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镜台

57、57

　　现在，只剩我和艾罗亲王两个人了，偌大的房间显得特别空旷，特别寂静。
　　艾罗亲王很快打破了寂静：“好了，接下来几个小时暂时没人打扰我们。继续讲吧小可爱，我想继续听。”
　　真的吗？不要哇！我压力好大，好不自在……上次和她独处的时候，她老人家除了恩赐我她的血还做了不少情人之间才做的暧昧举动。当然，我不是说我反感这个！我不反感的！阿斯帕夏长老刚刚才在她面前各种嘲讽我仍然对亲王旧情难忘我不会承她长亲的情——我不能让艾罗亲王觉得她女儿说的很对！
　　不过……唉，我是真的不擅长应付这样的事，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陷进这样的情况。我以前流浪的时候也遇到过有人想强行泡我，可我是个吸血鬼啊，谁能强迫得了我？就算我的恐吓不奏效我还可以直接开溜。我溜起来连亲王都追不上呢！而要说更以前的以前，给亲王当狗为他老人家鞍前马后忍辱负重的时候，他也没给我指派过这样的任务……他只派我去杀或者恐吓……
　　“怎么了，一被打断，又开始纠结从哪讲起的问题了吗？”艾罗亲王和蔼地问我。要是忽略她的身份和事迹，只看她的这种模样，大概真的会有种错觉：她人很好，你大可以在她面前放自在些。
　　……怪不得刚才那些人类女孩能在她面前那样笑。她们不是在表演，或者起码不只是在表演。
　　“也不是，殿下。”我小心地打量她，小心地问出来，“就是……刚才阿斯帕夏殿下和那些女孩们都和我说了她们听故事的感想，那……您有什么感想呢？我挺好奇的……”
　　看起来把故事往无聊了讲，让艾罗亲王自己开口叫我不用讲了的方案是行不通的。那我得赶紧换个策略，既然我必须把我因爱生恨杀了亲王的故事讲完的话。我要快点弄清楚我的讲述里哪些要素取悦了她，让她有兴趣，有感触，不会惹她心烦。心烦事小，烦到像阿斯帕夏长老期待的那样觉得我还是不够格做她的侍女，她收回她对我的施恩杀了我就事大了！
　　“我的感想？”她玩味地望着我，“我的感想啊——你一直在关注着听众们的反应，根据她们的反应来调整你的叙事节奏。在讲故事这方面，你可不像是你自己说的那样没有经验呀？”
　　我去……
　　“殿、殿下——”
　　她做了个手势：“放松，放松，放松，我亲爱的小公主，放松——没关系。我也能够理解你的心情。害怕自己的故事不会被我喜欢？哈哈，要是这个故事是被什么庸常的人讲出来，一定不会被我喜欢的。庸常的作家只能讲出庸常的人和事，但你，辛西娅，是不一样的。你很独特，你并不庸常，在亲眼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发现了这一点。”
　　呃……我得说要是我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我会为她的这番话非常感动。可是，我现在是个七百岁的老吸血鬼……你很独特，你与众不同，你令人过目难忘——这样的话我听过成百次上千次。听他们对我这样说，或者听他们对别人这样说。有不少人呢，昨天刚对我这样说完，明天再去对他们想搭讪的陌生人重复一遍，让任何一个目睹此情此景的人都忍不住感叹：他们的人生是多么丰富多彩啊，每天都能遇到特别多特别独特的人！
　　……所以说艾罗亲王为什么这么想不开，非得要来泡一个七百多岁的吸血鬼？去泡那个新塞勒尼公爵多好，她明明也很美。凭舞台上艾罗亲王那足够令她铭记到永远的拯救，只要她肯泡她，她就能泡到她。她会为她着迷，为她发狂。
　　……就像当初我对亲王那样。
　　我尽力做出一种感动的样子，和我面前非要挑战她自己的调情技巧的吸血鬼亲王说：“殿下，我真是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的受宠若惊……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有这样的荣幸，获得您这样一位高贵而强大的亲王的垂青……”
　　她明亮的眼睛注视我。这是一双和亲王完全不一样的眼睛，但是……我感觉到了一种和亲王对视的感觉。我感到震悚，感到胆怯。我打了个寒颤。
　　“虽然你说废话的模样也让我很喜欢，”她缓慢地说出这句话，“但是，这样的废话还是少对我说吧，里特岛的辛西娅。我知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唉——我早就厌倦了谎言。”
　　“……很抱歉，殿下。”
　　她拍拍我的肩膀。
　　“哈哈，小可爱，没关系。不管你做错了什么事，你在我这里都有第二次机会，这是我所有新上任的侍女都会获得的特权。那么你现在是想继续讲述你的童年，还是想开始讲我一开始希望你讲的那个故事？不管你要讲哪个，我都很乐意聆听。任何平常的故事从你嘴里讲出来都会变得非常独特，让我觉得喜欢。我没有在骗你哦，小公主。”
　　我没有立刻说话。这种时候需要三思而后行。
　　我首先想到的是亲王。虽然他和他这位姐姐未必有多相像，可能出生的时代都相距甚远，但身份相似的人总会有一些相似的性情。我和亲王相处的经验是：他喜欢控制感。要取悦他，就要放弃自我，完全接纳他的意志，接受他的控制。如果察觉出他的什么意图，立刻顺应那种意图——哪怕这意图是在虐待你，伤害你。
　　好吧，艾罗亲王也许确实是个比他稍微好点的主人，她没有虐待人的癖好。她此刻的意图不是虐待我。
　　“请原谅我之前小小的拖延。”我说，“来之前，为了能让自己更好的侍奉您，我向血奴们打听了您的品味……虽然她们都说您是非常好的一位殿下，但我还是过于担心自己惹您厌弃。您知道，作为触犯了不容宽赦的戒律的罪人，除了您，我在夜的世界里一无所有……”看到她略略露出了她的厌烦，我连忙停住话头，反正话说到这也足够表达我的立场和态度了。我继续说：“现在，我开始讲述您希望听的那个故事：我十五岁的时候订婚了，一位画师为我画了一幅肖像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