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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怒走陈桥 ...


  •   小王爷眉毛扬得老高。
      琅邪大呼不妙,“王子若真想比武,我倒有个合适人选,此人亦是刑部侍郎,姓息名延字……”
      熟料那哈查声音一沉,“本王子明言只比招式,侍郎大人何故跟女人一般扭捏拘束,我这小妹子怕也比你豪气!”
      这等激将之法对琅邪樊勤等人自然无用,但他三两下摸清樊诚性子,吃准此人会上当。
      果不其然,小王爷一怒,拍着桌子大吼,“你说什么大话?清风老人听过吗?”指一指琅邪,“清风老人的嫡传弟子!打遍天下无敌手!”
      真真老实摇头,“没听过。”
      樊诚一脸懵。
      “本王子的招都不敢接,打遍哪个天下?”哈查不以为然。
      “谁不敢!你定下日子来,谁怕的是孙子!”小王爷一语定乾坤。
      哈查哈哈大笑,“小王爷果真爽快人!”
      “王子……”樊勤正要开口劝阻,却见琅邪冲他摇了摇头,心下一顿,话便没出口。
      待这一聚结束,只三人时,樊勤教训弟弟,“小诚!你凭什么替小九拿主意?”
      “大哥,小九的剑招,确实没遇过敌手啊!”
      “那也轮不到你来做主,”樊勤低声道,“他走几步都喘气,你让他去跟哈查打,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我……”樊诚弱弱地说,“可是我都说了,谁怕谁是孙子……”
      樊勤不再理他,又道,“小九,你放心,此事我跟父皇禀告一声,他明白的。”
      琅邪知他是为自己好,心下不由感动,“多谢大殿下。只我方才想了想,这哈查王子不达目的不罢休,不如应了他,赶紧择个日子比上一回,此时就这么过了,省得他天天纠缠。”
      “可你……”
      “大殿下放心,他既说了只比招数,我倒不一定输。”
      此话却是在安慰樊勤,他那手心气力虚浮,如何能接得上哈查一招?但樊勤并不懂武艺,此时见他笑容,也不由笑了,“此话当真?是了,父皇从前便夸你是最有天赋的一个,若真是如此,那可太好了。”
      见他如此,琅邪反而暗暗汗颜。
      他以前是个爱同人过招的,只这哈查……哎,这一打必定丢人,可若能甩掉个麻烦,丢人又算什么?再让他这么嚷嚷下去,那才真的丢人。
      “他让你择日,我回去让人算算,哪个日子好,如何?”
      琅邪忙点头。
      他原想私下便将这事了了,哪知次日早朝方毕,皇帝问,“对了,犬戎王子跟朕说,要与刑部侍郎琅邪比试武功,请朕见证,可有此事?”
      众人目光聚在琅邪身上。
      琅邪强作淡定,“皇上,王子确与微臣私下约了一场比试……”
      他特地强调“私下”,望皇帝体谅,哪知皇帝听若未闻,捋捋胡须,笑道,“哈查王子对此势在必得,侍郎可有信心?”
      “臣......”琅邪抬头,皇帝明知他身体是何状况,这不是难为他嘛,他冒着天下之大不敬,殷勤地朝皇帝使了两个眼色,可对方视而不见,只好闷闷道,“......臣尽力而为。”
      “那朕将比试日子定在十日后,爱卿以为如何?”
      “臣遵旨。”
      下朝之后,琅邪看也不看小王爷一眼,径自便回了府。

      樊诚在后头追,“诶小九!”
      樊勤按住他,“你别去。”自己朝那身影追去。
      留下小王爷在原地,兀自嘟哝,“什么呀,大哥也生我的气了?我又没说错,只比招式,小九的确从无敌手啊!”
      息延忍俊不禁,“小王爷,您还是少说两句罢,免得今晚被人……”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樊诚瞪大眼,“你别胡说,小九哪有那么小心眼。诶息子帆你上哪?”
      “额,小臣前去喝花酒。”
      “喝......花酒!很好,我也无事,大哥又不让我去看小九,那我就陪你去吧。”
      两团影子并排走着,左边那个长叹一声,“不如您先回去换了朝服?哎,跟殿下您在一起,真是不想闹得满城皆知都不行啊......”

