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先生想弄假成真》荧月

8、第 8 章

　　齐裕丰今日只带了一副A4纸大小的小画来。

　　他在画上画的是山水画，意蕴悠长，又独具风骨。他更多的画还在家里。不过他有将那些画都拍成照片。

　　褚青枝看过他带过来的小画，再看那些照片，就像看到他这些年来是怎么进步的。

　　据他说，他只是以前上过国画兴趣班，之后就因为高考压力大，家里也不让他再上这些兴趣班了，只让他专心学习。他只能学习之余偷着画画，释放压力。

　　他的大学是工科大学，他也不大好在里面找到和他一样热衷国画的朋友。他学习之余就在寝室画国画，也显得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幸得他以前经常在网络上和一些国画同好交流，他才能多一些可以交流心得体会、彼此看画的人。

　　这次他就是从一个网友那儿知道了今天的晴天画廊举办私人画展的时，还被那位朋友带着进了画展。

　　褚青枝看他的画满是灵气，虽然没有得过什么名师指点，但他在自主摸索期间，已隐隐摸索出最适合自己的路。

　　不过他始终缺乏名师指点，只靠自己学习，就容易遭遇瓶颈，还连该怎么更进一步都摸不着头绪。

　　褚青枝沉吟一番，决定将自己以前学画的老师庆承钦推荐给他。

　　庆承钦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平日在家闲不住，总惦记着还能做些什么。

　　老人不满足于平日里只是喝茶听戏找老友下棋，或者只是自己兴致起了画几幅画。

　　前些年，他就专心带褚青枝这弟子。

　　他有闲，褚青枝有天赋，也有足够的闲情逸致，无需为生活担忧，可以专心学习各种绘画技巧，而不必总想着学的这些东西能不能换钱。

　　只是这一两年来，他能直接教给褚青枝的东西都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基本只能靠褚青枝自己领会，而不是时刻听老师讲课。

　　他忽又闲了许多，平日里便总惦记着再带一个小弟子。

　　褚青枝一直为他物色着合适人选。

　　今日见到齐裕丰，褚青枝立刻觉得，就该是他了。

　　换做别人，都不见得有齐裕丰适合。

　　齐裕丰的家境条件还可以，中产阶级，家里能支撑得起他学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事实上，只是齐裕丰自己在高中时受过外界声音影响，没信心专门学画画。

　　他觉得该按照常规的路线读书上学，等毕业后再找一份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工作。

　　他家里其实很乐意支持他学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但他做了选择后，家人也不好违拗他的意愿。

　　齐裕丰同样有天赋。

　　要不他也不会没怎么遇到名师指点，多半靠自己钻研，还能画出让褚青枝眼前一亮的画。

　　到现在，齐裕丰在工科大学中感受到了苦闷。他放不下画画，而且更真切地意识到了自己热爱的就是画画，只是画画。

　　他终于凑齐天时、地利、人和。

　　褚青枝和齐裕丰说了推荐他拜师庆承钦的事。

　　齐裕丰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

　　他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像绽放的希望。

　　“庆承钦先生？！”他不由自主地再度反问，“真的就是那位老前辈庆承钦先生？！”

　　褚青枝含笑点头。

　　“是他。不过我只是推荐人，带你去和他老人家见一面。他老人家究竟愿不愿意收你为弟子，就要看你自己表现了。”

　　齐裕丰的胸腔快速起伏几次。

　　褚青枝默默观察着他。

　　这也算考核的一关。

　　如果齐裕丰可以快速平复心情，那就证明定力还行。

　　如果激动太久，那性情应当还不够稳重。不过稳重这回事，还能练，多带着见一些事，怎么都能提高一些。

　　她在心里默默数着数。

　　等她数到15时，齐裕丰看起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尽管脸上还有几分亢奋，但比之前已淡定许多。

