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亮》有点无语

4、第四章

　　小文一口肉还没嚼上几下，听到马鸣凡的话立马咽下去，“啥？谁训你？也是普通员工？那你忍她干嘛！要是我我就直接骂回去！”

　　马鸣凡不认可的摇了摇头，“可是也确实是我有错在先啊，再说了，吵起来多难看啊。”

　　“还有啊，”马鸣凡咽下嘴里的食物，苦着脸想了半天，只回忆起酒店那个男人的眼睛，极黑，极浓，像是美人手里那一碗苦涩至极的中药。

　　她凑近小文压低声音道：“我在那还遇见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男的，是酒店的客人，带着孩子在休息区玩，他一直跟我搭话，还给我名片说要请我吃饭。”

　　小文：“额……我最讨厌这种人了，估计是色心不死，想跟你调情吧，大城市里什么奇怪的人都有。马鸣凡，别的建议我给不了，大道理我也说不上来，就一点，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马鸣凡拼命的点点头，“我不会，那人看起来比我要大十岁不止，我要是跟他谈恋爱，我爸妈非得跟我断绝关系不可。”

　　小文吐出一块鸡骨头，随意的在卫生纸上擦擦油滋滋的手，眼睛来回在马鸣凡身上转了几圈，还是没忍住问道：“我一直没好意思问你，你跟段恒谈的好好的，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

　　段恒是马鸣凡的前男友，两人是高中同学，同窗读书三年，两人之间毫无恋爱的迹象，马鸣凡甚至都不大记得这人，现在回头想想，那是一个比她还要内向沉默的人，两人在上学时仅有的几次交集，也都再寻常不过了。

　　毕业后，她去了一所离家不过一个半小时车程的学校，段恒也不知考到了哪里，总之就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都没有再联系过。

　　直到大一寒假，同学们约在一起见面，段恒在聚餐结束后，冷不丁的在众人面前向马鸣凡表白，马鸣凡吓了一跳，仓惶失措的往同学身后躲，段恒执拗的把她拉出来，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马鸣凡，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饶是马鸣凡在此之前压根没想过会有这种事，也还是在少年诚恳的目光里红了耳尖，最终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轻轻点了头。

　　两人分居两地，平淡而温馨的交往了三年，每到假期，段恒都会坐上最便宜最辛苦的绿皮火车，连夜赶来见她，每一次见面，两个人都会紧紧的拥抱，一分一秒也不愿意分开。

　　段恒的嘴热热的贴在她的耳边，他轻声细语的一遍遍问她，“鸣凡，我们一毕业就结婚好不好？毕业就嫁给我。”

　　马鸣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被半推半就着进入这段感情，两个人不冷不热的交往着，也学着想别人一样开始畅想未来。

　　但总有点什么看不清的东西横亘在马鸣凡的面前，她跟着段恒去见他的父母，听着双方父母一次次商讨彩礼、陪嫁、房车、三金。

　　双方角力，不愿退让，拖了很久很久，他们才终于勉强达成一致。

　　最终结果出来的那天，是元旦。

　　雪没头没尾的下了一整天，似乎打算将整个世界掩埋。

　　段恒和马鸣凡约好一起去市中心跨年，那天逃课的人很多，多半都是小情侣约会，老师对一堆奇形怪状的请假理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小情侣就是有一切节日都过成情人节的本事。

　　小小的奶茶店里也挤满了情侣，对面桌的女孩怀里抱着一束花，笑嘻嘻的依偎在男友怀里。

　　马鸣凡望着那鲜艳的红色玫瑰不禁有些出神，她托着脸喃喃自语，“这个时候的花该卖的更贵吧，这么大一束不知道要多少钱？两百？三百？不知道段恒会不会也给我买一束，不要这么大，这么大抱起来累，十支就够了，宿舍里的花瓶刚好插得下。”

　　在奶茶店等了好半天，段恒才气喘吁吁的赶过来，他一推门进来就忙着跟马鸣凡解释，“公交车上人太多了，我没挤上，只能骑共享单车赶过来。”

　　马鸣凡低头在段恒手上找了半天，想象中的礼物并未出现，她不开心，噘着嘴抱怨男友的吝啬，“你就不能打车过来吗？”

　　段恒屁股刚挨到板凳，一听这话，连忙激动的跳起来，“就你钱多啊？”他声音不算小，惹得旁边的小情侣都看了过来，段恒有些不好意思，打着哈哈说，“咱家的钱要用在刀刃上，走，别喝奶茶了，我带你去吃牛排。”

　　街上人流如潮，马鸣凡紧紧跟在段恒的身后，感觉自己变成一片潮水，被一下下拍在海岸上。

　　她艰难地向段恒伸出手，“阿恒。”