      这厢众人走了,樊裕被皇帝召进御书房,“知道朕召你何事?”
      “儿臣愚昧。”
      皇帝随手翻一本奏章,闻言,不看一眼便丢在桌上,“愚昧?二皇子若愚昧,便不会在那犬戎公主见你一次后,便处处避她。”
      樊裕垂首,“父皇明鉴,儿臣并未躲避。”
      “朕听人说,那真真公主生得绝色,比汉人女子还有过之,这两日却只到处缠着人打听朕的二皇子,”皇帝只道,“二皇子避而不见,到底有何缘由?说与朕,也让朕尽了做父亲的责任。”
      “儿臣不敢,确是近来公务不凑巧,不敢让父皇忧心。”
      “哦……”皇帝见他面上恭敬,话里却并不知恩,不由心生厌恶,淡淡道,“如此说来,二皇子公务繁忙,倒是朕操多了心!”
      “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意。”
      “朕不管你如何,只告知你,事有轻重,身为皇子,更不可忘记这点。近日边境不断遭受小族进犯,虽不成器,‘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也不可不防;那犬戎王子虽是蛮族王子,却非莽汉,他此次带妹子前来示好,要朕不再收取各族进贡,又联合周边小族,是要给朕施压呐。也是打的好算盘。”
      倘若这是在朝堂上,这话倒有些重了,与皇帝素日的亲和并不相称,可此时只有父子二人,倒都未觉出什么不妥。
      “儿臣明白,谢父皇教导。”
      皇帝摆手道,“朕也累了,你退下罢。”
      樊裕跪拜退下,“国事操劳,父皇也要当心龙体。儿臣告退。”
      房外太监听到声音,打开门,樊裕方跨出几步,又听皇帝道,“还有一事。那哈查王子不知怎地,非缠着要跟琅邪比武,朕不可一推再推,你既与他交过手,帮衬琅邪一些。”
      “是。”
      门又关上。
      不多时一人进来,附在万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皇帝摇头笑道,“这公主真是有趣,放着朕的太子不嫁,偏喜欢老二那不冷不热的性子。”
      那人正是内务总管桂公公,这会见皇帝兴致不高,一边替他按摩肩背,一边尽着奴才本分,“万岁爷纵观天下大局,却不懂小女儿家的心事。”
      “哦?”
      “要说相貌,几位殿下自是难分高低,”桂珺有意讨主子欢心,“可二殿下天生的冷性子,这位犬戎公主贵为犬戎王的掌上明珠,只怕没见过这般拒人千里的,如何还不一见倾心……”
      “你倒知道得多!那你且说,二皇子又为何躲避着她?”
      “奴才不敢……”
      “说罢,朕不治你的罪。”
      话虽如此,奴才哪敢妄议主子?桂珺犹豫道,“许是……陛下态度未明,殿下不敢随意抉择?”
      “哼,你只说方才那女儿家的心事,你可猜猜,他有什么心事?”
      桂珺忙跪下,“万岁爷饶命,奴才当真不知。”

      琅邪换下朝服,便又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他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别跟了。我自己走走。”
      又走了些时候,那人始终跟在身后,他干脆不管。
      直到那人开口,“走了这会儿,也该消气了,若还气,我回去让老三给你赔罪。你身子不好,莫拿自己撒气。”
      琅邪这才发现,身后居然是大殿下!
      樊勤见他瞪圆了眼睛,不禁莞尔,“不是我是谁?”
      “我还以为是小王爷......”
      樊勤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告诉他,小王爷已然伙同息延去喝花酒了,又看他额头生汗,温声道,“累么?坐下歇歇罢。”
      樊勤比他不大几岁,却因为是老大的缘故,言语之间温柔体贴,总如同长辈照顾小孩儿。
      琅邪自幼无父无母,对这点温情很眷恋,也就听了话。
      此间恐已到了京郊,只见遍地街道坍圮,田地荒败,人烟稀少,哪有京城半点繁华?两人直走出好长一截,才见路边一家破布搭的茶棚子,再走不动了,只好将就在此。
      那卖茶的老汉许是未曾见过如此富贵的公子哥,忍不住一直看他们。
      琅邪喝了口茶,“大爷,请问这是何处?”
      老汉道,“公子,这是西郊,再往西走,便到陈桥。”
      “陈桥?”
      “没错,两位公子可是迷路了?我劝您二位喝完这杯,便快些回去,那陈桥可不是什么太平地方,常有瘪三出入。”
      琅邪心下一动,他隐约听说过,西郊是前朝的纨绔子弟、官僚之后混居之地,天启官员为了避嫌,从无人踏入。
      如今,既知此地不安全,大皇子又在身边,需得立刻离开,他摸出铜钱,“多谢老人家提醒,我们这就回去......”
      唤那老汉走近来收钱,待他一近,琅邪弯腰,从小腿边抽出一把锋利小刀,迅速压在老汉的脖子上。
      “啊呀!公子这是做什么,公子饶命,把刀放下,好好商量!”
      樊勤吃了一惊,“小邪......”
      琅邪笑着从老头腰间摸出一把匕首,“老人家,藏东西也要藏得紧些,这里鼓出来了。”
      那老头动作一顿,叫嚷道,“老汉藏把刀防身,有什么不妥?你这位公子也太不讲理了!”
      琅邪伸出手指,顺着他脸廓轻轻一捏,樊勤眼皮一跳,正要制止他,却见他手中竟撕出一张薄薄的面皮来。
      “那这是什么?你可别告诉我,易个容东西也好卖些。”
      这一撕开,这佝偻老汉的真面目便慢慢现出——那哪儿是什么老人家?俨然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
      琅邪挑眉,“嗯?”
      “这,这,你管我做什么?!我便是喜欢这般老头打扮,与你何干!”此人又要耍浑。

