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惊情》竹绿菀

2、宿雨别怕

　　宿雨的心跳如雷鸣般激烈。

　　是谁叫她？

　　难道她幻听了？

　　一定是！

　　宿雨定定站了几秒，遽然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接了冷水就往脸上拍。

　　浑噩的脑袋瞬间清醒。

　　但恐惧挥之不去，她甚至不敢看防水台上的镜子，低头跑出卫生间。

　　猛然间，她顿住脚步。

　　地上，元宝睡得香甜，双手合十枕在肉嘟嘟的小脸蛋下面，小小的胸脯随着呼吸平缓起伏。

　　望着可爱的儿子，宿雨的剧烈喘息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无尽自责。

　　她怎么能崩溃？

　　儿子才四岁，他需要妈妈！

　　想到这里，宿雨突然生出巨大的勇气。

　　什么黑暗，鬼神，她通通不怕了！

　　宿雨死死盯住蓝色窗帘，眼中射出怒火。叫吧，你尽管叫！

　　“宿雨”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并不是真正的我！

　　无论你是什么东西，我不怕你！我就是死，也不怕你！

　　窗帘安静垂落。

　　无论它后面有什么，总归是消停了。

　　强烈的情绪起伏使得宿雨困倦不已，却再也睡不着，在元宝身边抱膝而坐。

　　她打量着房内的陈设，护肤品、背包、水杯等物都是当下的款式。

　　他们没回到七年前，仍在2025年。

　　但失踪的人并不会在另一个地方出现。说明这里不是真实世界的A大，而是神秘力量仿造了一模一样的校园，把他们掠到这里。

　　为何是他们？

　　二十三个同学，有人带了配偶和孩子，有人独自来，有人仅带了孩子。

　　同班同学，为何出现这种区别？

　　宿雨轻蹙眉头，默念着其他二十二个人的名字，仔细回忆大学时光，试图找出其中的关联。

　　蓦地，思绪被打断。

　　楼道里响起开门声，紧接着传来脚步声。

　　宿雨灵巧地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趴在门后面。

　　原来是值守的人换班。

　　宿雨打开门，叫住楼道里的同学，“大明，你接谁的班呀？有什么异常没有？”

　　齐大明反而被她吓了一跳，惊讶地问她，“你怎么还没睡？”

　　“我有点认床。”

　　“我接熊仔的班，他说一切正常。”大明向宿雨摆摆手，憨厚地笑道，“快回去睡吧，放心吧，啥事也没有。”

　　宿雨目送他下了楼梯，方要关门却怔住了。

　　二楼住了人的房间，超半数亮着灯。

　　宿雨诧异不已，从来到校园她就觉得处处透着诡异，谜团重重。

　　但夜深人静的，也没法去找陈月月，明日再说罢。

　　宿雨锁好门，想到此时大明跟另一个同学就在楼下值守呢，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清醒着，心里感到少许安慰。

　　她紧贴元宝躺下，任由思绪飞散，直到眼皮打架睡了过去。

　　睁眼时，天已大亮。

　　宿雨望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憔悴，眼下两道乌青，倒有三分像女鬼。

　　“咚咚”。

　　宿雨打开门，原来是陈月月叫她去吃早饭。

　　炒菜、炒饭、粥、水果……早餐很丰盛。

　　老同学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偌大的食堂很是热闹。

　　但宿雨心思细腻敏感，察觉到热闹下面大伙刻意掩饰的恐惧和焦虑，她的情绪越发低落，安静地哄元宝吃饭。

　　“宿雨。”旁边一桌的吴晔唤她，“咱们四个人一组轮流做饭的，我记得你的厨艺可以。可以把你安排进来做饭吗？”

　　宿雨不假思索答应，“好，你安排吧。”

　　当年，吴晔是团支书，李哲是班长，现在仍是他俩领导大家。

　　慢慢喝着白粥，宿雨有个疑问，“月月，我有点担心，这些饭菜吃完了怎么办么？”

　　陈月月愣了一下笑起来，笑容有些僵硬。

　　“吃不完，今天吃了的食材明天一早又出现在食堂库房里了。”她微笑着压低声音，“恐怖吧？好像死循环一样。”

　　“死循环？”

　　宿雨被她的话惊了一惊。

　　她看过好几部描写时间循环的影视作品，主人公身边的人和事物一成不变，今天发生的事情明日同个时间点还会发生，只有主人公能察觉到。主人公拼命打破循环，最后总能获救。

　　但今日情形分明不一样。

　　“咱们是感觉得到时间流逝和事情变化的，我觉得并不是循环。”

　　宿雨望向其他人。

　　有几人察觉到她的目光，看过来，对她友好地笑笑，其中包括她不认识的那些同学配偶。只有程权的老婆似被惊到了，扫了宿雨一眼迅速低头。

　　“宿雨，昨晚睡得好吗？”陈月月关心地问。

　　“夜里很安静，但我睡得不太好。”

　　“看出来了，慢慢适应吧，我也总睡不好。”

　　张阳对宿雨笑道，“你有事就叫我们，我睡得浅，一般的动静都能听见。”

