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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女寺分寺案(十四) ...

  •   下一个被带进来的是一个卖马饲的马夫。

      那人自打被衙役按在椅子上起,便双腿蜷缩着,双手抱着脑袋,整个人缩成一团,打颤。无论站在他身旁两侧的衙役如何敲打他,他只得匆匆的看了坐在案前的闫大人,便垂一下脑袋,紧咬住牙关。

      “大人,这人许是被碎尸吓到了,口齿不清。”立于一侧的衙役禀报。

      闫大人站起身来,绕着桌子走到案前,“抬起头来,让本官好好瞧瞧你。”

      身旁的衙役脚下踹了那马夫一脚,马夫整个人像受惊的马,作势要反抗,却被拷住的链子束住了手脚。

      “郑大,襄阳人,在扬州城内做着贩卖马饲的生意,平日里除了给固定的几家人户送去马饲料与一些马饲铺子定期交货,便喜爱缩在赌坊中……”闫大人抚了抚自己身上的官袍,不假思索的将那马夫的信息全盘说出——

      “这赌坊里,时常有人交不上钱,欠了一屁股债,被赌坊中的人断去一条胳膊一条腿的事,甚至赔上整条人命,都是一些不新奇的事……这些事情你也定是没少见了,怎么现在看到,竟把你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随着严大人话落,郑大整个人被吓得一哆嗦,便要朝着给严大人跪下,整个脖子缩着,唇齿发白,抖个不停。

      贾念真察觉到不对劲,眼见郑大整个人笔挺挺的,倒了下去,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快去将郎中请来……”

      不知谁喊了一句,一直站于郑大身侧的衙役,急忙跑了出去,将郎中喊来。

      郎中几针扎下去,郑大的症状明显好些了,郎中再为其把过一次脉后,“大人,此人是羊癫复发,眼下情况已然好转。”

      闫大人眼神剜了眼自己的下属,被贾念真瞧见。贾念真心中怅然,OS:这分明搜罗来的消息上,郑大并无羊癫,眼下郑大在衙门牢狱中,被审问时突发羊癫……由此可看,衙门内搜罗的消息定是有误,闫大人只能将此过怪罪于下属做事不利。看来凡事还是要靠开挂了……

      贾念真蹲下身,仔细端详着郑大的手掌,耳边响起宋怀今的声音,“这手上的茧不对。”

      贾念真转过头,望着宋怀今,“你可是看出了什么?”

      “就经常在赌坊里摇骰子赌钱之人,这右手大拇指里理应比寻常人要长些,这手上的茧应当是在拇指与食指的交汇之处。”宋怀今食指与中指伸直,落在在郑大手掌处,点了几下,“可你看这双手,手掌上虽老茧颇多,可偏偏这拇指与食指交汇之处却白皙柔软。还有这右手的大拇指与左手的大拇指指长一致,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果真如此。”贾念真对比宋怀今所说,果真如他所说,这些特征一一对上。

      贾念真双手抱拳,对着闫大人毕恭毕敬,开口道,“大人,在下恐猜测此人并非郑大?此时真正的郑大应在赌坊中,大人若信便派人去瞧瞧。”

      闫大人喊来自己的亲信,私下安排自己的亲信去赌坊,探探虚实,后对着贾念真道:“本官已派人去赌坊探寻真假。倘若你说的此言非虚,那这郑大便是两人共用一名。”

      半个时辰过后,闫大人派去的亲信回来了,回来时,将还将在赌坊赌钱的‘郑大’带了回来。

      这‘郑大’在赌坊时,被一个女子用一两银子,骗到了赌坊外,这银子还没到手,便被人用黑布套住了头,挣扎呼喊时被一棒子敲晕在地。等他醒来时,一看四周,眼底慌了神,竟被人带到了衙门牢狱中。

      许是西郊梨花园惊现碎尸,被衙门的人封锁住了消息,一时还未传到‘郑大’耳里。‘郑大’不知自己犯了何错,这一醒来,就在衙门牢狱中鬼哭狼嚎的。

      郑大这一嚎,惹得牢狱中其于犯人颇有不满,争执了起来,惊扰了巡逻的衙役。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肚子都吃的太饱了?那今日便都别吃饭。”巡逻的衙役拔出刀,指着闹事最凶的几个犯人。

      衙役停在关着‘郑大’牢门前,用刀敲了敲牢门。‘郑大’扒拉着牢门,“官爷,官爷,在下只是一介草民,平日就做一些贩卖马饲的生意,遵守律法,不知草民因何被关在了在牢狱之中?”

      衙役上下打量着‘郑大’,看着他一脸谄媚,脸上尽是鄙夷之意,“你便是‘郑大’?”

