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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良苦用心 ...


  •   此言一出,御书房蓦地安静,那桂珺替皇帝捶肩的动作也突地顿在半空,一时之间是不敢上也不敢下,樊帝淡淡问,“你说什么?”
      琅邪闭了闭眼。
      想到那牢里人苍白的小脸,伏在地上,“陛下,那杨煌一个前朝废世子,而今天启国泰民安,皇上深得民心,他一个将死之人,掀得起什么风浪来,皇上仁慈,何不念在他当日有几分功劳,赐他些热水?”
      天启年间,樊帝为免杨骅独断之事再起,广开群臣直言上书之风,琅邪又自幼被他姑姑骄纵,口无遮拦,除在那人面前支支吾吾,词不达意,对着旁人,总是直言快语,此番见樊帝高兴,便得意忘了形,求他让那杨煌多活些日子,哪知君心难测——事关当年夺权,乃樊帝心病,便是皇帝再圣明,谁敢提上一句?
      樊帝心中怒极,面上却还见不着裂痕,此时见他跪伏在地,眯缝了眼,“昨夜子时,那哈查王子进宫找朕讨个说法,侍郎可听说?”
      “回皇上,臣不曾听说。”
      樊帝冷笑一声,“你没听说?那哈查王子说,不知是哪里来的大胆刺客,咳咳,竟跑到行馆行刺。”
      琅邪愈加低垂着头,不敢发一言。
      “你可知,哈查疑的是谁?”
      “臣不知。”
      “咳咳,咳咳......”
      樊帝不知是气的还是病的,咳嗽声震颤书房,“你不知……你竟不知!那朕告诉你——”
      “是朕的刑部侍郎!”
      琅邪当即伏得更低,“皇上息怒,臣,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他只听到有人替樊帝拍背的声音,过了片刻,才听那道喘息渐渐平息,只是说话也慢了,“咳咳,咳咳......你真当朕不知道你那些把戏,当着朕的面,还敢装疯卖傻。”
      “咳咳……朕问你,你上次如何去的地牢?”
      “皇上大赦之日,臣前去给他送些热水……”
      “呵,咳咳咳咳……朕说的是前几日,你从西郊回来之后。”
      琅邪一愣,樊帝又问,“且不说你是如何进去……咳咳咳……你进牢里待那些时候,又与他咳咳……说了什么,咳咳咳咳……才敢当着百官的面威胁朕?”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琅邪抬起眼来,“他只是说他要死了……”
      樊帝怒极反笑,“他一个死囚,迟早要死,又与你何干?!”
      不待琅邪说话,他又道,“朕再问你,息子帆昨夜敢当着朕的面脱了官服,换你可敢?”
      闻得此言,琅邪更是剧震——他什么都知道!
      “说。”
      琅邪忙直起身,“是。臣这就,向皇上证实......”
      他除了官帽,缓缓拉开官服,抬眼看了一眼书桌前的樊帝。
      樊帝缓缓睁眼,见他跪在桌前不远,身上只一件白色里衣,身形单薄。
      他缓缓解了衣带,却未立刻去脱,只抬眼看着他,那模样让皇帝一阵恍惚,半响叹了一声,“罢了,罢了。”
      琅邪等的便是这声,立刻停下动作。
      “退下。”
      “是。”
      “安分些,侍郎,就当可怜可怜你的姑姑。”
      轰——!
      深秋的天,京城上空罕见地响了一声闷雷,随即暴雨倾盆而下,仿佛天子的震怒与警告。

      琅邪穿好官服,见樊帝靠在椅背上,脸上满是疲态。拜谢后便匆匆出门。
      如此大雨裹着秋风,他当即一个哆嗦打了出来,走过长长的走廊,那雨从檐上道道流出,最终结成一片片雨帘。
      他正思索这当该如何回去,忽听那桂珺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九殿下!九殿下,您且等等!这便着人送您回去!”
      琅邪回头一看,领头那人一身黑甲,高大健壮,左眼边上生着一块指甲大小的痣,正是长安司统领赵庄。
      除了桂珺,跟他来的还有几个抬轿的宫人,把那轿往他面前一放,“殿下,请吧。”
      琅邪上了轿。
      雨点打在轿顶上,打得啪啪作响。

