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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Now 第三十四章 赴约 ...

  •   迟宴一个人在厕所里待了很久,洗了洗脸,出来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的。
      他坐到萧缘床边,萧缘还睡着,只是稍微动了动,脸色泛青,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明明是个成年男人了,迟宴现在看着他,却总觉得萧缘看起来很小很小。
      鼻子一酸,迟宴用力搓了一把脸。
      那时候萧缘被困在阴暗的房间,声声呼喊着迟宴的名字,却一句都没有被听到。
      彼时还是太单纯,要是自己能发现,是不是萧缘就不会受那么多苦。
      眼前又浮现萧缘在他面前崩溃哭泣的样子,这样的破碎在往年可能有很多次,但他都遗落了。
      他恍然发现,那天回国他们第一次见面,这种崩溃已经露出冰山一角,可惜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是八分之一冰山,隐藏在水下的只有更多。
      迟宴自责地叹了口气,想去摸摸萧缘的脸,又不敢伸手。
      萧缘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萧缘垂下眼帘:“出去。”
      迟宴欲言又止,把手机放到床头柜,沉声说:“别害怕,我会解决的。”
      接着在萧缘诧异的目光中站了起来,走出了病房。
      门口传来余梦舟和林颐刻意放低的谈话声。
      过了一会儿她们走进来,坐到萧缘床头,似乎考虑着要怎么开口。
      他讨厌这种被撕开伤疤的感觉,虽然林颐并不是不知道他从前的经历,但伤痛被赤裸裸暴露在众人面前时,他还是觉得痛。
      “萧缘…”林颐犹豫了一下,像是在考虑怎么开口,“是这样,我们的初步方案是,想给钱,让他删视频…”
      “林姐,这样没用的,他不会删视频,只会一直威胁我们。”萧缘摇摇头,轻声说。
      “可是…”
      “直接报警吧。”
      “可是万一他狗急跳墙把视频发出去,你会受很大影响的啊,以后可能也很难有好的观众缘了。
      “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交给公司,你就好好休息,好吗。”
      “……我不想当模特了”萧缘说:“我们签的合约是五年的,也快到期了吧,就不续约了,让我走吧。”
      迟宴站在病房外,里头的谈话一字不落地进了耳朵。
      他翻着手机通讯录,找到了最下面“温律师”的名字,犹豫着要不要拨通。
      还是先和林颐她们商量过吧。
      林颐和余梦舟在里面安抚着萧缘的情绪,迟宴透过窗户看了一眼,萧缘闭着眼睛,偶尔点头,明明刚醒,看起来却很疲惫。
      迟宴站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离开。

      萧缘住院了,他的精神状态还不稳定,医生建议他先住两天,做点治疗。
      那个陌生号码一直没给他发信息。
      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大不了回德国,再也不回来。
      可是迟宴…他抬手摸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脏的搏动。
      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无法喜欢上任何人了,但迟宴出现时,他还是会忍不住心动。
      伴随着心动的,还有痛苦。
      他喜欢着迟宴,却无法再和他正常相处,身体让他记住了痛,却没让他忘记爱。
      他穿着宽松的病号服,早晨阳光从百叶窗洒进来,照在床头。
      萧缘把手伸过去,指尖触碰到一点温暖的阳光。
      门被轻轻叩了两下。
      “请进。”
      萧缘说。
      迟宴开门走了进来,一手提着个小小的保温桶,另一只手抱着束花。
      是黄色的香槟玫瑰,花瓣上挂着清新的露珠,和萧缘身上纹的是一样的。
      萧缘瑟缩地把手缩回袖子里,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迟宴看起来很憔悴,新长的胡渣没刮掉,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却带着笑。
      “我来…给你送个粥。是我做的。”迟宴把花和粥都放在床头柜上,看着萧缘的眼睛说不出什么情绪。
      “你知道了。”萧缘说。
      迟宴一愣,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萧缘太敏锐了,迟宴眼里刻意掩饰过的心疼和痛苦都被他一五一十看了出来。
