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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   姚思安头疼欲裂,挣扎着睁开眼。

      她看见自己□□地和苟正君躺在陌生的床上。

      大脑一片空白。

      一旁转醒的苟正君皱眉抚起额,视线刚触到身边裹着被子僵住的姚思安,蓦地紧急回避,神情严肃起来,确认了自己也未穿衣服。

      “对不起啊!都怪我昨天没坚持住也喝了酒,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样,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对不起!”

      姚思安从一地狼藉里捡起衣服,慌乱地背过身穿着,心如死灰。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喝醉了哭得伤心,我真的束手无策不知道怎么安慰是好,你还要喝,我拦不住你,你又要了酒,让我也必须喝,你缠着我,看你难过实在不忍心,没想到……怪我都怪我!”

      苟正君宿醉后连表达都受影响,在混乱思维里竭力回忆着细节,摸索着穿起衣服,暗暗懊悔,“不应该啊,我记得将你送回家了,怎么这会儿会在我家里……”

      “我们还是暂时不要再见面了。”

      “你等等!”

      姚思安落荒而逃。
      苟正君赶紧穿上裤子,摇晃着像是要追,可在听到人跑远了以后,穿衣动作开始变得慢条斯理,清醒的脸上挂着笑,为刚完成了一场精彩表演激动不已,细细回味起来。

      借由现在这实质性的关系,苟正君更坚持不懈追着姚思安,将男人的责任与担当展现得淋漓尽致,一如既往地跑前忙后、体贴入微。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没结婚吗?是因为我见到你第一眼就彻底心动了。你那么优秀那么特别……”

      在小餐馆里,苟正君看着姚思安一杯接着一杯酒下肚,虚虚伸手,样子着急实际上完全没有要拦的意思。他欣赏着眼泪点缀起她越发泛红动人的眼睛,像玻璃明珠一样流畅地滑落,在她苍白脆弱的脸上留下浅浅痕迹。

      他贪婪地盯着,吸食美好事物流溢出来的痛苦与绝望,这绝妙搭配让他越发亢奋。

      将那瓶白酒拿到靠近姚思安的地方,苟正君用力摇着,“没了,别喝了吧?你醉了。”

      喝得头晕被提醒了的姚思安喊着老板再上酒。

      她哭喊着完全醉倒前,还在不停感谢着苟正君的帮助,说帮的每一个忙都记得,没齿难忘,等她扛过这会儿,有钱了绝对第一时间会还他的……那近乎虔诚的眼神,让苟正君想起了他最初起心动念的聚餐那晚。

      就像一个未成型的绝佳艺术品。

      美丽温和顺从。
      但从聚餐结束后提起她丈夫时的反应,看那纯然藏不住事的眼睛,自尊、警惕又抗拒别人接近,他感受到了存在的矛盾性。

      如果无限放大她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者是“想让她成为的样子”。

      经过对一个未成型原胚的改造或毁掉,在艺术品诞生的同时,更是新的造物主的降临。

      “可你已经有了家庭,我只能发于情止于礼,不怕你笑话,我有时候也有卑劣的一面,我恨那个人为什么不是我。”

      苟正君全情投入地剖白着自己的真心,溢于言表的焦急。

      “你丈夫遭遇了这种事情我真的很遗憾,可你现在一个人面对着这样的困难,我怎么能忍心坐视不理!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的。”

      再怎么劝说和拒绝都没用,一个月里不胜其扰、无法应对的姚思安终于忍不住了。

      “你图什么啊,都这个年龄了,还有孩子,身边全是麻烦……”

      “因为我爱你啊!爱需要理由吗?”

      *
      放学路上,何易和同校的一男生厮打在一起。

      “你和他打什么架?!”

