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镜台

23、23

　　我们这些当过信徒的人夸人最习惯说的是说他们能上天堂，但对瑞亚他们家我可不能这么夸。从她姥姥再到她妈再到她通通都不相信主。她们还不是普通的不虔诚，她们是觉得主根本不存在。
　　大部分猎人固然不信教会那一套什么主正对万事万物施展祂的影响把祂的信徒从黑暗中拯救，而是相信拯救自己和同胞的是手里的武器和前人用生命换来的对付黑暗生物的知识，但要问他们是否认为神不存在，他们往往很难斩钉截铁地说：是。
　　我生命中第一个和我说神不存在这种大逆不道耸人听闻言论的人还是亲王，不过他老人家的意思也不是神不存在，而是说我信奉的那个教会描述出来的神是不存在的。当时我刚被转化还没放弃自己的信仰，亲王嘲笑我这么顽固地崇拜那个我被活埋时连个脸都不愿意露的“神”还不如来崇拜他，他才是真的像我口中的神一样，有能力主宰我的命运又有意图挽救我，是我应该永远服从和追随的长亲与君主。
　　从我在人类和吸血鬼两方的社会里听过的传说来看，我觉得神还是存在的。吸血鬼、狼人，还有别的已经灭绝的黑暗生物，诞生都是因为神。具体这个过程咋回事我也给不出一个确定的说法。虽然我本人是亲王的子嗣，而亲王他自己就是始祖的子嗣，传说中他见过神子他长亲见过神呢！但亲王不爱聊他的过去，从来没给我讲过他那位长亲啥模样，他别的兄弟姐妹啥模样。他那位长亲的名字和传说我还是刚变成吸血鬼的时候听别人讲的，要是光听亲王讲我可能至今都不知道我长亲的长亲是谁。
　　而人类这边呢虽然喜欢回望历史，可他们寿命太短，传说故事乱七八糟，各种说法还互相冲突。教会说吸血鬼是背弃主亦被主遗弃的不配称为人的野兽，失去了灵魂的会动的尸体，他们渴血的欲求和见光死的特性是主降下的惩罚，就像夏娃的后代所受的分娩之痛一样。但流浪艺人们嘴里这可就不是主的惩罚了，毕竟哪有惩罚是让被处罚的对象变得更强能去猎杀别的没犯错的好人。他们给我讲吸血鬼还有狼人是撒旦与神分庭抗礼时选择了撒旦的人类，撒旦奖赏他们的追随所以赐予他们这样的力量，而那些弱点只是这惊人力量的小小代价。而我认识过的一个占卜师言之凿凿地说黑暗生物的始祖都是魔鬼在人间的化身，魔鬼想模仿神创造人但是失败了，创造出了这堆繁殖方式和生存方式非常奇怪的东西。
　　再说说狼人那边。作为寿命没那么长活得久要靠多休眠的短生的黑暗生物，他们那的起源传说杂乱得和人类有一拼。我自己比较喜欢的一个版本是说一个奴隶杀了他的主人后跑进森林，天上的月之女神感动于他对自由的向往，于是将他变成了狼。这头狼撕咬那些追捕他的别的奴隶，他们全都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东西。他们一起奔向他们的自由。
　　可惜我没遇见过魔鬼或者天使，不然我一定要问问他们那的说法是什么。
　　好吧，说回瑞亚。老瑞亚觉得主不存在，因此也不相信只有教会能做出的“圣水”，制作过程真就是教会宣称的那样，拿点普通清水让主教比划比划请神“祝福”，然后这清水就成了对普通人来说还是清水可对黑暗生物来说就是比白银还劲大的强酸。她几乎是花费了她的一生来研究怎么自行制造圣水，最后的那个版本的伪圣水，很遗憾还是和真圣水差得远，只是能让我的皮肤有种轻微的烧灼感，连损伤都没有。
　　我试图说服过老瑞亚，神真的存在，她现在的研究方向有问题。但她觉得所有关于神的传说都是道听途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在那么多代人的口口相传中极有可能失真到离谱的形象是真实的呢？
　　我当然不能告诉她，因为我听过的一个有神存在的传说，而它只经历了三次转述：始祖把她的故事讲给了她的子嗣，她的子嗣又把这个故事再讲给自己的子嗣，然后这位长老把这个故事讲给了我。我怎么认识的长老？我不能暴露自己啊！
　　……现在一回想，突然发现那个给我讲故事的长老就是那位前格尔艮的领主，后来转化了阿尼亚斯的那位女士。当时好像是在一个亲王没出席的宴会上，她说起她长亲的长亲和我的长亲的长亲是同一位始祖，我和她的关系其实比我想象中要近，希望我见到她不要总那么疏远。嗐其实吸血鬼公认的始祖就两位，所有吸血鬼不是这位的子孙就是那位的，要按她那么论整个血族大家关系都很近啊？而且我疏远她是因为我觉得亲王希望我如此……
　　不过当时她那么说，我就顺势追问起她那位始祖的事。那个时候的我其实对这些历史掌故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我刚放弃了做人，决定开始做血族的公主，并且迷恋起亲王。我迫切想了解和亲王有关的所有事，他的长亲的传说自然就在“和他有关”这个范畴里。
　　那位始祖，我还是人的时候我听过她的传说，就说她邪恶，是憎恨神的黑暗的怪物，和魔鬼媾和的带来不幸的魔女。但在那个长老的讲述里，她最开始并不是黑暗生物，而是被神创造出来的原初的人。神一开始还挺偏爱她呢——那位长老是这么说的，呃，反正也没人能知道是不是真是这样。
　　虽然被神偏爱着，我们这位始祖却并不满意她的生活，因为作为人的身体是那样羸弱，寿命是那样短暂，她不喜欢。她要求神把她变成更为强大的生物。
　　神答应了，但神心里讨厌她这样不谦顺的态度，所以神虽然实现了她的愿望把她变成了一种永生不死且拥有超凡力量的强大生物，可是让她最爱的阳光和白银成了她必须终生躲避的事物，而让她最反感的血成了她必须经常吸食的生命之源。然而她还是不后悔，很满意做强大的血族。后来又诞生了别的和她差不多的由人被转化的非人，或者直接被创造出来的初生的怪物，那就是始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