆好了,就待柳翊入席。
这顿饭吃得却比鹿鸣宴要轻松许多。这么多些天,倒是第一天心情这么放松。柳翊举杯,一桌一桌相敬。等到吃完,便是喝酒不醒的柳翊,也微微有些醉了。
吃得也差不多,吴婶婶叫柳翊去睡睡,这酒席最后他们收拾就好了。柳翊来到内厨,请来的掌厨迎上来说:“柳举人公,留好的饭菜,一直在灶上热着呢。还热乎着。”
柳翊说:“多谢。”
柳翊两盒饭菜,悄然向城西走去。门是闭着的,柳翊叩门。开门便看见脸色微红的柳翊站在门口。
柳翊说:“我的喜宴,请你吃。”
苏酥接过来,差点没接住。他看柳翊提得轻巧,以为不重。苏酥把饭盒提到院子里的桌上。对着白芷一喊:“阿芷,拿些银两来。”
柳翊歪头看着苏酥。
苏酥笑着说:“阿翊请我吃宴,我怎么能不随些份子。”
柳翊说:“不要。”
苏酥看着他好像有点醉了说:“为何不要。”
柳翊说:“我现在有钱。”
苏酥说:“多少钱?”
柳翊声音低一些,“一百两。”又接着说:“等我将来进士及第,我还会有钱。”
苏酥说:“进来坐,醒醒酒。”
柳翊说:“不要。”说着便径直坐到苏酥门前石阶上。
苏酥说:“阿芷,去拿些蜜汁泡水过来。”
白芷说:“小姐要喝药吗?”
苏酥说:“给阿翊解解酒。”
柳翊坐在一旁,苏酥拍了拍他的肩。柳翊抬头,便装进苏酥的眼睛。柳翊说:“我有些累,我坐一会。”
苏酥把蜜水递给柳翊,“解解酒。”
柳翊接过,一口喝下,有些诧异地看着苏酥。
苏酥说:“蜜水。也能解酒。”
柳翊坐了一会,便起身与苏酥告辞。喝酒误事,喝酒误事,柳翊心说。他刚才确实有一些醉了,一点点。
柳翊一路走到山里,把已经有些凉的饭菜端出来。柳翊跪下:“爹娘勿怪……翊儿如今已经中了举人,不愁衣食,爹娘放心……”
柳翊把剩下的酒撒到地上,把桂花糕捏碎埋在土中。饭菜已经凉了。柳翊把饭菜收起来,回去。
柳翊回去的时候,宴席已经散。柳翊回家,准备好银两,一家一家拜访。先是吴婶婶一家。吴婶婶把他邀进门。柳翊进屋。
吴婶婶说:“去看你爹娘了?是应该告诉他们。”
柳翊喊来吴大的小弟塞给一个钱包,说道:“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
吴二看着吴大,不知所措。
吴大说:“拿着吧,要记得柳哥的话。”
吴二连忙说:“谢谢柳大哥,将来我也要和你一样。”
柳翊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好,好好读书。”
门后两个小孩,正眼巴巴地看着柳翊。柳翊招招手说:“小六小七,过来。”两人推推攘攘走过来。柳翊又给小六小七一人手里放一个钱袋。
吴婶婶刚好走进了,看着说:“翊哥儿干吗呢?”吴大也连忙说行了行了。
柳翊说:“给小六小七进学用,并无多少,婶婶勿要推迟。”
小六小七是吴大两个儿子,大的刚五岁,小的三岁多。两人见柳翊十分坚决便没再推辞。
吴大说:“那就多谢柳哥儿了,六七块给柳哥磕头。”
柳翊一把捞住两人:“不必不必。”
吴大说:“柳哥儿,小六现在也要蒙学了,还缺个大名,你看你帮着取一个。”
柳翊没有推辞,说道:“小七叫吴骓,宝马良驹曰骓,才能出众曰骏,小六取个骏字可否,吴骏。”
吴大连连点头说好。
辞别吴家,柳翊按照吴婶婶给出的今天宴席出力单子,一家一家拜访。每户酬谢半两或一两银子,有小孩便说给小孩进学用,没小孩便说孝敬老人。
柳翊身上确实有近百两的银子。县衙赐了三十两,县绅赠了三十两,加上柳翊之前存的钱几十两,本是用以乡试用度,但是未曾用上。现在一番酬谢,还剩有五十两左右。
柳翊之在笠水镇待了两人,便于秦纶起身去笠泽县。如今两人都已经中了举,书院已经可以不再去了。
但是若要准备明年的会试,还需一个安稳的地方学习。花瑾得知柳翊欲参加明年会试之后,便要柳翊住进他家中,好好备考。秦纶亦有董洵溧安置。
花瑾已经收拾出来一间书房,专供柳翊读书。柳翊日日在书房里翻书,却不知如何再读下去。四书五经他早已背熟,各家注解他亦烂熟于心。
突然有一人花瑾忽然来到柳翊读书的书房。花瑾说:“可知乡试与会试有何不同。”
柳翊说:“礼部主持,题试与乡试大抵相同,二人主考官十八人同考。”
花瑾点头,“你可知主考官由谁人担任?”
