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镜台

56、56

　　这位长老看来是很懂艾罗亲王有多不耐烦，三言两语就把她要说的话说完了，一点废话都不说。幸好我在被罗谢斯抓到的时候他在那里叨叨叨讲了好多废话，所以我听懂了现在长老是什么意思：
　　罗谢斯和狼人首领约好了，把我抓回来立刻把我处死，不会叫亲王知道是狼人把我卖了。可现在，艾罗这边得到我就立刻践踏约定，等消息传到狼人那里，恐怕后续派过去的使者连埃吉尔的面都见不到了。
　　因此，还是把我杀了吧。殿下已经玩了我这么好一会，新鲜劲应该已经过去了吧？我又不是什么非常难得的吸血鬼，她可以为她搜罗更好的宠物……
　　我暂时谨慎的一言不发，因为我看到我身边的吸血鬼亲王对这位吸血鬼公爵的提议没有露出任何认可的意思。
　　“让你们办点事真是麻烦死。这点小麻烦都解决不好，无怪乎这么多年都被我那个羸弱的弟弟玩弄于鼓掌。”
　　“我很惭愧，殿下，但现状如此，如果我们想争取森林的支持——”
　　“是不是太久时间不睡觉让你的脑子生锈了？已经变得这么愚钝的话，不如就去长眠一阵子，把位置让给思维更活跃的年轻人们吧！”
　　“殿下……请您明示。”
　　“明示——明示——明示——哈！阿斯帕夏，你来给我们亲爱的安娜公爵明示吧，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也跟着她的问题思考起来。我知道正确答案不是刀了我完事，但是……一上来就毁约，和狼人结盟行不通……难道她的意思是直接放弃狼人的支持？反正埃吉尔本来也是打算两头不帮……
　　“再派另一位公爵潜入狼人的领地，面见首领，向他再次重申我们的要求和我们的承诺。”阿斯帕夏长老根本没用多长时间思索就冷静地开口了，“暗示那些愚蠢的傻狗们——如果不想让里特岛的那个疯子知道，他们把他时隔七百年才终于与之和解的最珍爱的女儿出卖给了我们，那就乖乖答应我们提的条件。”
　　……我去原来是这样！咳咳咳我果然是不玩权谋太久了，不太习惯这种毫无节操的思维方式。门口的那位长老大概也和我一样，根本没有料到眼前的这桩麻烦顷刻间就能变成战局里的先机。隔了好一会她才开口，第一个词仍然是：“但是……”
　　好吧，要是元老院的这些老家伙这么容易就同意赦免我，狼人首领也不会吃饱了撑的把我交给艾罗了。埃吉尔相信我会很快死掉，罗谢斯也相信我会很快死掉，如果不是艾罗亲王当时凑巧在场，出面干涉，我确实很快就死掉了……说起来艾罗亲王当时为什么会在那里？听罗谢斯当时的口风，他们元老院可没邀请她过来，更没料到她老人家过来了。
　　我这么思量的同时，看到阿斯帕夏长老站起来，对不停援引血族戒律，那些陈词滥调，试图劝说艾罗亲王杀我的安娜长老说：“殿下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你在质疑殿下的决定吗？”
　　她于是住嘴了片刻。
　　“……没有那种意思，殿下，阿斯帕夏殿下……但是这样一来，一个新问题就出现了——派谁再去森林呢？并非我们这些人推脱殿下的任务，只是如我们之前说过的那样，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罗谢斯——有足够的力量站在首领面前，又有过人的口才能承担得起这样的任务了。”她猛然停住话头，接着话锋一转，“当然我们会解决这些麻烦的。我想，或许，让坦塔带上他的孩子们就足以胜任——”
　　“什么，你还要为那些狗建一个使团吗？”艾罗亲王嘲笑说，“你们这些‘长老’啊，真的，去睡一觉吧！再这么下去。别人真的会以为我们血族是一群会动的尸体呢——脑子已经烂掉了，不能用了。”
　　如果是任何别人当着这位长老的面侮辱咱们高贵的夜之子民的尊严和荣耀，安娜长老一定要立刻杀了那个口出狂言的家伙。
　　我听见她一点声音都没发出。连一个动作都没有。
　　“阿斯帕夏，”艾罗亲王说，“你亲自走一趟吧，替你这些无能的堂亲们解决一些麻烦。”
　　阿斯帕夏长老没有立刻答应，但安娜长老立刻反对：“这怎么行呢，殿下？不能为这样一桩小小的麻烦劳动阿斯帕夏殿下，让您失去她的陪伴……”
　　虽然找了一些掩饰的借口，但她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她不希望让阿斯帕夏来做这个使者。我联想起罗谢斯死的时候阿斯帕夏在幸灾乐祸，感觉我好像明白了：元老院不怎么欢迎他们这位阔别已久的成员。
　　呃，哈哈，也理解。权力没有真空，有人离开，就会有人填上，而有人回来……填上的人当然不想再离开。哪怕是叫他们稍微把手里的权力分出去点他们也不会很情愿。本来阿斯帕夏长老有她的妹妹切齐莉亚公爵坐镇，可那位女士被阿尼亚斯杀了……
　　“是我的错，为这点小事叨扰您，请原谅。请放心，我们会把事情照您的意思做好，我向您保证——”那边安娜公爵继续说着一些有耐心的人也不会耐烦听的废话。果然她被艾罗亲王冷笑着打断了。
　　“我可再也难以相信你们这群草包的保证了。呵，那位始祖，就喜欢挑一些不入流的人当他的子嗣，而他的子嗣们也袭承了父亲的传统。于是他这一系，全都是些没用的傻瓜。”
　　……我的天啊，我从来没听过任何一个吸血鬼这么大范围地无差别辱骂另一位始祖的所有子嗣——亲王发疯的时候都没这么骂过呢！！！
　　门口的长老不说话，阿斯帕夏长老也没说话。不过她看起来也不是很在意她长亲刚才那一番辱骂，她在思量别的事。
　　“阿斯帕夏，我最可靠的大女儿，”艾罗亲王说，“你是能给我带点我值得一听的好消息回来的，对吗？”
　　“母亲……”她灰蓝色的眼睛望向她，“难得我们一起醒来，我能常伴您左右，我实在舍不得就这样离开您。就算我相信不过只会是短短的片刻，可是——”那双眼睛望向我，“想到我得不到的珍宝却要被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公主得到，她出于她的无知和难改的本性也不会对您的赐予有多珍惜，我就难以对您说出：我很乐意去会一会那群疯疯癫癫的野狗。”
　　“现在不是你吃醋的时候，阿斯帕夏。去吧，放心——唉，我只剩你一个女儿了，还会有谁再能企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呢？”
　　血族的公爵阿斯帕夏，算上我七百多年前见过的两面，她永远都是一副高傲的、冰冷的、说不上友好的、总是在冷笑的神情。而现在，我看到这张素来冷淡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像先前离开的那些年轻人类姑娘们一样鲜活而甜美。这一刻，她看起来不再像是那个活了上千岁的古老吸血鬼了，而是一个正值青春的姑娘，年轻的皮囊下有一颗同样年轻的心，洋溢着青春的激情和热血。
　　“好的，母亲。请等我吧。”她说着，走过来，弯下腰。她在艾罗亲王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两个长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