      得到消息的家长揪着男生的耳朵把人拽开,看见自家儿子裂开的嘴角,眼神恶狠狠地剜向何易。

      而何易身上尽是灰土脚印,脸颊伤口同样在渗血。

      一旁叫来阿姨的小孩们还七嘴八舌告着状,说何易的野蛮不讲理,是他先动手的。

      “其他人都不打,你一个出什么头,傻!”
      女人戳着自家孩子的脑袋。

      看这阿姨生气了,一群小孩嗅到气息不对瞬间作鸟兽状散去。

      十二三岁的小孩,有着强盛的生命力和好奇心,天真灵敏,可以没有丝毫负担地说着最恶毒的话。

      背着书包走远的两个男孩子依旧嬉笑着冲何易喊起小调。

      “死了爸,丢了妈,多了个叔叔和一顶绿帽。”

      经历这一年多次开庭审理后,结合调查组判定,法院支持了案件中台风构成承运人“海上风险”免责的主张,作出最终判决。

      对于姚思安而言一个大石头才算落地。

      当何易回家,一身狼狈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难得去找了瓶红花油,给他擦揉起胳膊上的淤青。

      “为什么又去打架?”

      她望向闷头沉默的何易,个子虽然没长多少,但感觉哪里确实不同了,可此刻她也无法追溯回最初的样子。姚思安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靠近他了,是从何志恒出事之后吗?或者更早。

      何易生涩地抽出手躲回了自己房间。

      *
      仍需处理的违约后续赔偿让姚思安焦头烂额,她最终决定回趟老家,打算想点办法。

      “你放心,何易有我照着。”苟正君主动请缨,冲姚思安信誓旦旦保证。

      “爸,能不能——”
      不等开口借钱,清脆的一巴掌打得姚思安偏过头去。

      “别叫我爸!我姚光伟没有女儿会做这么下三滥的事情!”

      姚思安脸上的红印浮现得很快。

      “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
      话到她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了。

      “狡辩!还在这儿给我顶嘴!你给我发毒誓你和那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

      看姚思安半天说不出一字,姚父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探身扑上去就要抽她,一旁姚母慌忙拉拽着,他颤声道。

      “亲家母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受了刺激瘫卧在床,离不开人照料,亲家公一夜白了头,你让我老脸往哪儿放啊!你个忤逆的!这罪你要怎么赎才能赎清啊!”

      姚母搀扶着他坐下,一遍遍抚背让他顺气。

      “我坐得正行得端一辈子,末了末了有你这个孝敬的给我添这么一笔。”

      “何志恒出事我难道不痛苦吗!他是我名义上的丈夫,是何易的爸爸,我的迷茫谁又知道?”

      姚思安红着眼道:“我有感情又能怎么样,单方面投入真的太累太累了。他就不爱我,我们不过是被绑在一起过日子的两个人。”

      姚父动了气,一巴掌又升起,被姚母赶忙上前压住了,她也冲姚思安怒道:“这是你这么做的理由吗?!”

      “他在的时候我就没有对不起他。”

      “听听,看她说的这是人话吗?怎么能教养出来这样的人?”姚父痛心疾首地问着姚母。

      “我为你们的期望活,我为何志恒的面子活,我为家庭的维系活,我什么时候才能为我自己活一次?”

      姚思安低下头。

      “我为什么不能找一个爱我的人生活?苟正君是认真待我的,我不想辜负这份真心。我再给自己一年的思考时间,等到两年期满法院真正宣告何志恒死亡,我就和他离婚。除了何志恒他自己来找我。”

      “闭嘴!全都是放屁!你要敢这么做我就和你断绝父女关系!姚家再没有你这样一号人!”

      面前是口出狂言的姚思安,和彻底抓狂的姚光伟,姚母呆坐在沙发上被眼前这一幕冲击得屏住了呼吸。

      *
      苟正君真正酗酒喝醉的那天晚上,他拿着姚思安亲手给的钥匙,这象征他们关系更进一步的钥匙打开了小方楼五层的门,正大光明地坐在沙发中央翘起二郎腿,打量着小房子的一切。

      听到有动静的何易走出卧室,虽然姚思安给他说过让苟叔叔照顾他几天,但他没想到这人真的敢来。

      尤其是何易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异样时,更为排斥。因为他知道就是这个讨厌的总跟着姚思安的人,是那些针对他家一切恶语的源头。

      “你放下我爸的东西!”
      眼前的穿着浅色夹克外套的男人,掂量着电视旁隔断上的摆件,闻言嫌弃地丢一边险些摔碎。

      “滚出去!!”