　　段恒回过头将她拽进自己怀里，低着头冲她笑笑，“今天人真多啊，鸣凡，要不我们找个地坐会吧？”

　　马鸣凡正支着胳膊，在自己和段恒身体间隔出小小的一方空隙，护着手里的奶茶不至于撒出来，她没听清段恒的话，“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们去公园坐会吧！我有话跟你说！”段恒贴在她的耳边喊话，用手指指右前方的位置。

　　马鸣凡心里突然就生出一股紧张来，她知道段恒又要跟她谈到结婚的事情了。

　　公园有很多小摊贩，马鸣凡和段恒两个人挤过去，挨着一个个小摊的看过去，见那糖人画的好，段恒也凑过去买了一个，小心翼翼的高举着手穿越人流，他眯着眼睛笑，“给我家小朋友也买一个。”

　　马鸣凡嘴上怪他，拿一个五块钱的糖人就想糊弄过去，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段恒拉着她坐在公园的石凳上，替她拢了拢衣服，才犹犹豫豫的开了口，“鸣凡，我跟我家里商量过了，我家里的意思是，最多能拿出来这个数。”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纸，卷成皱皱巴巴的一长条，展开，上面是一行用毛笔写的繁体字。

　　马鸣凡轻轻念着那短短的数字，心里像是有人哈了一口气。

　　是的，这就是她的价格。

　　奶茶还是热的，通过吸管一直能烫到喉咙。

　　马鸣凡想转过身去仔细的看清楚段恒的脸，看清楚他的每一个神态，但她没有，她只是僵着脊梁没有动。

　　她突然觉得不认识自己的男朋友了，那个从来不发脾气，从来都会为她着想，一心一意爱着她的段恒，似乎已经消失不见了。

　　“段恒，我有点累想早点回去了。”马鸣凡涩着嗓子开了口，“至于结婚的事，缓缓再说可以吗？给我点时间。”

　　“回去干什么啊，我好不容易翘课过来的。”段恒神情古怪地看着马鸣凡，“你怎么了？冲我生什么气？你爸妈也希望咱俩早点结婚啊……”

　　一股没来由的无力感席卷了马鸣凡全身，她疲惫不堪的垂下了头，一句早就在心里打转的话脱口而出，“我们分手吧。”

　　她害怕了，所以她逃了。

　　“你说什么？”段恒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很快转变成愤怒，“马鸣凡！你没事吧？彩礼是你的命啊？你家要二十万了谁能拿的出来？咱俩三年的感情你说分就分？你可真行！”

　　段恒的声音很尖锐，和着人们喜悦的吵闹声在马鸣凡耳边嗡嗡响，她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手里的糖人被段城猛的抽走，又摔在地上，碎成雪状的渣渣。天空中也应景的落下纷纷扰扰的细碎雪花。

　　往事纷扰，马鸣凡不愿再提，面对小文的问题，她仍旧只是淡淡的说：“没什么，不合适而已。”

　　小文刚问完就觉得后悔，当时马鸣凡和段宇分手分的决绝而迅速，两个人就算没闹成老死不相往来，也到了相看两相厌的地步，她眼看着马鸣凡的脸由红转白，忙拍拍自己的嘴，“怪我怪我，乱说话，好了别想太多了，吃完饭咱坐观光巴士去啊！”

　　说着小文朝马鸣凡挤了挤眼，神神秘秘的说：“我听他们说，晚上临江路那边经常会有跑车出来，说不定，咱俩今晚也能一饱眼福。”

　　马鸣凡挑挑眉头，也来了兴趣，“那行，去挑挑吧，等你发财了给我也买一辆。”

　　小文抱着肚子笑起来，“哈哈哈，一辆哪够啊，等我有钱了给你买七辆，一周轮流开不重样。”

　　夜幕降临的尚港市才露出了她的真面目，各色霓虹灯为城市的裙摆精心描了边，勾勒出另一番面貌。

　　红色的二层敞篷巴士停靠在站台，马鸣凡和小文上了车，二层已经坐了许多人，彼此之间看不清脸，人们终于不用再做胆小鬼，张牙舞爪的挥霍欲望，红金色组成亮面，墨绿色组成暗面。

　　带着冰冷味道的风灌进胸腔，马鸣凡吸吸鼻子，回头冲小文笑，她的脸被昏黄的路灯一晃，白的刺眼，眼睛和鼻尖都被风吹的有些发红，颇有网络上流行的那类“纯欲美女”的感觉。

　　小文费力的从车厢末尾挤到她身边，由衷的赞美了一句，“好看。”

　　面对小文的赞美，马鸣凡只是笑了笑，没回应别的。

　　她对自己的长相十分有数，知道自己就算不是大美女，也能挤进小美女的行列，要不然，今天那人也不会几次三番的过来跟她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