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镜台

32、32

　　在她们武器相抵对峙的时候，我开口道：“不如我们就此休战吧，人类。回去后，我会向我的长亲隐瞒我们间这一点点不愉快——或者也许你更希望我向他抱怨几句？我都可以啦，看您的意愿。不过——要是你坚持不让步，我保证我死前会把你的大部分伙伴一起带走。”
　　唉，这样的发言瑞亚可能会无法接受，但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那猎人闻言，果然尖刻地对瑞亚说：“这就是你拼命维护的‘朋友’，瑞亚·达托？”
　　瑞亚的回答让我很感动：“不然你让她怎么回答？‘要是你非让我死那我只好乖乖被你杀掉’？”
　　年长的猎人看起来快要被瑞亚气吐血了。她恨恨地卸力，收刀。
　　“滚滚滚滚——做你的任务去吧！把公主好好送到阿兰茨——快点！从我眼前消失！”
　　我闻言不敢耽搁，扛起瑞亚撒腿就跑。
　　吸血鬼尽全力奔跑起来像风一样快，而我的全力比风还要快。没一会，那群猎人和他们制造的吵闹声就消失在我远超人类的听觉的范围内。我们从他们那脱身了。
　　一个麻烦解决了，但还有另一个麻烦。我慢下速度，听见耳边瑞亚急促的呼吸声，感觉心情沉重。
　　接下来她肯定是要开口问了吧？唉，没错，我是辛西娅。唉，没错，我七百年前是个草菅人命鬼命任何东西的命的亲王走狗。啧，我七百年前干嘛给亲王做事做得那么拼命，少杀点人多好！反正那些活他看我干不好也就交给别人干了。吸血鬼虽然少，但架不住亲王地位高，年年都有新人才供他挑。这不是最近几百年就有阿尼亚斯传承“亲王的疯狗”这崇高称号了吗？
　　“凯瑟琳……”我听见瑞亚这么叫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她还愿意叫我凯瑟琳……
　　紧接着我的感动就烟消云散。因为我听见瑞亚继续说：“你现在变得好厉害啊！”
　　……瑞亚不会是我以为的那样吧！
　　“姥姥一直觉得你那个死掉的长亲肯定是个古老的吸血鬼，你从他那里得到的力量非常强大，只可惜没有合格的老师来指导你……欸，这世界上的事真是说不准是好是坏……”
　　是说不准没错。可是——可是——她没看出来？
　　瑞亚一直是个很聪明的小女孩啊！呃……但她确实还太年轻了，今年也才二十来岁……而且她认识我认识得太早，对我的认知形成了习惯……而且她对我太信任了，我那么多次重复了这个谎言：我是被亲王抓来冒充公主的贱民。
　　“谁说不是呢，瑞亚……”我犹犹豫豫地回答她，“不过要是我能选，我还是希望能不被他抓过去……我宁愿过以前的生活……”
　　瑞亚叹息了一声。
　　在海森海姆，她总是说她会帮我，会保护我，会让我活下来。她做到了。但现在出了海森海姆，事情就远远超出她力所能及的范围了。
　　不过她还是对我说：“不管情况怎么发展，我永远都当你是朋友，凯瑟琳。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别觉得为难——要告诉我！”
　　我是不会告诉她的。做个真朋友的话，我就不该把她卷进我这个级别的吸血鬼面对的困境。而且，她，固然是天资卓著，成了会长学徒，眼看前途远大，但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猎人。她能帮我什么呢？
　　……等等，说到天资——
　　“你的血怎么会变得对吸血鬼有毒啊？”我问。
　　血管里的血能毒害吸血鬼，这样的事我闻所未闻。而且对吸血鬼有毒吧却没影响这血的芬芳，她闻起来还是那么具有诱惑力。是人类的新技术还是什么重见天日的古老秘术？是后天的转变还是先天的什么血统？
　　“抱歉，这方面的事我不能和你说，凯瑟琳。”
　　好吧，也是，我要是她我也不会说的。
　　我闭嘴不问了。虽然不问，还是觉得好好奇啊！有的猎人世家是有一些会通过血脉传承某种神奇的力量，比如什么能看到黑暗生物的残迹的“灵视”，或者能让自己变成符咒载体的超强体质，可是从来没听说过有瑞亚这样的啊！
　　而且我印象里，达托一家挺普通的。老瑞亚是一个商人的私生女，做猎人是因为她对神秘学和黑暗生物相关的事有兴趣。她和一个除了脸好看一无是处的花花公子生了瑞亚的母亲，那个男的也没啥特殊的身世背景，瑞亚的母亲又和一个猎人同行春风几度后生了瑞亚，那个男的我连名字都忘了反正也是挺普通的。她们家要说不普通的地方那就是这个连续几代都是私生女同时她们自己也没太在意结婚这回事的家风，除此之外，就是一般人啊！
　　在我思考的时候，瑞亚又开口了：
　　“……凯瑟琳，我们是在往哪走？”
　　我猛然停住脚步。
　　因为要让兜帽完美地挡住阳光，我不能把头抬太高，我一直盯着地面往前跑。难道说方向偏了？
　　“那边那个是不是——”
　　我往瑞亚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不远处的那棵树上，树皮被剥掉了一点，在露出的浅色木质上用红色的涂料画着一个图案。
　　受过教育的吸血鬼和学习过黑暗生物基础知识的人类都知道，这个图案的意思是：你正站在狼人的领地上。
　　啊！！！我方向偏了！！！
　　正确的方向是哪边？可恶，不是晚上就是麻烦，不能直接抬头看星星，而要算影子的长度和太阳的角度……
　　然而在我疯狂计算的时候已经晚了。我还没算出方向就听见了那种风声，那是超出寻常速度的黑暗生物高速移动时带出的细微的声响，由远及近——
　　“你确定这里是莫亚家的地盘吗？”我问瑞亚。
　　被我一问瑞亚也不确定了：“这……你认识莫亚的标志吗？那个是吗……”
　　“除非他们改标志了……”我说，“那个标志不是莫亚……”
　　我抓起瑞亚往来时的方向跑。
　　“不行啊凯瑟琳不能直接往回跑啊！要不然——往那边走吧！那边是南——”
　　“那边不是南啊瑞亚！那些狼人就是从那边跑过来的——那边应该是东！”
　　“啊？你已经听到了？”
　　“是啊有三个呢——”我告诉她，接着扯开嗓子喊道，“嘿朋友，我们是不小心迷路了，这就走了这就走了——别追了别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