      果不其然,这日赵庄送他回府之后,当天下午便派了人守在侍郎府前,说是京中不宁,保护侍郎安危,实际京中再是不宁,他官职比琅邪还高,如何轮到他纡尊降贵来守护?
      不过软禁罢了。
      又过两日,皇帝传来一道口谕,令琅邪一月内将《孟子》抄上三遍逞上,如有违抗,必定重罚。
      莫看他人生得文弱书生一般,其实最怕读书写字,自出生到现在二十年,也未写过几个字,如今却要他一月抄那厚厚一本三遍,便是要他除却吃喝拉撒睡,只有抄书,恐怕也完成得艰难。
      樊帝念及故人,也算用心良苦,只不知琅邪懂得几分。
      眼见最后一片秋叶落地,赵庄查那刺客一事始终未得眉目:那夜深无人见证,此人又无物证遗落,到得二皇子府前血迹消失,二皇子府搜了个遍,上上下下仆役问了个遍,没人看见可疑之人,他能如何?难道将二皇子抓起来?
      遭那哈查几番激将,赵庄半是赌气半是怀疑地向皇帝请罪。
      皇帝闻言也不怪罪,转问哈查,允犬戎免贡五年做赔礼,此事暂告段落,可行得通?
      此言一出,哈查还未反应,众人已然大惊,都劝皇帝三思,事情未曾查清便如此纵容,只怕往后又有别国效仿。赵庄更跪地禀明,此事诸多疑点,说不得是哈查王子自编自演了个故事,为的就是免贡,请皇上不要上他的当!又立“军令状”,以他赵庄脑袋担保,十日之内必查明此事。
      然而皇帝主意已定,面沉如水,只问哈查可愿意?
      此事正是哈查来使所求,虽不明不白地受了伤,勉强也算“求仁得仁”,便也问皇帝,真真妹子与樊裕婚事如何处理?
      樊帝淡淡笑道,“朕此前已告知王子,汉人素有长幼之序,如今兄长未婚,朕虽为天子,亦不敢让二皇子先成家,坏了宗室之规。”
      哈查身为蛮族,并不知汉人宗室规矩,三番两次被他拒绝,只以为他看不起自家妹子,心中不悦,但想到暂免五年贡,自按下去不表。
      他到底不如汉人奸猾——皇帝本对他有防范之心,若为二子选个有异心的蛮族公主做妃子,岂非引狼入室?
      不管如何,此事到此终了,犬戎一行忽地归心迫切,余下几日去买稀奇玩意儿、打包行李、拜谢友人,便决意离开京城。
      临行之前,他们去了趟侍郎府。