      琅邪笑容一敛,“遮遮掩掩,举止可疑,我可立刻捉你见官去!”
      作势要走,那人一听见官,脸色大变,“饶命!饶命!到底是何方老爷?小的上有重病老母,下有待哺小妹,为了生计才使这下流手段,少爷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小的以后定然好好做人......”
      “说来说去,也没几句新鲜的,”琅邪打断他,朝樊勤道,“大公子,这便走罢。”
      押着那人往东走。
      那人又要挣扎,又要顾及颈上凶器,又要求饶,一时手忙脚乱,“大人!青天可鉴啊!小的若说谎,定叫天打雷劈!”
      “轰——”的一声,恰此时,晴天一声霹雳。
      那人浑身一抖,慢慢要转脖子看琅邪脸色,“......这,大人,您听小的说......您放小的一马,小的将所劫钱财都交您。您跟我去家取,有多少拿多少,只求放小的一命,别拿我去官府!在下要真是让抓进牢房,小的母亲和小妹只怕都得饿死啊。”
      琅邪再不肯听他多言,嫌他聒噪,奈何没有布条塞他嘴巴。
      倒是樊勤有些好奇,“抢些财物未成,至多关押几日,为何你如此惧怕?”
      那人嘴角抽搐,“公子难不成不知此处何地?”
      “你方才说西郊,陈桥?你放心,倘若你当真家中贫困,刑部定会酌情处理。”
      那人冷笑,“公子是真天真,还是借机挖苦我?”
      讽得樊勤一愣,不知他何以敌意如此之大,正要细问,却忽觉眼前一黑,未走开两步,人便软了下去。
      琅邪一惊,“殿下!”走上两步,脚下亦是一软,再便倒地不省人事。

      那男子先是吓了一跳,绕着地上两人走了一圈,又伸手拍了拍其中一个,确是毫无反应,这才理了理外袍,冲着方才抓住自己那人就是一踹,“让你押我!狗官!本看药量不够,有意放你一马,你非但不走,还逼爷爷杀你!”
      还没踢上两脚,却见一道灰色身影阴沉沉站在拐角,也不知站了多久,登时又吓了一跳,“谁?他妈的,装神弄鬼做什么!”
      那人走过来,却是这一带见过的人,看着地上两人,嘴角溢出一丝笑容,“把这人交给我吧。”
      男子眼睛也差点瞪了出来,“他俩差点捉了老子去见官,不能让他俩走出这里。”
      那人道,“那个你杀便是。这个……哼,你若杀了这个,我们才真是完了。”
      说完也不管他,便将地上那人卷了起来,扛在肩上,慢慢走远。
      那剩下的男子又是一通骂,但见那人方才比看黄金还狂热的眼神,没来由有些害怕,直看他走远才回过神来。
      他先是把地上这人通身摸了个遍,摸出一个黄纹钱袋,又见他腰带间所嵌美玉耀眼,干脆整个扒了下来;护额上又有一枚,也不放过。只把这人摸得干干净净,再打开钱袋,谑,里头一厘银子也无,只有根细长红线,挂着个似是庙里求来的什么玩意儿,这人“嘁”的一声,还是放进怀里,欲带给家中小妹。
      他摸干净此人,已知此人非富即贵,想他方才所言,只觉得无比痛恨。
      正想是要将他丢进河里,还是一刀杀了丢进乱葬岗?......左右为难之间,只感觉地面一阵突然而猛烈的震动,伏地一听,似有大队人马前来,斟酌片刻,只好舍了这人,先钻进胡同。
      幸而这一钻,保得一时性命,只听那厢有人喊一声,“在这里”,便纷纷围过来。
      那些人将地上那人看了一眼,惊恐道,“大殿下!”
      原来那正是大皇子樊勤。
      那人一听,只躲在暗处恨得牙痒,后悔一念之间,竟未将此人杀了。他匆匆从胡同溜走,回到家中,要妹妹和母亲收拾东西,出去避一避。