柳翊说:“主考一人为大学士担任,另一人由翰林院掌院学士担任,其余同考由翰林或春芳官担任。”
花瑾点头说:“如今朝中入阁大学士有四人,中极殿大学士李林补,建极殿大学士沈宽,英武殿大学士汪仪夔,文华殿大学士夏以勤。
翰林院如今掌院学士钱莱,乃是沈宽一手提拔上来的。还有一人便是由四位大学士中挑选。沈宽,汪仪夔乃是浙江人。
夏以勤最近才同时入阁,唯苏尚钦马首是瞻,看似不参加党争。但是不出我所料,此人应是李党。李林补暗中埋下,只待苏尚卿退下,便顺势掌控礼部。
我尚在翰林院入职之时,他曾经还参过李林补。当时李林补刚迁吏部侍郎。后来他与沈宽一起为如今陛下侍讲,陛下登基后,直授礼部侍郎。
本科乃陛下第一届科举,李林补岂能让此科进士尽出沈党座下。因此无论他是何党,这个主考怕是都不会是他。剩下便唯有一人能担任会试主考,那就是李林补。”
说着便递出两本书。
“李林甫会试是所治经义乃是《尚书》,但是当时为博主考官赏识。他原所治经义乃是《春秋》,并且他为春秋做过注。当时我与他同为翰林院为官,当时我才二十未满,城府不深,又恃才傲物,以至翰林院唯有李林甫与我能说上话。
不出意外,我应该是唯一看过那本注疏之人。此便是那本注疏。而钱莱所治五经正好是《春秋》。而这本书,为李林补在翰林院任职之时例值上疏集与李林补担任礼部侍郎时所拟吏部诰书集。”
说到这里花瑾突然笑出声。“我与李林补同在翰林院为六年为官,两年庶吉士,又同为一年编修,两年修撰,一年侍讲,同案为官六年,都没有发现他如此暗中仇视我,都没发现他城府如此之深。
同样,他也未曾发现我对他注视了他六年。我被贬至松江府推官,他进詹事府少詹事。那时我二十七,他四十四。至于同考,无非为两人鹰犬,自然也会投其所好。”
听到这里,柳翊心中颇不平静。他想到当时上方主观对他说的拜花瑾为师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是对这些早有预料吗?
柳翊说:“老师可认识上方主观。”
花瑾说:“见过几面,我觉得他非凡俗之人。曾经他亦入朝为官,我在朝之时,他便是钦天监监正。先帝痴迷仙道,传言曾成拜其为师。这个不知真假,不过先帝对其言听计从其实众所周知。
先帝过于痴迷仙道,冷落后宫,后在群臣日日劝诫之下,三十余岁才诞下当今陛下,亦仅有如今陛下此一子。”
柳翊一时忽然明白许多,为何郑县令对姬皇煊毕恭毕敬,或许是知道他的身份,又为何推荐自己拜在花瑾门下。
花瑾又拿出几张纸出来说:“制义无非是一种文技,裁圣人言成矩。我前几天写了几篇制义,你可拿去一观,或能对你有所启发。”
柳翊说:“多谢老师。”
说完这些,花瑾便打算走了,忽然又转身说:“这些东西,亦福亦祸,你自己取舍,也无须告知你那好友秦纶。且不论董洵溧自会帮助他,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也绝非益物。”
有了这些,会试之路也清晰起来。柳翊每日便在书房温习功课,休憩之余便拿出上方观主给的两本书看。
他觉得上方观主这么做必有深意。如今那本算数他已弄懂十之五六,这还是在他收集不少算经好好琢磨一番才得到的结果。
经过这么久长时间的学习,柳翊发现以前未曾注视到的算学一途,其中奥妙不在圣贤书之下。
一直到年关将近,柳翊回了笠水镇一趟。柳翊并未惊动谁,只是与苏酥见一面,也未能说几句话便又回了吴江县,然后坐船到江宁府。
正月三日,由官给禀传送礼部会试,从南京坐官船下扬州沿京杭运河入京师。船上均为丁未科新科举子,程子祁,夏亭怀等人都在。
水上要行大概十五日,也就是正月下旬的之后到。若是遇上河面结冰,可能便要停靠在德州或沧州,走马驿入京。从德州走到京城,还要近十日的路程。到京城怕是已经二月初了。
到正月十五日上元节,刚好行至沧州境地,船便在沧州停靠了一天,补充路资。柳翊也跟着众人到了沧州城。
负责传送他们的属官说:“诸位可以在沧州城购置一些所需物品,到了京城,可买不着便宜的物什。明日寅时便会开船,还请诸位务必今日返回船舱。”
众人纷纷下船,接伴逛起了这沧州城。众人也未曾来过这沧州城。
夏亭怀走到人群中,对渡口的力夫说:“我等乃赴京赶考的举子,初来沧州城,需要为对沧州城熟悉之人引路,只需一日,酬金五百文。”
此话一出,周围人一拥而上:“公子,小人一家开朝便居于沧州城,我自小便随我爹为沧州各商送货,对沧州那是了如指掌。我们沧州小枣,乃是御供之品……”
夏亭怀说:“就你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