      赵庄因那日谏言惹得龙颜不悦,已不敢再提此事,只是此番见这蛮族王子急着离开,又疑他,因此人一来,毫不犹豫地拦了他,“王子请回,圣命看护琅邪,旁人不得入内。”
      那日琅邪入宫极为隐秘,哈查不知,只道他仍因自己被禁足,大度道,“本王子今日便要离开,来跟侍郎大人打个招呼也不成?”
      “王子请回。”
      “倘若我非要进呢?”
      赵庄目不斜视,“王子请回。”
      “你......!”
      真真忙扯住她王兄,卖乖道,“赵大人,既然是皇上不准入内,我们不入便是,只是赵大人可否请侍郎大人出来,我们就站这门口说上几句?”
      赵庄知哈查是与他妹子一同前来,当下便道,“我说不——”
      “当然可以!”息延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优哉游哉,“老赵,我们琅邪是被禁足,又不是坐牢,人家公主王子好不容易来这一趟,你半点不通人情,指不定他们回去怎么说咱们呢。”
      赵庄斜他一眼,“息子帆,此事是圣上授予我,你难道要抗旨不成?”
      “什么抗旨?下官也是奉了皇上的令,去瞧琅邪抄了多少书。”
      他朝真真公主使个眼色,便从容进了府中,穿过游廊,进了内院,远远便见两人几乎叠在一块儿,在书桌旁不知作甚,当即高喊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那两人赶紧分开,却是福伯与琅邪,琅邪把桌上纸一收,“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你们方才做什么坏事,鬼鬼祟祟。”
      “你自己坏心眼儿,看什么都是坏事儿,赵庄不是在门外,怎地允你进来?”
      “嘿,我搬出皇上,来瞧瞧你抄得如何了。你且给我瞧瞧。”
      不待琅邪答话,抓起一张便看,“啧啧”两声,“皇上说你字写得不怎样,现下看来,他老人家说话太仁慈了,你这字......”
      “如何?”
      “鸡抓狗刨也不如你!”
      “……”
      “虽写成这样,你也得快些,剩不到半月,你这一遍也没抄完,不怕圣上罚你?”
      琅邪瘫倒在榻上,“我实在写不快,不如你再帮我写些?”
      息延下巴也给惊掉,压低声道,“你方才竟让福伯替你抄写?好你个琅邪,欺君之罪,是嫌命长?”
      “那能如何?反正我成日关在这里,不因欺君而死,闷也闷死。”
      “休要胡说,皇上向来纵容你,若非你尽惹事,他如何舍得罚你?”
      琅邪两眼无神地扯了扯嘴角。
      息延又道,“你既嫌闷,外头正好有人来见你,你见不见?”
      “谁?”
      息延挤眉弄眼,“你我兄弟,这事也不要你说谢,只是你以后遇着好事也记着我些。”
      两手把他背后推着,一路推出了游廊,琅邪莫名其妙,“你说什......”

