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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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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逆子！”
薛国公抬手重重拍在桌上，强烈的冲击令新沏好的茶盏震动，溢出星星点点的茶水。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
那逆子可倒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孙氏难堪，只怕不出一日，外头便传满了风言风语。
他阴沉着脸看了一眼哭诉的孙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此事说到底也是孙氏行为不端，身为正室夫人，却连府中庶子也容不下，传出去也勿怪人笑话。
孙氏原以为会得到丈夫的宽慰，没想到反倒得了斥责，当即便泪如雨下。
“晋郎，府中份例都有定数，妾身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等事来，定是那薛寻污蔑妾身。”
孙氏委委屈屈地哭诉，心中却将薛寻两人骂了个彻底，悔恨当初没有连同薛寻一起除掉。
薛国公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出声打断她，而是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趴在怀里的孙氏。
他伸手安抚似地拍拍她肩膀，待孙氏止住哭声才愧意道：“芸儿，是为夫的错，当年便不该让柳氏进府。”
孙氏全名孙淑芸，是安国公家中的嫡次女，因着是幺女，再加之相貌秀美，所以备受宠爱。
而柳氏湄烟只是右侍郎家的嫡长女，虽长相明艳，性子却颇为冷硬，轻易不肯低头。
薛老太太正是看中了她的坚韧，才逼着儿子娶了这个儿媳妇。
而薛晋恰恰最不喜柳氏的坚韧，反倒对娇娇弱弱的孙氏暗生欢喜，若非拗不过老太太，他是绝对不会迎娶柳氏的。
“此事与夫君无关。”孙氏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略带哀怨道：“怪只怪妾不争气，不得母亲喜爱。”
她眉头微蹙，泪雨涟涟，仿若幽兰娇泣，看得薛国公顿时心生怜悯，疼惜的将人揽入怀中。
“夫人莫要忧心，此事我自会解决。”
薛国公眸色沉了沉，想起那个油盐不进的长子便心生厌恶，暗道薛寻同那不知进退的柳氏一般，惹人嫌恶。
他思忖过后，低声道：“夫人，此事不如……”
夫妇二人躲在房中盘算着如何解决此事，殊不知早已经有人在暗地里下手准备惩治一番他二人。
……
话说那日过后，京城便多了许多流言，都道薛国公夫人蛇蝎心肠，暗地里竟苛待不足十岁的庶子，逼得那庶子不成人样。
没过三两日，那酒肆里的说书先生都开始编撰新的版本，听得心软的妇人直呼造孽。
角落里，一名身穿宝蓝色衣裳的公子正歪靠在木桩旁笑眯眯地看着说书先生唾沫横飞。
不多会儿那公子便出了酒肆，他不紧不慢地行到一处隐蔽的拐角，从袖口处摸出一个沉甸甸荷包递给对面。
那荷包用料讲究，乃是上等的月白色锦缎，上绣有素青文竹，瞧着倒是颇为文雅。
只是里头鼓囊囊的，对面似乎是用手掂了掂，肥胖的脸颊立刻挂上笑容，看着对份量颇为满意。
紧跟着一道谄媚的声音响起：“下次还有好事，劳烦二爷一定要记得小的。”
“这是自然。”那蓝衣公子淡笑着点头，温文尔雅的态度令人好感倍增，“这两日躲着些，莫要出来。”
矮胖子抱了抱拳，颇为认真地附和：“二爷放心，您交代的事儿小的一定办妥当。”
蓝衣公子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乐得矮胖子笑意越加真诚，只盘算着下次拿多少好处。
“嗯，去吧。”
“是。”
矮胖子乐颠颠的领着新得的五十两去挥霍，全然不知身后之人寻到了隔壁街角。
那里早已有人等候，他随意地行了一个礼，语气带着亲近：“表哥，事情办好了。”
那人背对着他，墨发玉冠，挺拔修长的背影在玄色衣裳的衬托下，越加矜贵出尘。
寒风凛冽，卷起宽大的衣袖吹得猎猎作响，隐约间可以窥见袖口浮动的金色丝线。
“贺鸿，你说孤做的这件事阿寻可满意？”他说着转身，露出一张俊逸的面孔。
那唤作贺鸿的公子愣了愣，随即回过味来，漆黑的眸子立时漾上笑意，他幸灾乐祸道：“表哥可是又惹阿寻生气了？”
贺鸿的母亲是皇后的嫡亲妹妹，因此唤一声表哥倒也合适。
萧策瞥他一眼，亲表弟贺鸿尤不自知的笑得欢乐。
说来也怪，宫中庶出的弟弟不少，可却没一个入得了太子殿下的法眼，反倒是贺鸿这个不着调的表弟瞧着顺眼许多。
只是如今这顺眼多少也带了些碍眼的程度。
他漫不经心道：“孤听闻徐大人有意求娶苏侍郎的千金……”
话音未落，便见贺鸿脸上的笑意滞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让萧策抓个正着。
他勾了勾唇角，佯装惋惜道：“孤原以为你同苏婉青梅竹马，情谊自是不比寻常。”
“不想徐大人如此有眼光。”