      而那扛走琅邪的人直走了好几里地,离西郊也远了,才终于在一处破庙停下。
      那破庙已有好些年代,门口石像塌了一半,里头则只有些破落神像,破落桌子,破落经书与一口破功德箱。
      那人把琅邪轻轻放上草堆,关上破门,方喊了一声,“出来罢。”
      过一会儿,才有七八个人从那些歪七倒八的神像后头、桌下慢慢钻爬出来。
      那几人起先不敢靠太近,后来见琅邪只静静躺在草堆,并不可怕,才有年幼胆大的凑近去,拿手戳了戳他的脸,问,“陈申,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么?”
      那叫陈申的男子点点头,看了琅邪一眼,“你们散开些,让他透透气,朵儿,去打些水来,用手绢打湿了,让他醒来。快,我们时间不多。”
      那几人听话地散开。
      琅邪是被一张冰凉凉的手绢弄醒的。说是手绢,那手感并不如手绢丝滑,充其量是块破布罢了。
      他睁眼时,头还有些疼,屋子似乎是关着的,却又看到一块块破碎的天光。
      那破布触感似乎还留在脸上,不舒服,他正要躲开,却听到一个小孩声音,“诶,他醒了!”
      “陈申,陈申,他醒来了!”
      “嘘。”那人说,“别把别人嚷来。”
      这声音一响起,琅邪便想到此人是谁了。
      他睁眼翻身,却听“呀”的一声,似乎不小心压住了谁,随之有个小孩哭叫起来,“疼!”
      他又赶紧让开,却又听另一人叫了一声。
      怎地到处都是小孩?
      那陈申又说了一声,“别嚷,都退后。”
      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那陈申跪在地上,“罪民陈申,拜见殿下。”
      他身后的少年、小孩也都跟着跪下,“拜见殿下。”
      “……”琅邪一头雾水,撑着额头坐起身,“......怎么回事?我不是在茶棚……”他看清这人面目,瞳孔收缩,“是你?你给我下的药?!”
      陈申摇头,“罪民原以为殿下不会将罪民之话放在心上,不会来此;就算来,也要过些日子......但又不知哪日,只是四处转转瞧瞧。没曾想今日便见着您,晕在那老汉腿边,便从那老汉手里,将您,带了回来......”
      那陈申莫名动了情,不由有些哽咽,他身后孩子见此,也随他抽泣起来。
      琅邪全然不知状况,“多谢公子相救,只是我现在还有事,我这便回去了。”
      “殿下这就回去?”
      “当然,难不成你还要留我......”他忽地想到一事,“天哪,大殿下呢!陈公子,你可见着与我一起那位公子?!我晕倒后,他在不在我身边?!”

      那陈申先是一愣,随即狠狠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痛恨,“那人竟是大皇子?我实在愚蠢!竟未将他认出!”
      琅邪无心留意他的表情,爬起来便要走,“你若还有事,只管来侍郎府找我。”
      “殿下这是何意?!”那陈申急得抓住他的手臂,“既来了,何不与这些孩子多相处些时候?即或要走,也应说好下次何时相见?”
      琅邪一想到樊勤生死未卜,心急如焚,哪还让他拖着,“你若找不着侍郎府,或去京华楼也可,那里我常去。你放开我,大皇子只怕有性命之忧......”
      那陈申痛心道,“殿下此刻竟还在担心那皇子?!殿下可知那皇子是你何人?”
      琅邪当真要恼了,“你放手!”
      那些孩子少年却也左右围着他,拉他手的,抱他腰的,纷纷喊,“殿下不要走!”
      这些孩子一叫,琅邪一阵头疼,只得好声好气道,“我是要去救人,那人不是别人,却是我天启大皇子,便是当今圣上的儿子,他若有闪失,我可真是万死难谢罪了......你们先放开我好不好,我改日来找你们,或等你们来找我?”

      他搬出大皇子身份和皇帝,本是要让这些陈申和孩子知晓事情如何紧急,却不想,那其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忽地厉声质问他,“那樊家大皇子本是杨家仇人,死了皆大欢喜,殿下如何屡次三番说要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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