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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女寺分尸案(十八) ...

  •   钟声响,雾气升,寒腊袭,梅花枝头初□□,盛世一年又一年。

      这冬早茶的茶香弥漫,扑鼻而来,热腾腾的茶端到贾念真面前。

      “阿弥陀佛……贾施主有一段时日未来过寺中了,我原先以为贾施主再也不来了,总想着你我命中的缘分未尽,下一次再见是何时?竟没想到会如此之快。”盲尼姑给贾念真倒了一盏茶,递到她案前,天寒让她给自己暖了暖手,随后笑脸盈盈地看着贾念真,“今年的早冬茶倒是不错,也不知合不合贾施主主的习惯。”

      贾念真闻了闻茶香,这茶香都带着一股清甜,刚入口时,先是一股甘苦味,在口中散开,入喉时,茶中竟品出了一股甘甜,令人流连忘返。

      “这个茶入口清香,先苦后甜,倒真是别有一番风味。”贾念真闭眼,回忆着那茶中的香甜。

      “贾施主,喜欢便好。”盲尼姑转动着手里的佛珠,面上欣喜,“不知贾施主与家姐,眼下可有落脚之地。你们姐妹二人本就凄苦,如今偏走他乡,倒真是……哎……”

      “师太不必太过担忧,我与家姐眼下正在一大户人家中做着端茶送水的丫鬟,好歹也算是有个落脚之地。”说到这,贾念真叹了口气,眼神扫视过四周,“既没想到那日分别后,这女寺中经了如此大的动荡。”

      “物是人非,尤其在一朝一夕,转瞬之间亦可为之。”盲尼姑听见贾念真放下杯子时,发出清脆的声音,便要伸手要为她重新倒上。

      却被贾念真抢先一步,盲尼姑收回手。贾念真为盲尼姑添上茶,可目光却迟迟停在盲尼姑的眼睛上。

      “贾施主,茶溢出来了。”盲尼姑提醒道。

      贾念真这才反应过来,茶水已经溢出来了,连忙在桌上寻帕子,擦去桌上的水,语气里含着歉意,“对不起,实在是可惜了师太的好茶。”

      “阿弥陀佛,无事,只是些茶水而已,我已是出家人,并未挂于心上。”盲尼姑放下手里的佛串,看出贾念真心神不宁,便问起,“不知贾施主最近可遇到了难事?今日心神竟这般浮乱。”

      贾念真手上一顿,给盲尼姑重新倒上茶后,才开口道:“如今我与姐姐虽说日子将来要苦些,与曾在寺中的日子定是不能比的,就是有些怀念罢了。”

      “眼下寺中香火发紧,寺中上下几十口人全靠着这点香火,若是在这般下去,恐怕是人去楼空。”盲尼姑接过贾念真倒的茶水,喝了一口,想起当下的处境,心中甚是忧郁。

      贾念真起身,俯身到盲尼姑耳边,小心翼翼道,“这素心师父可是犯了何罪,如今怎会被关在了衙门的大牢里。”

      盲尼姑一听,急忙拉住贾念真的胳膊,拉她坐下,紧攥着她的手,压着嗓子,“贾施主可是最近听到了什么疯言疯语?”

      “我与姐姐这几日在府里做事,便听道途说了些事,说是寺里死了个尼姑,衙门的人又抓了个尼姑关进了牢里……这素心师父究竟是因何入了衙门的牢狱?”贾念真装作什么都不知,言语中尽是藏不住的焦急。

      “贾施主莫要再问,这其中的缘由我也不知。”盲尼姑听闻贾念真的话,松开手,扭过身去,继续喝起了她的茶,故置勿论。

      仿佛下一秒贾念真要是再追问她关于此事,她便要逐客了。

      贾念真只得讪讪闭嘴,见盲尼姑太过于谨慎,从怀里掏出一份药方,塞到盲尼姑手里,“这是我寻来的治疗腿中风的药方,师太这关节入了寒气便瘙痒难忍,夜里常点着艾草入睡。”

      “施主有心了,心里还念着我……”

      屋外电闪雷鸣,雷公咆哮,大雨倾盆而下。盲尼姑后半句话被雨声盖过,贾念真未听清,窗户被风吹得嘎嘎作响,风猛地灌入屋内,吹散屋内稀薄的存温,贾念真起身,将窗户关好。

      转身时,贾念真与119号一视,站在窗边,故作苦恼,曰:“瞧着天都入冬了,这雨还下的这么大,也不知回去的路上,若是受凉了,说不定要病上几日。”

      贾念真说着,还叹了好几个气。

      “我听着这雨下的大,贾施主不妨就在我这先等雨停。”盲尼姑喝着茶,握住杯子的手一紧,面不改色地应下。

      贾念真与盲尼姑听着窗外传来的雨声,喝着茶,两人心中各怀鬼胎,屋内就这般静着。

      贾念真瞥见盲尼姑藏于桌下的手,正不停揉着膝关节。

      盲尼姑察觉到膝关节传来一股力,随后便听到身旁传来的声音,“师太,这关节又痛了吧……”