已经打定主意为亲表弟求赐婚的太子殿下故意捉弄贺鸿，俊俏的面容覆上一层浓浓的可惜。
贺鸿心中微涩，面上却嘴硬道：“表哥胡说什么呢，我同婉、苏婉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策斜他一眼，既然不是心悦人苏小姐，何必每次都眼巴巴地派人送去生辰礼。
“如此倒也好，徐大人温文尔雅，待苏小姐更是一片赤诚，想来不久孤便能听到徐大人的喜讯了。”
那徐千澈家世不差，真心求娶的话苏大人未必不会应允，届时有得这傻小子哭了。
萧策勾了勾唇，心情愉悦地瞥了眼强撑着笑容的贺鸿，转身潇洒地往国公府去瞧惦记了许久的阿寻。
雪后初晴，空气里多了丝丝缕缕的清甜凉意，簌簌微风一刮，便止不住的寒凉。
行走在回廊处的丫鬟婆子齐齐缩缩了脖子，恨不得将脑袋藏得更深些。
元宝走在后头，手中提着的漆红色八宝如意食盒内装着新备好的养生汤，是老太太特意嘱咐膳房做的。
他步履匆匆，手却稳得出奇，不见一丝抖动。
不多会儿便到了主子院里，方一进屋便觉热浪滚滚，浑身的寒意顷刻间消散得彻底。
薛寻幼时得了寒症，好容易捡回一条命后便变得极易怕冷，因此一到冬日便燃起炭盆，把屋子熏得暖烘烘才罢休。
元宝抬眸瞧了眼乖乖坐在案桌旁的小公子，见他垂着头一笔一划地临摹主子塞给他的字帖便面色柔了柔。
轻手轻脚地从食盒中取出两盅养生汤并一碟糖糕放在一旁的食案上。
“小公子。”
埋头苦干的小孩儿没有答复他，元宝见状便又唤了一声，那头才抬头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
眼里无声的谴责看得元宝一愣，缓过神后解释道：“老太太吩咐膳房那头备了两碗养生汤，奴才怕凉了这才开口打扰小公子。”
薛远瞟了一眼食案上那碗热气腾腾的养生汤，黑漆漆的颜色，散发着一股药味的苦涩。
想起那要人命的味道他便瘪了瘪嘴，黑亮的眼珠转了转后便抬起小手朝元宝挥了挥。
“本公子今日觉得身子甚是爽利，想来应是不需——”
“阿远。”
略带沙哑的嗓音透着刚刚睡醒的慵懒，却听得半大少年一顿，圆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悬挂的纱帘动了动，只着寝衣的薛寻出现在眼前，元宝见状，赶忙从架上取来披风披在主子身上。
薛远呐呐地喊了一声：“兄长。”
“嗯。”薛寻应了声，他径直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墨迹未干的宣纸时顿了顿，随即淡淡抬眸望向薛远。
方才还古灵精怪的人这会儿已经泄了气，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薛寻见他不语便自顾自端起属于自己的那碗养生汤，仰头一饮而尽。
月白色寝衣下，细白的脖颈微微仰起，精致的喉结因为液体淌入而滑动，莫名的多了几分不明意味。
埋着头的薛远小脸涨红，他下意识揪住衣角想要解释，却发现嗓子发紧，竟是半句话也未说出口。
半晌，才怯怯的开口：“兄长，阿远不喜欢养生汤。”
嗓音细若蚊吟，带着不安和害怕。
喝完养生汤的薛寻盯了一会儿薛远毛绒绒的脑袋瓜，随后起身进入内室，珠帘响动的一刹那，一句清淡至极的话飘至薛远耳中。
“那便不喝吧。”
本是极为寻常的一句话，并没有责怪，不想，薛远听见这话猛地攥紧手中的衣料，眼眶莹润。
他死死咬住下唇，努力克制住想要眨动眼睛的冲动，可心里堵得慌的难受还是没制住眼泪。
背过身的薛寻并不知道身后的薛远因为他这句话把头埋得更低了，倒是一旁的元宝隐约察觉到小公子的模样有些不对劲。
忙开口喊道：“公子。”
薛寻回头，元宝连忙使眼色示意自家公子，接受到信号的薛寻愣了愣，视线看向薛远。
只一眼便见他眉头紧锁，立在原地冷声道：“薛远，抬起头来。”
敏感又迟钝的孩子倔强的不肯答应，他紧咬着唇，不肯服输。
薛寻气笑了，他快步走向薛远，伸手抬高他的下巴，“你是想把自己憋死吗？！”
又气又急的语气让半大少年眼泪流得更多了，他嘴唇蠕动，哽咽着说道：“兄、兄长…是讨厌阿远吗？”
薛寻：“……”
薛寻仔仔细细的瞧了会儿眼眶红红的小可怜庶弟，接着眸色一暗，曲起两根素白的手指敲在他额头。
没好气道：“人不大，想的倒挺多！”
薛远下意识呼痛，嘴巴刚一张开便被一块糖糕塞满了，他傻傻地叼着糖糕望向兄长。
沉默了一会儿的薛寻开口吐出三个字，让薛远眼睛倏然生出光亮来。
“不讨厌。”
一刻钟后。
得了兄长三个字的薛远捧着小碗乖乖喝养生汤，喝一口瞧一眼一旁的兄长，再乐滋滋的继续下一口。
薛寻看破不说破，只偏头听着元宝说午后府中发生的事。
“国公表面上发落了府中伺候小公子的周婆子，实则把人赶去外头庄子上了。”
“夫人往咱们院里添了两个人，都是容貌清秀的丫鬟，暂时瞧不出什么。”
“嗯。”这是往他院里放钉子呢。
薛寻冷笑，低头瞥见手边的薛远，忽的想起什么，低声问他：“可有瞧着顺眼的小厮？”
薛远摇摇头。
元宝立刻笑道：“奴才有一同乡，名唤顺财，小公子若是看得上尽可使唤。”
既是同乡，想来也同元宝一样，是宫中净过身的太监。也罢，有他的人在倒也算不上坏事。
薛寻目光闪了闪，“那便他吧。”
元宝脸上笑意加深，他忽地上前同薛寻耳语，薛寻听后扯了扯嘴角，他倒是不消停。
心中却隐约涌出淡淡的暖意，连带着眼中也多了丝生气，使得那张面容越发昳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