      “便是草民。”‘郑大’将身上的口袋都摸了一遍,掏出几个铜板,伏身做派,“算是草民孝敬官爷的,打打牙祭……”

      衙役舌头抵住上颚,四处探了探,见无人,便收了郑大的钱,塞进怀里,收了刀,向前半步,压低声音,“是闫大人要见你。”

      郑大惊慌失措,“闫大人!!!”

      衙役一手拍在郑大的头上,咬牙切齿着,“小声点,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你的舌头还要不要了。”

      郑大作势用手打了自己嘴几下,“官爷教训的是……”

      这巡逻的衙役还想说些什么,这话到嘴边还未开口,便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是哪个人敢踹你官爷爷我。”衙役摔了个狗啃泥,爬起来,刚看清踹他之人是谁,又跪在地上行礼,尾音发颤,“大……大人。”

      “你个狗碎子。”闫大人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衙役,讥笑。

      “将人带出来。”

      郑大被跟在闫大人身后的两名衙役,带上铐子,带走了。那一直跪在地上的衙役,直到闫大人走后,才敢起身。

      贾念真坐在主审的位上,闫大人退避其后。

      郑大被闫大人带到审讯室里,便一眼看到了与他同样带着铐子,与他长相一模一样之人,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太阳穴直跳个不停。

      贾念真点头示意宋怀今去查看郑大手上的特征,等宋怀今回来时,俯身在贾念真耳边低语。

      “郑大,你如实招来,这世上又怎会有一个与你如此相似之人。”贾念真质问。

      “这……草民不知……”

      贾念真见郑大还在狡辩,直面拆穿他的谎言,“你既不知,那我便替你说。这长相与你相似之人,便是与你同父同母的胞弟,郑二,你们俩血溶于水,你又岂会不知?”

      二人之间的关系被戳破,郑大气愤地瞪着郑二,而郑二垂着头不敢看他。

      “衙门与你们有同过接触且密切之人,询问过郑大的性情。在赌坊时,性情阴晴不定,这一输了钱便涨脸要翻桌;与马饲摊贩交货时,却表露出胆怯,口吃,甚至不敢与人有所接触,性情相反。你们二人在外共用一人身份行走于世,与你们有所接触之人,便将你们二人的性情任做是一人。”

      贾念真进入正题,“你们一直与西郊梨花园有马饲生意的来往,昨日便是每月是西郊梨花园送马饲定好的日子,指理应是郑大去给西郊梨花园送每日的马饲。可偏偏郑大因赌瘾手痒,让郑二去给西郊梨花园送马饲。”

      郑大被拆穿后,干脆破罐子破摔,“确有此事。”

      “还有一事。”贾念真摊开案台上的一本账本,手指指着一处,“今日我向西郊梨花园讨要账本时,发现这马饲账单的纰漏。自打从今年年初起,这送来的马饲价格翻了一倍不止,可这马饲倒是越来越差了。”

      郑大眼神飘忽,咽了咽口水,心虚道:“自打从去年年底起,这马饲本就越来越贵了,这马草的收成更是比往年下降了不少……我们百姓也是要吃饭的。”

      “京城传来的消息,这马饲可是比往年要低了二十文钱,怎么这扬州城的马饲不降反增,竟比京城高出四十文钱。”贾念真将京城与扬州城马饲两年的价格收成的账本,丢进郑大怀里。

      郑大抖着手,慌乱着翻着京城与扬州城马饲价格收成的账本。郑大一时不慎将账本掉在地上,衙门牢狱里李透出的冷风将账本翻开,郑二看着扬州城马饲账本上,用红色圈成的字,这账本上的银子可是少了不少。

      贾念真与宋怀今不约而同地相视点头。贾念真哪会这看这如此枯燥的账本,宋怀今夜里挑着灯看完了扬州城今年马饲的账本,找出这账本里的纰漏,不然今日又哪来的给贾念真如此大的底气。

      “来人将郑大压下去,改日听从发落。”闫大人发话,命人将郑大拖了下去。

      贾念真目光移到郑二身上,他竟从两名衙役手上挣脱开,整个人扑向地上散落的账本,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到最后的心如死灰,黯然失魂。

      “郑二,眼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此事事关扬州城的大案……”

      务必知而曰之。

      后半句话贾念真未道出口,郑二也从她眼里得知。

      郑二麻木地抱着账本坐回原先的位置,冲贾念真重重地点了点头。

      “昨日西郊梨花园,你可有遇到行踪诡异、言谈语止怪意之人,或是你可有察觉到昨日到西郊梨花园送马饲交货,与你给其他寻常大户人家中交货可有什么令你感到诡异之事。”贾念真曰。

