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惊情》竹绿菀

8、你们特别

　　江涛五官精致，无可挑剔，笑起来挑高的眉毛和上翘的嘴角透露出他桀骜不羁的一面。而林思源不苟言笑，为人低调，对比之下显得太正。

　　在大部分女生眼里，江涛那种带点“痞”帅的男生更受欢迎。

　　江涛忍俊不禁，打了个响指，“哇哦，你转性了。”

　　宿雨神色认真道，“真的，你不知道多少女生在背后夸你。有个女生曾跟我说，她很羡慕我，因为我能和你做朋友。”

　　那个女生的话，宿雨一直不曾忘记。

　　有时候她也会想，为何江涛对她另眼相待。她虽然漂亮些，也没有到大美人的程度。他曾说她单纯善良，可重点大学里并不缺单纯的女生。

　　她的眸底染上了朦胧的迷雾，静静望着面前的男人。

　　江涛的目光变得柔软，伸手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

　　宿雨没有闪躲。

　　以往，她很注意和男生相处的分寸。但现在或许他们已经死了，这校园就是困住他们灵魂的囚笼，放纵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从没有认真地看过江涛，对他的帅气早习以为常。两个人在一起，左一搭右一搭的闲聊，话不算多，却不冷场。

　　她为有这么一位异性朋友而高兴，却从未透过他的言行举止去了解他的内心。

　　往昔岁月里无数细小的、被疏忽的细节浮出水面，宿雨的神色从迷茫转为微惊，最后是平静的了然。

　　江涛一直注视着她，把她眼神的变幻尽收眼底，微笑着，低低问她，“这是坦白局吗，还是真心话大冒险？”

　　“真心话。”

　　宿雨往前两步，日光从江涛身后射来，正好被他遮住，一点也没落在她的脸上。

　　她幽幽叹口气，向南望去。

　　二十米外就是教学北楼C座。

　　宿雨虽来自L省，标准的普通话，嗓音却是南方人的清婉绵糯，“还记得咱们一起上自习嘛？”

　　江涛微微晃神，好像他们仍是大一新生，尚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

　　“那时候我真是太年轻，什么也不懂。江涛，我都没有对你说过谢谢，没有你，我考试不会顺利。”

　　“其实我没做什么，何必说谢？”江涛自嘲地笑，“我那时太傲了，对你不够好。”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在白皙眼底投下忧郁的阴影。

　　“宿雨，我太自负了，没有珍惜，没有把握机会……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

　　宿雨的眼睛蓦地湿润。

　　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此时却对她言悔。

　　时间到底带走了什么？

　　使他们再没资格儿女情长，肩上担着沉甸甸的责任。

　　她眺望远处玩耍的孩子们，咬了咬牙向南去。

　　教学楼除了墙皮老化没什么大变化，长长的玻璃窗、玻璃门，米白色地砖，一如当年。

　　大门没上锁。

　　宿雨问，“曲晓玮从哪里掉下来的？”

　　江涛的长睫颤了颤，指向东边，“那边。”

　　“其实你很难过吧，她跟你的关系毕竟特殊些。”

　　江涛沉默片刻，没有直接回答，“没办法，我们救不了她。”

　　宿雨凝望东边的石砖地面，曲晓玮摔落下来当场殒命，不知当时他心里如何想，会不会后悔当年对她的冷酷。

　　可来不及弥补了。

　　宿雨伸出双臂环住江涛。

　　江涛愣了一秒，随即回抱住她。

　　吃散伙饭的那天，他们也曾拥抱过，但点到即止。此时两人用力抱住对方，似乎这样内心的痛苦就能减轻。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十来秒，也可能是几分钟，宿雨率先松手。

　　“我并不怕，只是元宝太小了，我实在不放心。如果我没出来，请你跟陈月月帮忙照顾他……”

　　“不行！”江涛斩钉截铁打断她，“说好我陪你一起的，你不能反悔。”

　　“你听我说，它想要的是我，我不会出事的……

　　“不可能，宿雨你别说了。”

　　江涛拉住宿雨的手腕向前，在迈上门口的第一节台阶时，宿雨忽然用尽全力手肘一横，硬生生把江涛推下台阶。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门、上锁。

　　“相信我，我会好好的！”

　　宿雨奔向楼梯，一口气直奔三楼，在C309门口，她深呼吸然后拧开把手。

　　教室就如往日，书本摊开，水杯没盖盖，就如课间学生们出去玩了，很快就会回来。

　　宿雨坐到北侧倒数第二排，她咽了口唾液，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和，然后对着空中问，“你在吗？”

　　空气似已凝固，一书一笔静止不动。

　　实在太静了，从回来就没听见夏日应该有的虫鸣、风声，像个玩偶世界。

　　“愿意在角落唱沙哑的歌再大声也都是给你请用心听不要说话~”宿雨轻轻地和哼起歌，为自己壮胆。

　　宿雨幼年时经历举家搬迁、丧父等重大变故。大学毕业后通过政法干警考试，进入公安大学读了两年，毕业后回到S市公安局任职。结婚、生子、离婚，她年纪虽轻，却经历过坎坷，心理素质很强。