      “萧缘,你要是不想见到我,我就出去,我只是来看看你。”
      迟宴揉了揉眼睛,在萧缘的目光下转身往外走。
      “等等。”
      迟宴站住了。
      “坐会儿吧。”
      病房里很安静,萧缘闭眼靠着枕头,从他脸颊的轮廓能看出来好像又瘦了点。
      他睁开眼,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迟宴,慢慢开口道:“这些…你都知道了,那你应该也知道,我已经无法去像以前那样,去喜欢一个人了。”
      “我不是以前的我了,而你还是那么好。你喜欢的只是过去的我,我现在这个样子,很让人失望吧。”
      “不是的,萧缘…”
      “我们到此为止吧。”
      萧缘看着迟宴,眼神很平静,就像他几年前在天台上对女生说的那句“抱歉”一样温和。
      迟宴眼神闪烁,开口时嗓音低哑:“可是萧缘,你不喜欢我了?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萧缘愣了一会儿,摇摇头笑了:“我喜欢你…又怎么样呢?”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笑着笑着眼睛却红了:“迟宴,我是喜欢你,可那又怎样?我已经很难再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去喜欢谁了,我能好好生活就已经很难了…”
      “你大好前程,不应该拖在我身上,我们…就这样吧。”

      萧缘把处理视频的事情全权交给了公司,出院没几天就买了机票,飞去了德国。
      他的手机交给了林颐,林颐替他和威胁他的男人谈好了交易地点。
      然而代替萧缘去谈判的,变成了迟宴。
      地点约在预备拆迁的工厂旁,迟宴穿着带兜帽的衣服,手边提着皮袋,里头是取出来的现金。
      来赴约的,是张智敏。
      他戴着口罩,额头上有道疤,试探着走近,眼睛瞥见那鼓鼓囊囊的袋子,亮了一下。
      “我就知道缘缘不会让我失望的。”他笑了一声说。
      只是这萧缘…居然长得这么高大了?电视上看不出来啊。
      迟宴摘下帽子,看了张智敏一眼,确定了他是视频里出现过的人。
      “刚放出来吧?”他说。
      不属于萧缘的声音。
      张智敏还没反应过来,瞳孔就忽地放大,紧接着被迟宴迎面而来的一拳砸中了脸颊。
      张智敏被送到派出所时,已经被打得看不出长相,脸上青青紫紫,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而迟宴擦了擦自己沾了血的手,低声对他说:“我再送你进去享受享受。”
      那袋子里的钱连碰都没碰到,张智敏被他按在车厢里,眼睛里闪着恐惧的光。
      迟宴向张临屿和林颐打听了萧缘在德国的住址,买最早一班的飞机飞了过去。

      萧缘回到德国时天刚拂晓,他拖着行李箱,走过长长的小路,看见了在拐角处安静等待的房子。
      刚升起的太阳不耀眼,温柔的光洒在墙上,上面的大片爬山虎生机勃勃。
      他心跳加速,快步走进去,由于定期请人打扫,花园被打理的很整洁,只是喷泉已经废弃了,上面爬了青苔,看起来很湿润。
      没有急着进屋,萧缘先去后花园,樱桃树下一块石碑,上面缠绕着藤蔓,藤蔓上开着零星的小白花。
      “爸爸。”萧缘叫了一声。
      他伸手擦掉照片上的灰尘,照片里的萧铭意正微笑着和他对视。
      “爸…”他的声音哽了一下,然后忍住了眼泪,凑近吻了吻那块石碑。
      萧缘没有在德国多停留,雇了个私人女导游开车去了法国。
      他的状态不好,可能四处散散心才能好受些。
      很快他收到了林颐的短信,告诉他事情已经解决了,萧缘回复了“好”,心情却没变好。
      迟宴没有联系他,聊天框已经被刷到很下面了。
      不过他们其实也没怎么聊过天吧。
      法国巴黎有浪漫之都的美称,但是萧缘被地铁里浓烈的尿骚味差点熏个跟头。
      他也不知自己干嘛选择法国,但是就是有点想来看看。
      女导游很年轻,操着流利的中文和法语,看到萧缘皱起来的脸,捂着嘴笑个不停。
      沈阅掏出香水朝空气里喷了两下,但收效甚微:“来旅游吧,肯定不习惯,到了晚上才可怕呢。”
      “嗯?”
      “不是在被抢就是在被抢的路上,通道里睡的都是流浪汉,在这里上厕所都要给钱,所以很多人随地大小便…”
      “好了,”萧缘捂着额头:“我玩两天就走。”
      她带萧缘去看了埃菲尔铁塔和凯旋门,萧缘却兴致缺缺,脸上少有笑容。
      这些地方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沈阅觉得要对得起萧缘给她支付的高昂报酬,提出要带萧缘去点有意思的地方。
      “听你的就好。”萧缘说。
      她带萧缘去看画展逛画廊,不是去看名家作品,而是专门去艺术学校里看学生们的画作。
      “我也是这里的学生,平时就兼职当导游赚赚生活费,很多人的作品都很有灵气,比那些景点好看多了…你知道有些景点还是made in China吧?”
