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注定》时时不过

77、Chapter77

　　周景驭最近的胃口不佳，我常因为工作忙，偶尔草草吃完罢，但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吃的比我更敷衍。每次何医生过来的时候，他几番找借口把人打发走。
　　我上班不在家，李姨告诉我，周景驭经常一个人发呆，独自坐在沙发上，或站在窗前沉默良久。也不怎么说话。
　　我知道自从我恢复，正常回归工作后，周景驭在家时明显状态不对劲。喜欢独自发呆，食欲下降。
　　他这副身体时好时坏，我也很忧心。
　　而有时他又是那样随心所欲的人。
　　当初他可以为了建功立业，施展抱负而刻苦锻炼好自己的身体，也可以因为无所事事而偷懒。
　　我也是和他在一起之后才知道，周景驭这人别看他外表一个成熟稳重的成年男人，经常一身冷漠考究的暗色西装和大风衣，给人疏离感强烈。
　　可他内心里永远都住着一个少年，有时顽皮地逗弄，不正经开玩笑，有时情绪低落或烦躁，会推开已经要成为他日常生活一部分的复健训练这种事。也不顾及人家何医生不辞辛苦来了又走。
　　有时候也会，因为自己的残缺明显暴露在外的狼狈和无助，一气之下，狠狠甩掉手边触及的东西。
　　其实他很少在我面前发火，如果不是我无意间撞见，我一直觉得他就算生气最好的时候，也只是抿紧唇，咬紧牙，下颚线紧绷。眼神狠厉。最差的时候不客气呵斥几句。
　　他一直都是个内敛，情绪稳定的人，很少情绪失控。
　　虽然他随性而散漫，并不是什么真的纨绔公子。但他不喜欢做的事情，没有一个人能说服他的。
　　除非用强硬的方式。但这样会惹来他的厌恶和疏远，正如我当初自认足够有勇气去追求他，也同样换来了他的冷漠疏远。
　　可一段恋爱的开始从来都是两情相悦。并不是一方在执迷不悟中唱独角戏。
　　上次在我的劝说下他勉强同意配合复健，那天下午四点何医生过来，他们进房间的时候，知道他不喜欢我在场，我就自觉回避。
　　他们在房间里，我去了厨房看到李姨在弄简单的点心，我过去帮忙。
　　弄好了一碟的清香的峨眉糕和一壶果茶。
　　这些是拿来待客的，周家是有声望的大家族，这种高门大户人家都会注重基本的礼仪，教好家里的佣人凡是有客人来访，要备好点心和茶水送上。
　　李姨是周家的老人了，多年来她一直都留有这些习惯。我们这里每次有人来做客，她都会主动准备好待客点心。
　　李姨笑着看着我说，“小娇，今天你在家，还是你把这些送到少爷那儿去吧。”
　　“好呀。”我点头。
　　拿着一碟的峨眉糕和一壶果茶，离开厨房。来到周景驭复健的房间，发现门口是随意半掩着。
　　里面有一张椅子，何医生在一旁指导周景驭做简单的站立和坐下。反反复复着。
　　没有手杖给他借力，何医生也没有扶他。
　　我偷偷在网上查阅过一些这类病患康复的视频资料。
　　也隐隐知道一些，这应该是在锻炼他的下肢肌张力和平衡能力吧。
　　周景驭抿着嘴，低着头，蹙眉看着自己的腿。
　　他面色有些不自然，没有人扶他，他靠自己调协，从椅子站起来的这个过程中，他双手撑着膝盖。
　　因为他的腿没有什么力气，也没有常人的灵活性，他想使劲让自己起身，可双腿就合并起来，不自觉地扭在一起。
　　然后我看到他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缓慢地、迟滞又艰难，双腿颤抖着站了起来。
　　可由于惯性，起身后没有人扶稳他，他无法牢牢停在原地。
　　周景驭的身形有些摇晃着，站不稳，脚下一前一后地踉跄了几步路。
　　还是都没有找到平衡点支撑他站稳停在原地。
　　我看到周景驭脸上慌乱，眼里闪过一丝的颓然无助。他慌忙着，双手向前探，试图平衡自己，双腿却不听使唤似的，一直蹒跚向前走…
　　他高大的身体不受控摇摇欲坠，欲有向前摔倒的趋势。
　　好在何医生一直在身边，慢慢跟着脚步停不下来踉跄的周景驭，张开双臂护着他，以防他摔着。
　　何医生指导他，“手臂可以展开，把双脚敞开一些，没事儿，你就多走几步，然后慢慢找到平衡，然后站稳…”
　　周景驭咬紧牙关，像一个刚刚学走路的婴孩那样，步伐慌乱不稳，大约走了七八步后，竭力刹住脚步，终于让自己在摇晃中站稳。
　　他抬头，微微喘气，抬手擦把额头上的汗。
　　何医生又让他自己完成下蹲，再站起。动作重复五遍。
　　仍旧是没有手杖，没有何医生的搀扶，没有任何外力支撑。
　　周景驭垂着眼，抓着裤子，生涩地尝试了几次。他还是无法很好的完成独立下蹲，都是以不受控制地前扑，狼狈跌倒在地为终。
　　我知道他平时坐着都需要有外力支撑才能起身，跟何况是这样没有人帮助下的半蹲姿势，保持平衡后再起身的动作。
　　我不由心颤，想到他从前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在商界舞台上，何等风光。
　　周景驭自残疾以后，几乎离不开手杖。他平时走路其实很吃力，没有手杖时就离不开需要旁人的搀扶。比如在外面餐厅吃饭上台阶、登山爬楼梯、坐没有扶手的石凳。
　　否则他的狼狈和无助就很明显。
　　他曾经受过伤，在美国时有过一年左右瘫痪的灰暗时光。
　　李叔说那年他中了钟韵的圈套，在逃亡中被枪*击跌下去，背部在尖锐巨石的猛烈撞击下，他的脊柱受到骨折。
　　后来周家花重金培养的一支医疗团队，用了很大的代价才让他恢复到如今这样的水平。
　　我的心苦涩又钝痛着，眼角有了点点泪意。
　　他那双修长，又蓄满力量的腿，包裹在合身匀称的长裤里，走路起来，是那样的好看。带着昂首阔步的自信从容，一身长款笔直风衣，若有风拂过，衣角翻飞，衬得他高大威风凛凛。带着成年男性荷尔蒙的英朗气质。
　　那个我记忆中行步如风，宽肩长腿，迷倒很多慕恋仰望他女孩的人，如今在这里，艰难地，动作缓慢又非常吃力，配合医生做着枯燥重复的训练。
　　想来他这些年，都要花出比常人想象不到的努力，只为外出时走路得到勉强的平稳而不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