　　褚青枝暗暗点头。

　　还行。

　　庆承钦在国画界的名气很高。

　　一般人可能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人的名字，也不会产生多大感觉。

　　但只要关注近现代国画的，就没几个没听说过这位还活着的大师的名字。

　　齐裕丰在知道自己有机会被这等大师收为弟子时，还能这么快收拾好情绪，着实称得上不错了。

　　她算了算自己的日程表。

　　除去不知道何时有可能给她闹出一点事，让她又少去一些空闲时间的霍南亭，她的空闲时间还挺多。

　　不过她要照顾一下齐裕丰的日程。

　　哪怕齐裕丰已经对现在大学的课程不怎么感兴趣，褚青枝都不可能让齐裕丰放下学业。

　　她得保证齐裕丰的大学学习成绩不退步。

　　齐家支持得起，齐裕丰再怎么也不差在念完大学这几年。

　　褚青枝最后和齐裕丰约定了这周六上午见面。她会开车去齐裕丰的大学，再接上齐裕丰一起到庆承钦家里。

　　齐裕丰一度很不好意思，总觉得太麻烦褚青枝了。

　　不过最后他还是答应下来，和褚青枝周六早上七点半就在他学校附近见面。

　　从他学校再去庆承钦家里也得一段时间，而老人家一向早睡早起，褚青枝和齐裕丰这两个需要提早出发的人，自然得起得更早。

　　褚青枝自无问题。

　　她在家里已习惯天色刚亮就起。

　　她起来后再赶去齐裕丰学校，并不需要花多长时间。

　　她不至于为此觉得有压力。

　　时间定下，褚青枝送齐裕丰还有陪齐裕丰一起来的那位朋友出小会客室。

　　得知齐裕丰今日很早就到了画廊，早已看完画展，现在准备直接回学校，褚青枝顺便再送他俩出画廊。

　　齐裕丰可是她的准师弟，待遇好点也正常。

　　她和齐裕丰说的时候不敢打包票，但她有九成以上把握，庆承钦会收下齐裕丰。

　　褚青枝往外走，康尔薇也陪着。

　　齐裕丰那位朋友在小会客室里已被齐裕丰将成为庆承钦的弟子的消息镇住。

　　都要离开了，他还浑浑噩噩的，只知道看齐裕丰起身，他跟着起身；齐裕丰走，他就跟着走。

　　现在走到外面，即便被很多人行着注目礼，他都没太多反应。

　　齐裕丰则能感受到那些人混杂着羡慕的目光。

　　他略觉不自在，行走间都不由得轻微扭动身体，掩饰自己的不习惯。

　　可再看身旁的褚青枝和康尔薇，一人温柔明媚，一人利落爽朗。

　　两人都能大方坦荡地面对众人的注视，他就觉得自己有些太小家子气了。

　　他尽可能地按照平常的步伐行走，可心中不由总想着是否该再抬头挺胸一些。

　　如此胡思乱想间，他已到了画廊外。

　　四人站在画廊前。

　　齐裕丰回了神。

　　他羞赧得脸色微红。

　　从小到大，他接触过不少女性，其中不乏与他同龄，又长相气质各方面不差的。

　　他本以为自己怎么都不至于像个毛头小子，连和刚认识不久的女子礼貌性的来往，都能让他心乱如麻。

　　偏今日与褚青枝相处，他总觉浑身不自在。

　　他惶恐。

　　褚青枝地位比他高，又再怎么表现得温柔亲切，都是明媚夺人的大美人。

　　他期待。

　　他感觉得到褚青枝对他的态度格外不同。

　　齐裕丰悄悄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压下自己的胡思乱想。

　　他礼貌地和褚青枝、康尔薇道别，再与朋友一起离开。

　　画廊内本还有些有心和褚青枝套近乎的人。

　　但褚青枝今天的收获已经够了。

　　她无心再与这些人交际，干脆也离了画廊。

　　附近可打发时间的地方多的是，电影院、美容馆、甚至珠宝店……都可以逛一逛。

　　褚青枝再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明说她今晚不回家吃饭。

　　她原本只和家里负责做饭的阿姨说了这事。

　　没想到阿姨接电话时，褚老爷子正好在旁边。

　　褚老爷子便接过电话，和褚青枝多聊了两句。

　　听得褚青枝今晚不回家吃饭，竟是和霍南亭在一起，褚青枝看不到褚老爷子的表情，都听得出他那欢喜的语气。

　　聊完电话，褚青枝哭笑不得地收起手机。

　　听褚老爷子那口吻，当真生怕她嫁不出去。

　　不，应该说她嫁得出去，都得继续操心她和未来老公相处，生怕两人处得不行。

　　好笑之余，褚青枝心中又是感动和愧疚。

　　除了爷爷，她也没法找到愿意那样关爱她的人了吧？

　　可她和霍南亭的关系，应当没爷爷想的那么好……或许真有？

　　褚青枝渐渐分不清了。

　　爷爷和康尔薇都不约而同地觉得她和霍南亭的关系有些微妙。

　　她也不知道是自己真从一开始就有了这样的想法，还是感觉到两人的奇异态度，才跟着生出更多异样感，愈发误解自己正常的心情。

　　她在街上随意闲逛一会，再去一些常去的店里挑选了些小玩意，再让店家送到家去，然后到书店看了看新出的书。

　　时间过得倒快。

　　不知不觉间已日暮昏黄。

　　褚青枝正想着去哪吃饭。

　　霍南亭约她的时间不大好。对晚吃饭的人来说，那钟点正适合晚餐。对早吃饭的人来说，则更该饭后消食。

　　而且霍南亭没和她说要不要和她一起吃饭，褚青枝又不想为此特意去问他。

　　她宁愿随便先吃点什么垫垫肚子。

　　晚上若还要赴晚宴，她正常进餐都不会过饱；没晚餐邀约她也不至于饿着。

　　她正如此想着，就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多了道高大的身影。

　　那身影的主人还浑身释放着低气压，让路过的其他人都不自觉地绕开了些。

　　褚青枝侧仰起头，凑巧对上霍南亭黑沉的眼。

　　她心跳漏了一拍。

　　她的行动比思维更快。

　　她都没反应过来，已取出手机，摁亮屏幕，展示出大大的时间。

　　“没到时间，也不是约好的地点。霍南亭，你怎么现在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