      何易急迫地想将这人推攘出去,却全然忘记自己与其力量悬殊,撕去伪善表皮的苟正君直接反手折住了何易胳膊,下了狠手。

      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从肩胛骨缝传来,疼得何易啊的一声,恐惧和痛感让他突然清醒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有意思啊!你妈都被我调教好了,你个小玩意儿算什么。”

      为了不让他乱动,苟正君径直卡住了何易下巴。

      “别说你和你妈长得还挺像。”

      何易折腾得更厉害了,吼叫着,四肢并用拳打脚踢乱扑腾。

      见他想挣脱,苟正君在酒精的催发下征服欲满溢出来,避开何易的后踢,上手抓住了他大腿,将其扔摔在地上,没有防备的小孩头咚一声滑撞在一侧木隔断接地处。

      “平时就看你意见挺大的嘛?给谁摆脸呢?”

      想他应该怕了不会再反抗,苟正君又伸手过来打算把他重新拎起。谁知疼痛也没能让何易屈服,他趁机一口狠狠咬住了苟正君胳膊,恨不得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苟正君吃了痛,甩开胳膊上吊着的小孩,摸着皮带抽下来卷了两圈就轮,“妈的,还没人管你了!”

      身上凡是被抽到的地方都一条条鼓涨起来,先是肿着散热,后来无比麻痛,直至成为条条青紫。

      何易反抗不过只能用双臂护着脑袋,因为疼在地上不停打滚闪躲,一声不吭地咬牙熬着不认输,嘴里弥漫开血腥味。

      苟正君抽累了,晕乎乎地歇息片刻。何易使劲咬着嘴侧软肉,一股脑爬起身撞开苟正君夺门逃了出去。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他知道自己今晚必须逃出去。

      楼道里光线昏暗,何易抓着木扶手三步并一步地半借力滑着,跌跌撞撞地跑着,也不怕崴脚跌断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刚转过一个弯就看见楼梯高处,苟正君摇摇晃晃地冲过来,伸手穿过下面的两根细钢筋条要抓他,一时间勒卡住胳膊,满脸通红表情狰狞。

      何易一个激灵下意识闪躲,猛地撞在另一边的墙上,蹭得一侧尽是白灰,不留神踩空一踏两阶,因为惯性又向下滑了一阶,堪堪靠撑在墙面上的手停住,惊魂未定。

      划过墙面的指甲缝里嵌满白灰,差点把靠外侧三片指甲盖全翻起。

      台阶的水泥沿磨得脚后跟到小腿处生疼,估计掉了层皮肉,本能瘸起腿,想缓解一下,结果瞟到身后早已拐过弯的苟正君心下一寒,发抖的手直接抓住扶手,憋着一口气越过几阶跳在下一个平台上,猛地咚麻了腿,像是壮了胆又开始风一样地跑起来。

      看着距离又拉大,苟正君吼了一句,威胁无果便骂起了娘。

      墙壁薄,其他住户总是见怪不怪。
      无非不是谁家大人教训不听话的小孩,听着嘈杂动静,抱着自家孩子训诫道“娃娃顽劣惹人嫌”“千万要懂事要让大人省心”。

      何易逃到下一层,楼道里老旧的声控灯坏了,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吵亮它。

      听着背后踢踏不断的声响他头皮发麻,没有昏黄灯光照着也一刻都不敢停歇,麻木地撑扶手摩擦,重复着跨跳跑再转弯,心里又急又怕。

      透过蒙灰的密封木窗玻璃落进楼道的一束月光,成为这昏暗里的唯一光源,照亮了他额头上沁出的一层汗。

      仿佛楼梯是无尽的,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不停踩踏着他的心催着他。
      快!他必须更快!何易跑得后背也湿透了,汗渍直印到了T恤外。

      跑出灰土气四溢的楼道,新鲜空气冲得何易嗓子干痒,一时遭不住地咳嗽。在茫茫夜色中他是那样格格不入,然而他又迫不及待地融入这夜色中,将自己藏起来,才安全。

      后来的记忆很模糊,他不知道苟正君是否紧逼在后,依旧追赶着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能去哪儿。