　　他虽不是法学班的，但大一上学期就开始跟陈月月谈恋爱，跟宿雨她们几个熟得很。

　　宿雨微微一笑，用不经意的语气说，“昨晚我做了个噩梦，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被吓醒了。当时想叫唤来着，但想到元宝跟壮壮都睡着呢，就忍住了。”

　　“你说有人叫你？”

　　陈月月陡然变色，和张阳交换了个眼神。

　　宿雨轻轻点头，“我应该没听错。不过我不怕，我是警察，又是党员，有正气护体！”

　　陈月月却神色凝重，向李哲招手，“班长，过来一下。”

　　李哲立刻过来。

　　“宿雨说，昨天夜里有人叫她的名字。”

　　“是。”宿雨附和。

　　李哲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老气横秋的脸更加显老了，正视宿雨问，“宿雨，你确定听到了，没听错，也不是梦？”

　　他们的反应也太大了。

　　宿雨觉得奇怪。

　　他们不应该感到吃惊吗，为什么很害怕的样子？

　　她心里开始打鼓，脸上却浅笑安然，“哎呀，你们别这么严肃，会吓着孩子的！我确实听到了，就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好像是从阳台外头传过来的，我没敢理。”

　　李哲弯腰，扶住宿雨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说，“宿雨，你别紧张，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叫人，记住了吗？”

　　“好！”

　　李哲神色稍缓，对吴晔和陈月月几个女生说，“宿雨刚来还不了解情况，你们多陪陪她。”

　　宿雨吐了吐舌头，笑起来，“我会听话的，请班长放心。”

　　看来，之前应该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她打算吃完饭问问陈月月，为什么李哲这么严肃。

　　“别怕。”

　　身后，一个男生也安慰她。

　　宿雨刚想答应，突然觉得不对劲。

　　这个声音……

　　她扭过头，登时冒出一身冷汗，呆呆地望向窗外。

　　晨光灿烂，马路上空无一人，路边草木葱茏，连树荫都充满了夏日的气息。

　　但宿雨受过专门的训练，警觉性比普通人更高。此时，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路上有“东西”。

　　看不见的“东西”就在空气中，像一双巨大的眼睛，透过食堂明亮的玻璃窗，落在人群中的宿雨身上。

　　“妈妈！”

　　孩童的叫声使得宿雨一激灵。

　　“妈妈，你怎么了？”元宝拽着她的胳膊，眼里有些害怕。

　　“妈妈看到一只大蜘蛛，对不起宝贝，吓到你了。”

　　宿雨抚摸着元宝的小脑袋安慰，才发现好多人在看她，眼神怪怪的。

　　一清早她就一惊一乍的，可能他们觉得她不太正常吧。

　　她赧然笑了笑，用稀松平常的口吻对陈月月说，“如果我没精神分裂的话，刚才听到它跟我讲话了，它说，宿雨别怕。”

　　陈月月倒吸口凉气，“它对你说话？”

　　她表情夸张，声音又大，引得大伙又往这边看来。

　　“是啊，你们没听见吗？可能它会发射什么脑电波或者射线之类的吧，谁知道呢！”

　　宿雨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试图缓解食堂内的紧张气氛，却发现是徒劳。

　　几十双眼睛盯着她，像看一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眼里充满了关怀和怜悯。

　　宿雨突然想起一部日本恐怖片，女主角因病被带到一座孤岛，岛民看她的眼神充满同情，可他们都是疯子，到了夜里就会发作，想要伤害女主。女主拼命逃啊逃，最后才发现疯的竟是她自己，岛民其实是要保护她。

　　此时，宿雨觉得同学们就如那些岛民，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

　　难道她真的有问题？

　　宿雨有些慌神，拉着元宝的小手想要离开这里。

　　“宿雨！”

　　李哲在后面叫住她。

　　“月月，你们带孩子出去玩玩，宿雨你跟我来。”

　　看起来他有话要说。

　　宿雨把元宝交给陈月月，叮嘱几句，忐忑不安地跟在李哲身后，同行的还有当年的副班长江涛和徐嘉远。

　　四人向学校西边走去。

　　磬月广场。

　　李哲一直走到广场中心才停步，站在一块大石头面前。

　　“宿雨，你是警察，虽然外表柔柔弱弱的，但我觉得你跟其他女生比是不同的。”

　　李哲第一次如此严肃地对宿雨说话。

　　七年前他们是青春洋溢的大学生，遇到再严重的事情也不失年轻人特有的乐观和希望。但此时，他们第一次以成年人的方式对话，以男人对女人的身份。

　　宿雨轻轻叹息。

　　“放心，你们能承受的事情我也能，你忘了吗，我先是一位妈妈，妈妈可是世界上最坚强勇敢的女人。”

　　“你说的对。”李哲不紧不慢点燃一支烟，吸了两口才问，“你记得曲晓玮吧？”

　　宿雨当然记得。

　　曲晓玮是同学里家境最好的，漂亮又苗条，会跳舞、拉小提琴，是法学院的风云人物。

　　李哲缓缓吐出烟圈，声音里饱含深沉的沧桑，“她就埋在这块石头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