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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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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一辆青蓬马车晃悠悠从城门穿行而过,随着天际初阳东升,隐约中仿佛瞧见有道金色光芒一闪而过。
车夫扬起手中的长鞭挥向身前的骏马,马儿吃痛,当即便迈开步子奔向远方。
无人注意的角落,曲年裹着厚厚大氅立在门楼处,清瘦的背影让他看起来有些孤独。
微末的风一吹,撩起的墨色长发便伴着浅金色的日光徐徐散开。许是因为大半个身子藏在日光里,这会儿的他看起来几欲登仙。
乾元帝偏头撞上此景,蓦地心中一紧,下意识伸手想要将人禁锢在怀里,只半途那只手转了向,碰上四散的长发。
曲年一动不动,任由乾元帝施为,只目光越发飘渺虚无,好似在执着的追随什么。
乾元帝无法,只得低头解释:“年年,漓国不需要不谙世事的太子。”
乾元帝也曾经是太子,自然明白萧策的野心,私心里他也希望萧策能够继任大统。
可身为未来帝王,唯有真正融入这片土地,才能设身处地的为百姓考虑,不耽于享乐。
因此,即便知道曲年会同他闹,乾元帝也依旧固执己见地安排萧策去北疆。
曲年淡淡道:“他若是出了岔子,萧玄,你我之间——”
“曲年!”乾元帝红着眼睛低吼,他迫不及待地打断曲年的话,哑声道:“把话咽回去!”
乾元帝可以接受曲年对他爱搭不理,甚至冷淡疏离,唯独受不了对方离开的心思。
他想要困住曲年,想让他永远留在身边哪儿也不能去,就像紫宸宫喂养的那只金丝雀一般。
从来威严持重的帝王此刻竟有些疯狂,他死死掐住曲年的下巴,语气艰涩:“年年,好好待在朕身边。”
曲年面无表情地望着失态的乾元帝,冰冷无情的态度似乎无论对方如何祈求,他都不会动容。
只那双藏在身后的手紧紧扣住衣衫,攥紧的指尖发白发麻,略微的刺痛顺着指尖流传至心底。
他不自然地偏头避开乾元帝热烈如火的目光,将视线投向远处东升的旭日,浅金色光芒柔和。
却意外地拥有灼伤人的温度,曲年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里面变得湿润。
“萧玄,我要你护他。”
乾元帝沉默片刻,他突然俯身将曲年打横抱起,接着脚下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往寝宫走去。
恍惚中听见一道低哑的嗓音在廊道响起。
“年年,你听话。”
你听话,我便护他周全。
……
马车徐徐行驶在青石铺就的街道,哒哒的马蹄音在静寂的氛围里显得异常清脆。
宽敞的马车内,红色的锦被卷成厚厚的蚕茧,仔细看去便能望见一缕墨色的长发正从被角蜿蜒而出。
那蚕茧动了动,探出一只雪白的胳膊,下一刻坐在旁边的萧策便伸手掖了掖被子,做完这一切他又继续盯着手中的折子。
不知过了多久,沙哑熟悉的嗓音在马车内响起。
“阿策。”薛寻撑着手臂迷迷糊糊地坐起身,脑袋闷疼的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望向萧策的眼眸带了水光。
“怎的今日启程?”原定的日期是三天后,也就是明日。
萧策扶着他倚在自己怀里,右手自觉地端起温水递到薛寻嘴边,见他乖乖喝完才不紧不慢地解释。
“孤怀疑北疆流民背后有人煽动,你我先行一步才好探查虚实。”
薛寻点点头,“北疆一事确实有些蹊跷。”
“按照那位督官所说,陈大人为人廉洁持重,想来即便看不惯当地知州的做派也不会撕破脸。”
“可为何那辽州知州却突然发难,还默许手底下的衙差将陈大人扣在府中。”
换了旁人面对京城来的人即便不热情讨好,也会多多少少给些薄面,免得往后得罪人。
可这辽州知州胆子却异常大,毫无顾忌。事出反常必有妖。
因此,萧策直觉此事有人在背后捣鬼。
“递给父皇的折子迟迟未到京城,此事也有萧恒的手笔。”
薛寻惊讶:“三皇子?”
“嗯。”萧策点头,暗色的瞳仁划过一抹冷色,“若非他帮着李覃和刘大山遮掩,那折子岂会被无端扣留。”
“陛下可知道?”
“这会儿应当是知道了。”
那孟鹤堂可不是等闲之辈,毕竟能让乾元帝破例另眼相看之人,定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薛寻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他自小被萧策带大,心中早已将他当作自己的嫡亲兄长。
如今三皇子害得萧策远赴北疆,他心中自然不忿,便琢磨着如何从那三皇子身上讨回来。
“阿策,我听闻辽州盛产药材,此次你我不如扮做药材商人潜入辽州,去好好会一会那郑远山。”
萧策笑着夸赞了句‘阿寻聪慧’,他眉眼带笑的模样看得薛寻一愣。
许是遗传自母亲,萧策的长相并不如乾元帝那般不近人情,而是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谦谦君子,一如长在山间的苍翠青竹。
“阿寻在看什么?”萧策好笑地看他盯着自己出神。
薛寻脱口便道:“阿策俊美,我便多瞧两眼。”说完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有些过了。
萧策闷笑出声,贴靠在他胸膛的薛寻尴尬的坐起身,默默把头扭向另一边,偏偏萧策使坏,故意逗他。
“方才阿寻的眼神,孤心中欢喜的紧,阿寻何不再看两眼?”
萧策摊开手,一副任人亲为的姿态。薛寻斜他一眼,双手一伸便要萧策替他更衣。
萧策宠溺一笑,俯身从暗格里取出备好的衣衫细细为他穿好,末了还贴心的在腰带上挂好香囊和玉佩。
“殿下。”
听见动静的宋青遥敲了敲车壁,随即掀起门帘,抬头便瞧见清风朗月的太子殿下在给人更衣,那熟练的动作好似做过千百遍一般。
他清亮的眸子闪过一丝讶异,显然并未料到太子出京还带了旁人。
“再过十里路便要出皇城了。”
“嗯。”萧策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照顾人的动作却未曾停止。
薛寻则打量对面出现的青年,五官虽不算出色,一双眼睛却格外有神,轮廓则继承了父亲的硬朗,瞧着有些匪气。
即使被萧策晾在一边也不生气,只恭恭敬敬地等待,同先前在书院见过时的姿态截然不同。
看来对方只有在孟鹤润面前才会流露出几分真性情。
宋青遥隐约感觉到对面的薛寻在打量自己,他浑不在意地拱了拱手,朗声招呼:“薛公子。”
薛寻微微颔首:“小宋将军对北疆可有了解?”
“算不得了解,只是年幼时同父亲去过几次,见识过当地的风土人情罢了。”
听他这样说,薛寻立刻来了兴趣,兴致勃勃问道:“可否同我说说?”
“薛公子有兴致,宋某自然乐意。”
二人你来我往,倒是把一旁的萧策忽略了去,他也不恼,只静静听着,偶尔给薛寻递杯茶。
一路上听些逸事,倒也不乏闷,反而平添了几分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