      “贾施主,这般可不妥,失了身份。”盲尼姑匆忙地按住贾念真的手,语气里也尽是慌乱。

      贾念真抽出手,未去理会盲尼姑的话,手上的动作不停,许是为了打破屋内久违的沉默。贾念真自说自话了起来——

      “我与姐姐刚到扬州城时,肚子实在饿的慌,刚进了城内,看着包子铺刚出炉的包子便走不动路了,可是我与姐姐身无分文。只能向茶水铺子的老板讨要一碗白水,茶水铺子的老板娘心善,见我们可怜,拿了两个白馒头给我们……”

      119号看着自家小主不知道又从哪个画本子上扒出来的故事开端,磕了磕眼,打了个哈欠。

      贾念真捏着盲尼姑的膝盖,手上的力度不轻不重,继续道,“刚好那茶水铺子不远处有一个说书先生,说起来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也倒是个悲凉的故事……”

      ——————

      “这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家农户家的女儿,家中父母健全,自幼伴她身边的还有一个姊妹,家中非富但好在宜室宜家。可偏偏那年,母亲生下一个儿子,家中父亲又因得罪了地主家,被打成了重伤,家中的顶梁柱倒了台,温饱便成了家中唯一的难题。”

      贾念真抬头,目光深邃地注视着盲尼姑,语速平缓,道,“女儿被地主家的儿子看上,因身份卑微,只配做个暖床丫鬟。父母二话不说,便将女儿卖给了地主家,换了二十两银子,就连昔日的妹妹,得知姐姐被贩卖到地主家时,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如果把姐姐卖了,家里以后就不用饿肚子了。’。姐姐就这样被卖到了地主家中,被卖到地主家的第一晚,便成为了她最耻辱的一晚。”

      “后来,虽说姐姐被买到地主家里,可名分上却也只是个丫鬟,被地主家的小妾们挥之即来,呼之即去,这日子过得憋屈的很。地主家的儿子也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对姐姐很快就冷淡了下来,姐姐在地主家的日子过得更是难上加难。终有一日,姐姐在地主家待不下去了,买通了府上守门的下人,想趁着夜里逃出去。”

      贾念真突然对着盲尼姑问,“师太不妨猜一猜,这姐姐可有逃出去?”

      “阿弥陀佛,既是买通了府上守门的下人,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神悯众生,自是会保佑她。”盲尼姑沉吟半响,悠然道。

      “所谓众生,而寥寥神明,世间悲凉之物太多,神又何能怜悯每一个人。”贾念真讥笑,眼底的寒意又冷上几分,“姐姐那晚刚推开门便刚好撞到了地主家的儿子,这门还为他出半步,便被拖到了大厅内。那下人背叛了她,既收了她的贿赂,又将她当晚要出逃的事情告知给地主家的儿子……那晚姐姐的惨叫声回荡在大厅内,险些丢了性命。”

      盲尼姑手心出汗,面上的神情越来越不自然,指尖扎进指腹里。

      “那日之后,姐姐整个人如行尸走肉,整日萎靡不振,就连下人欺辱她时,她也只是麻木地受着。这样的日子倒还真不如死了算了,姐姐突然大病了一场,一连高烧了好几日,府上有人传姐姐得的是瘟疫,将重病的姐姐赶出了府上。许是老天给开了个玩笑,又或是不忍她如此消亡于身,那场大病姐姐终是扛了过来,这里应是大病初愈,重获新生。”

      “姐姐就这样回了家,没有家人的久别重聚,喜极而泣。父母以为姐姐是偷溜出地主家的,怕引祸上身,夜里趁着姐姐入睡,私下寻了地主家的下人,可好巧不巧,那下人便是收了姐姐贿赂,还私下告密之人。那下人看姐姐貌美,夜里合谋与姐姐的父母将姐姐打晕,套入麻袋,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又将姐姐重新拉入了那地狱之中。”

      贾念真轻笑声窜入盲尼姑耳际,她立于盲尼姑身后,手搭在盲尼姑肩头,“师太,都说神者是世间最公正,可师太你瞧啊,分明姐姐何事未做,却饱受如此不公、悲惨之事,你说姐姐若还活着,心中可有怨过老天……”

      盲尼姑手里转动着佛珠,未言。

      恰逢此时,窗外的大雨小了。贾念真凝神注视盲尼姑,最后还是松了性子,做了让步,“这雨小些了,时间也不早了,家姐还在等我,可否向师太借一柄伞。”

      ————

      贾念真打着伞,乘着雨声,闲庭信步,眼瞧着到了寺门,阶梯上,突然有人从身后唤她。

      “贾施主还请留步。”

      是盲尼姑。

      可这一次,贾念真并未听到竹竿声,许是雨声太大,盖住了竹竿声。

      盲尼姑停在离贾念真几步台阶处,“阿弥陀佛,唤了这么久的贾施主,却还未知贾施主的名讳是?今日过后,恐是缘散……”

      “贾言。”贾念真打断盲尼姑后半句话。

      随后,从远处瞧着,两个丹青墨画的伞最终背驰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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