      郑二皱起眉头,想了起来,随后,口吃地交代他所见到所怀疑之事,“寻常我去货主家中交货时,这刚到的马饲自是要与新鲜的马草一同喂给马儿……可昨日西郊梨花园中马夫点清马儿,竟发现多出一匹中等的马儿。”

      “这匹中等的马儿,那马儿脚上用的马蹄铁是铁匠用上好的铁打成的……而且那马儿的腿处比腹部皮下的肉要更加紧实,那匹中等的马儿应适于城外打猎,并非家中用于拉重货的。而这种马儿寻常是大户人家中的公子喜爱之物,这马蹄铁下也会主人家的标记。”

      贾念真:“你的意思是那马儿是有人故意为之。”

      闫大人吩咐手下之人去查查扬州城内,哪家大户人家的公子最近丢了匹马。

      郑二继续道:“那马蹄上沾了不少泥,与不慎沾上的泥点截然不同。倒像是驾马之人体型不小,又或是马车上拉了重物,导致马蹄陷入泥里,寻常马儿驮物,这泥点自是会溅到膝上或者是马尾……”

      果不其然,扬州城内有一户人家的公子,最近丢了一只爱马。在马厩的不远处,衙门的人从稻草跺里找到了,那马儿原先驮着的拉车,拉车上还沾有几滴血渍。轮胎上所陷的泥,与郑二所说的基本一致。

      第三日,眼下嫌犯中五人里,已有两位洗脱了嫌疑,并指出抛尸者的特征。

      这纸终有包不住火的日子,衙门将王员外西郊梨花园的宅子封了,便很快被蓝屏弹幕顶上最热。

      而衙门牢狱内,闫大人与贾念真,宋怀今三人正不思疲倦地审问其余嫌犯——

      西郊梨花园前段时日新来的下人,王李仁。

      被关在这牢狱中两日,那王李仁也算得上沉得住气,被带到闫大人跟前时,面色平静,似是早就猜到会这般。

      王李仁入座后,用手拂了拂膝盖处外袍的褶皱,就是这不起眼的小动作,引得贾念真留意——

      “王李仁日子算来,这已是你入牢狱的第三日,怎么你这外袍竟如此平整,就连一点灰尘与褶皱都未瞧见,倒正不像是已经入了牢狱之人。”

      王李仁手指摩挲着,面上挂着精明之人的笑,“小的只是接受衙门的审问,又何来的已是入狱之人。按我朝律法,这当是主审人,将犯人的罪犯文书交于司律监,由司律监通关文书后,这犯人才算是真正的牢狱之人……小的想请问闫大人,小的可是犯了我朝律法的哪一条?可有犯罪文书?犯罪文书可有经司律监过审?”

      对比于前两位疑犯在审讯时,稍有不慎就会露出马脚,王李仁倒显得精明多了。

      “未曾。”闫大人闷声答曰。

      王李仁占了上风,“既然未有犯罪文书,小的指的算是拘于衙门内……”

      “对我朝律法如此娴熟,却只在西郊梨花园做个小小的下人,到真是可惜你身上的才华。”贾念真打断王李仁的话,饶有兴致。

      “王员外在你这般年纪时,便早已中了举。”贾念真没由来头地喃喃着,“王员外的才华到真令人羡慕不已,这年纪轻轻便中了举,后会试,中了进士。这一路风调雨顺,恐难遭人妒忌,可如今王员外依然稳坐于朝堂上。”

      王李仁坐着,脸上的笑依然挂着,可这眼底的笑意愈骤愈冷。

      贾念真起身,绕到王李仁身后,微微弯着腰,轻笑声窜入王李仁耳际,压着嗓子,“你与王员外分明就是同父异母,为什么王员外就能存活在阳光之下,科考之路风调雨顺,而你,苦读多年,就连考取秀才都连连碰壁。你母亲生下你后,便离开了扬州城,带着你四处奔波,你的生父直到你母亲临死之前才告知于你,你母亲死前一直告诫你,你生父无罪,是你们母子命本该如此……你可曾真的从未怨过你生父。”

      这个问题,从王李仁踏进扬州城,见到王员外时,便有了答案。

      怨。

      十几年从未见过自己的生父,有岂会不怨,但王李仁更多时候是看着王员外。

      王员外……王李仁……同父异母,血缘中的兄弟,却截然不同。

      光鲜亮丽的一面是王员外,阴暗躲避生存的一面是王李仁。王李仁心知,自己与王员外差的并不是一星半点,心底的那点怨也随之荡然无存。

      王李仁垂头,似是自嘲般,随之,回应贾念真的话,说出口,“你我皆是聪明人,你既知我的身世,我们倒不如别拐弯抹角了,直率些……”

      贾念真点头同意,“两日前,西郊梨花园内,你可有见过一辆奇怪的马车,马车上兴许驮着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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