      就这样拼命向前跑着,穿过错综复杂的黝黑街巷,经过一个又一个相似的电线杆,绕过路口栽种的高低不一良莠不齐的树木,透过交错的黑色电线缝隙,追寻着月亮。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迷路了。

      直至那酸痛沉重的腿再也迈不开。
      最后曲曲折折地来到一处像是垃圾排污的水泥管道,里面此时只有没过脚踝的浅浅污水,淡淡的月光洒在外边,他想都没想,索性钻了进去,周围臭烘烘的,谁会愿意来呢,谁会想到他正好在里面躲着呢?

      他尽量靠着弧壁一侧屈膝坐下来,身下全是软烂黏腻的泥,污水腌臜着腿上伤口越发疼痛难忍,手上也扎满了木屑倒刺。
      疲惫极了,身上哪里都痛,顷刻眼睛通红,何易紧紧地抱着自己缩起来。

      直到浓浓的倦意袭来,他好像听到了远处海浪的声音。拍打在岸上,那规律的起伏声有安慰的魔力,驱散了他的不安,这时才慢慢合住眼。

      第二天一早从睡倒的污水里爬起身,暴露的伤口都发炎了,指甲烂掉的手一直在抖,浸了水格外肿胀。

      摸到铁皮门顶的备用钥匙回去之后,家里没人,何易脑袋昏昏沉沉地陷在枕头里,一有任何动静都会让他心悸着突然惊醒。

      这场高烧来势汹汹,他觉得脑袋像蒙在鼓里,敲起来闷沉地响,又犹如浸在水里,怎么也听不真切,还像耳朵最深处坠了石头,摇晃着,有节奏地撞着耳壁发出又疼又钝的声响。

      何易擦着耳朵里流出的水,热蒸着脸,又昏昏睡过去。

      *
      到处碰壁的姚思安几天后才回来。

      她也不知如今走到这一步,是错是对。
      嘴硬地说出那些话却也仍盛着一心不安,看不清来路也望不见归途,直到发现何易身上的淤青,一下再没忍住。

      “求求你让我省点心吧!……我真的好累啊,让我喘口气吧……”

      姚思安在何易面前哭出声来,她拽住愣在原地的何易的胳膊,斥道:“怎么就是不听话呢,还去打架惹事!!”

      “我没有,是那个人打的!”何易反复辩解着,“他不是好人、不要靠近那个人、他什么时候离开……”

      何易的样子一瞬让姚思安莫名生气。

      “不要往你苟叔叔身上扯,知道你不喜欢他,他早都给我说过了,你都从哪学的这些招式?何易你也快十三岁了,不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子了,别在这儿闹脾气任性。”

      “我没有骗你,是那个人打的我。”

      “够了!”

      见姚思安和家里关系彻底闹崩,苟正君又是愤慨又是心疼。在他进一步地引导下,让姚思安明白与其在这里耗费精力和光阴,还不如随他离开,这本来就不是她所需要承担的一切,她已经做得够好够体面了。迷茫的姚思安终归下定决心,不带何易就跑走了。

      苟正君明面上说为了小孩好,还有人照应免得颠簸,实际上完全是在直白地告诉何易——他是个毋庸置疑的累赘。

      这是来自于一个成年人的惩罚和报复,何易忘不了苟正君离开时看着自己的眼神。

      *
      何易合住小蓝本,不自觉地摸上当时因为中耳炎听力下降的耳朵,好像仍隐隐在发痒发痛。

      姚思安。

      她真的好自私好懦弱,又好勇敢,勇敢到愿意抛下一切,重新开始。

      当时的绝望、无助、孤独、卑微磨淡了恨意。

      该如何去面对他确实是被放弃的那个?

      明明那是自己最亲近的人,眼前还剩的唯一一个可以无条件信赖的人。

      最可笑的是,那时的他又安慰自己,觉得应该等她回来,因为至少她最后有回头。

      好像有这一点点幻想,日子也没那般难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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