　　但其实她也怕，特别是曲晓玮和章彤老婆先后跳楼自尽，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此时她感觉自己如在通灵似，虔诚地等待未知生物的降临，明明紧张得呼吸困难，却还得装出淡定自若的样子。

　　“宿雨。”

　　一声模糊的呼唤乍然响起，宿雨险些跳脚。

　　来了！

　　但她什么也没看到。“你在哪里？能让我看看吗？”她起身，在台阶上缓慢踱着步，作出防御的姿态。江涛没追上来，她就知道楼里不对劲了。

　　“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吧，别装神弄鬼，怪吓人的。”

　　“别怕～”

　　这两天宿雨听了许多次“别怕”，只这个声音她听见便毛骨悚然、如坠冰窟。

　　她无力地低垂下头，任由摇摇欲坠的身体撑在坚硬的课桌边沿。就在眼泪即将滑落时，宿雨忽然记起，人类对黑暗、鬼魂等恐惧，究其根本是源于对死亡的恐惧。

　　而她总说自己不怕死，现在却在发抖。

　　还是怕吧？

　　她笑了，为自己的渺小和懦弱。忽想起入职前的宣誓誓词，“恪尽职守，不怕牺牲。”

　　她是警察，还能怕死吗？

　　她绵软的身体突然一震，高仰起头，眼神变得坚毅，“我不怕！”

　　她抓起纸笔飞快写道，“它就在教室里，和我说别怕，我是警察不能怕死，可我要能探知到真相，方能死而无憾~如果大伙能回家，就一切都值得……”

　　如果她不能活，须让他们知道她死而无憾。

　　她越写越快，未曾想一道刺眼白光遽然射下。她下意识用手遮挡，却仍慢了一步，和白光打了个照面。

　　宿雨眼冒金星，随即眼前一片漆黑。

　　“啊！”她捂住眼睛，才反应过来什么东西出来了，慌得大喊，“停下，快停下！”

　　她摸索到椅子坐下，随即伏在桌面。

　　她看不见了！

　　宿雨绝望得要窒息，这会瞎了，还不如死掉来的痛快！

　　趴了很久很久，眼睛似乎好受了点。宿雨试着睁开条缝，虽然模糊，却能看出桌下双腿的轮廓。

　　“啊~”

　　她狂喜得几欲落泪，慢慢抬起头，随即呆住。

　　面前，一条巨龙般的白雾悬在空中，前段对着宿雨，似乎有两只看不见的大眼睛正望着她。

　　宿雨本就怕蛇类的线形动物，骇然变色，“是你吗？你从哪里来？”

　　白雾轻轻曳动，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很远。”

　　宿雨努力忍住心底的恐惧，睁大双眼。洁白的浓浓的雾气，找不到骨骼和器官等物。难道这就是它吗？她万分困惑，气体怎会有生命？

　　“你带我们来这里，想要做什么？”

　　“你们，特别。”

　　它的声音并不是从它身上来，似是用特殊方式使得空气震动，发出类似于人类的声音。

　　宿雨颤巍巍伸手想触摸它，但指尖从雾气里穿了过去。

　　宿雨的大脑极速运转，试图弄清它是个什么玩意，忽想到刺伤眼睛的强光。

　　难道它的真实模样是光？

　　这时，白雾舞动，空中浮现出三个由雾气组成的字：不能看。

　　宿雨用力咬住手背，以阻止冲到唇边的尖叫。

　　它竟然能看透她的想法！

　　如此恐怖的存在，如何与其对抗？

　　宿雨生怕被它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忙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伤害我的同伴？”

　　白雾顿住了，过了片刻才有动作，空气中又出现一行字：你们有感情。

　　宿雨呆愣住。

　　感情？

　　感情是高级动物都具有的东西，有什么特殊的。但她随即明白了，它的构造应是不具备产生感情的条件。

　　空中的字幕遽然消失，从白雾里飘出两缕晶莹透亮的雾丝，如发丝那般细。

　　宿雨不明所以，伸出手去接，雾丝忽而没入白雾里，消失不见。

　　空中又拼出四个歪歪扭扭的汉字。

　　“憎恶，恐惧。”宿雨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她们，感情。”

　　宿雨豁然醒悟，当即惊得瞠目结舌。

　　难道情感能够以实体的形式存在？

　　她软软地跌坐到椅子上，脑海里冒出一个恐怖至极的想法。这东西把他们抓到这里，是为了攫取他们的情感。

　　曲晓玮被吓得崩溃，而章彤的老婆对吴琼充满恨意。其实是它在后面捣毁，撺掇她们寻死，趁机攫取她们最为强烈的情感。

　　宿雨实在难以置信，望着游龙般的白雾，登时打了个寒战。

　　她是它的下一个目标。

　　它想从她身上攫取什么情感？
　　 似是为了回答她的疑问，空中又缓缓出现一行字：你也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