      萧缘走在画廊里,里面只有零星的学生,他沿路欣赏着挂在墙上的画,倒是比挤在恶臭的人堆里打卡景点有意思得多。
      “那你的画呢?”他随口问。
      “我啊…没那么厉害,这里的画都是优秀作品,对了,有个中国毕业生有整整一面墙的作品在这,我带你去看看。”沈阅眼睛亮了一下,里面的仰慕一览无余。
      萧缘犹豫了一下,跟在她身后过去了。
      在看到金属名牌上的名字时,他停下了脚步。
      Yan
      萧缘心一颤,抬起眼睛看向那片墙。
      放在最中央的作品,是少年的侧脸。
      少年站在树底下,身后是生机的绿意,大片的阳光倾泻在他微侧的脸上,让他的笑容更明亮。
      那笑眼弯弯的样子,就是萧缘。
      “是不是画得很好?”沈阅兴奋道:“我想想…对了,他叫迟宴,可厉害了,刚毕业就创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不过他好像回中国了吧…我真的好崇拜他…”
      她嘀咕什么萧缘没听清,他看看走到那幅画前,画的下方有名字。
      first love
      萧缘心口一窒,垂着的手攥了起来,指甲嵌进掌心一阵刺痛。
      “…是啊。”
      下一站目的地是波多尔,据说这里的葡萄酒品质很好,萧铭意在时总爱在夜晚喝上一杯,但从来都不允许萧缘尝一口。
      他参观了葡萄酒庄园,葡萄架子多得根本看不到尽头,郁葱绿意像林海,风一吹就沙沙作响。
      酿酒的木桶看上去年岁不小,散发着葡萄馥郁的香气。
      波多尔有很多酒吧,法国人总爱在假日的夜晚小酌几杯,萧缘和沈阅在一家安静的酒吧里喝酒,酒吧驻唱弹着吉他,唱着萧缘听不懂的歌词。
      这家酒吧装修得别致,有一面墙钉了木板,上面贴满了不同颜色的纸,纸上都是客人留下的笔迹。
      这个做法倒是像国内的店了…萧缘抿了口酒,看向吧台后的老板,黑发黑眼,像是中国人。
      他走到墙前看着那些纸条,多数都是看不懂的法语,也有英语和中文。
      他仔细看着自己能看懂的文字,上面不乏许愿的,情侣祈愿长久,家人希望平安。
      萧缘看得入神,手指按着一张发黄的纸,目光鬼使神差落在上面。
      上面写着他的名字,萧缘。
      是迟宴的笔迹。
      纸上除了萧缘两个字和落款日期没有别的东西,时间是两年前。
      萧缘捏着纸条,忽然控制不住满心酸涩,泪如泉涌,打湿了纸张。
      那时他们并肩坐在课桌前,萧缘写完一道题,扭头看迟宴已经出神好久,草稿纸上零零碎碎,写的都是萧缘的名字。
      窗外的鸟叫声清脆,夕阳西下倦鸟归巢,教室只开了一盏灯,两人坐在狭小的一片光里。
      “干嘛呢,不做题在这走神,你看你写的都是什么啊。”萧缘用笔帽戳了戳他的手背。
      迟宴回神,嘴硬道:“我没乱写,我写情诗呢。”
      他无视萧缘突然红的脸,在草稿纸上又一笔一画写下“萧缘”
      笔尖顿了一下,迟宴又写“我喜欢你”
      “这算什么诗…”
      记忆好像已经很陈旧了,可是在分开的几年里,有人一直守着残旧的回忆,执着地想要找回那一句遗落的情诗。
      “hello?Are you Ok?”老板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被萧缘突然掉下来的眼泪吓了一跳。
      沈阅也愣住了,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小心翼翼递上一张纸巾。
      “嗯,我没事。”萧缘擦了擦眼角,下意识说出来的还是中文。
      “啊!是你!”老板看清楚萧缘的脸后惊叫了一声:“你是..你是萧缘?”
      萧缘皱眉看着他,疑惑地点点头:“怎么?”
      “你和迟宴见面了吗?他找到你了没有?”老板急切道。
      什么啊…乱七八糟的。萧缘只得点头。
      “找我…?”
      “你好,我是迟宴的大学同学。”
      老板掏出手机给他看自己和迟宴的合照,照片里的迟宴就坐在这酒吧里,看着酒杯的眼神显得有些落寞。
      萧缘心一颤,闭了闭发烫的眼睛,艰涩道:“能…告诉我吗?”
      “他啊…每个假期都跑去找你,听说你也在法国留学,就一间间大学找过去,但是一直没找到过。”
      “后来他找到你了吗?”
      老板问。
      萧缘说:“嗯。”
      老板轻描淡写几句话,萧缘仿佛看到迟宴几年的奔走,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
      真是可笑,因为徐越随口扯的谎,他在萧缘不存在的地方找了好几年,一场徒劳。
      可他只想哭。
      “你们还在一起吗?”老板又问。
      萧缘快速眨了几下眼,把又要流出来的眼泪逼回去。
      “在。”他哑声说。
      没有顾及老板的反应,他转身走出酒吧,沈阅快步跟上去。
      “哎…萧缘哥!去哪啊?”
      “回德国。”
      他要回去拿行李,赶最早一班的飞机,回国找迟宴。
      上一次他让迟宴等了好久,这一次他要再快点,去赴六年前的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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