      只见府门前除了赵庄与守门侍卫,还站了两人,那边上一个高大男子胡子拉碴,正等得不耐烦,旁边一个女子,虽穿的汉人服侍,但见那如雪肌肤,微凹眼眸,似有几分异域,不是真真公主是谁?
      真真公主眼尖,“王兄!出来了!”
      琅邪一惊,一改方才懒散步伐,三两步便跑上前,殊不知自己在息延眼中正落了个“重色轻友”,“公主来找琅邪何事?”
      那一道大门,赵庄卡在门边,这厢两人站在门里,这厢两人站在门外,场景实在有些好笑。
      真真道,“我们今日要离开京城,特来跟侍郎大人道别。”
      琅邪一惊。
      那日当众刺伤哈查,她却无怪罪之意,不知是否哈查对她说了什么。但见她只如初见那样盯着他,眼中并无复杂之意,想必是自己想多了。
      他与她相视片刻,终究只像寻常朋友那般,“此去山高路远,公主要多保重。”
      “借侍郎吉言。”真真笑得真诚。
      琅邪怔怔看着她,越发觉得她那双眼睛格外让人亲近,不由放软声道,“……公主的娘亲,想必是个美人。”
      “咳咳!”息延在后头假咳。
      琅邪毫不避讳地看着她,真真也不觉被冒犯,“母后的确是大美人,说来,母后还是汉人呢,想必因此与侍郎大人投缘,我第一次见着侍郎,便感到亲近。”
      “投缘?的确投缘。”琅邪喃喃,“王后是汉人么......”
      “嗯,”真真公主点头,脑后铃铛作响,“侍郎不觉得我长得不完全像犬戎人么?还有我这一口汉语,侍郎不奇怪,我和王兄怎么会说?全因为打小便有母后教导。”
      “是了,是了......”琅邪上前一步,“上次听公主说王后生病了,不知她现今可还安好?”
      真真一愣,却见他并无恶意,反而眼睛中藏着一股莫名的复杂和忧虑,直勾起她心中难过,轻轻道,“她很好。”
      “她,她......”连“她”了几声,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真真、赵庄、息延都觉得奇怪,唯独哈查知悉内情,嘴角挂着一抹笑,“侍郎要问什么?”
      他低声道,“……她可还想回中原?”
      真真闻言惊叫一声,流下泪来。
      琅邪不明所以,忙看向哈查。
      哈查道,“她死了。”
      “死了?”
      “没错。”
      “......何时?”
      哈查看了一眼赵庄,又看了一眼息延,最后才瞧着琅邪,“两日前收到的书信,犬戎人行水葬,我们要赶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酉时。
      冉俊进门,手下两人押着个哆哆嗦嗦的中年男人,那人面色煞白,耳廓边少许湿沫痕迹,显然是易容之人。
      此人本是御药房里一个打杂的,赶着瞧热闹,却不想瞧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当即找了个替死鬼,逃过灭口一劫,之后数日,也不敢放松警惕,皆不以真面目示人。
      然而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精明,冉俊却比他更精。因知此人生过怪病,病状特殊,药一日不可断,且药方甚奇,冉俊便暗中派人盯着,但凡有人买了那药方上的几味药,皆要仔细查探一番,这才将这人给抓到了。
      “袁永?”
      那人哆嗦着嘴说不出话来,身后两人同时出脚一踹,他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殿下叫你,聋了不成?”冉俊扭头一耳光。
      “是是是,小的袁永,”袁永这才连连答道,左脸旋即肿了起来,“二殿下要问什么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尽、言无不谈!”
      冉俊冷哼一声,正欲教训他两句,樊裕道,“你若不知,又何必要逃?”
      袁永吞了口口水,定定看着樊裕,“小的明白,但是小的,小的有个小小的请求。”
      冉俊又要动手,樊裕道,“我答应你。”
      “殿下不问问,是什么请求吗?”
      “不必。”
      袁永原本浑浊的眼球竟然绽开一丝光,樊裕不再理会他,“说吧。”
      他听皇子应允,当即配合道,“那日,那日比试,小的也在台下,虽与殿下您一样听不到台上那两位大人的声音,却因自小跟着祖上学习口技,也懂些唇语,便将两位的话看得清清楚楚,当时那犬戎王子......”
      樊裕耐着性子听他废话一番,终于进入正题,这才抬起眼看着他。
      “哈查王子道,‘你的母亲是个美人,与你父亲一样......’这哈查王子出言挑衅,小的听闻侍郎大人是个孤儿,父母双逝,不想母亲却被这蛮子王子侮辱,换做是小的我,也会砍过去......”
      “......后来的事您也知道......”袁永道,“小的自知看了不该看的,本想逃,却没逃过您的手心,殿下您英明神武......”
      樊裕让众人先行退下,只余袁永一人。

      房内寂静后,他问,“杨朔生有两子?”
      袁永一惊,“殿下......殿下说的杨朔,是哪个杨朔?”
      “你知道几个杨朔?”
      袁永又问,“……可、可是惊鸿公子杨朔?”

      惊鸿公子杨朔,虽在江湖留名,却是前朝第一任太子殿下,暴君杨骅同父同母的亲生哥哥,因一个女人而放弃江山的荒唐前太子。
      当年江南女子那然倾国之姿,教世间男子神魂颠倒,却到底非良家女子,杨朔贵为一朝太子,不学治国之略,反学江湖男女游戏人间,又是自创剑法,又要娶花魁为妃,罔顾宗室,实乃皇室耻辱。愤怒之下,元.祖杨擎废改太子,并严令朝廷上下,市集之间,皆不得谈及此事。
      然自古江湖朝廷,分庭而抗,朝廷越是讳莫如深,江湖人越是茶余饭后,谈之兴起。你想那一个是英俊风流的当朝太子,一个是艳绝天下的江南花魁,一生一世相爱相随生死不弃……江湖中人,到底会说故事得多。

      而樊裕除有耳闻,还曾亲眼见过。

      他母亲是姬妾。只需瞧他相貌便知,那无疑是个数一数二的美人。可这也是个蛇蝎美人,将军府上,人人都怕她——尤其是那略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但凡被将军多看一眼,她必立刻想法折磨她,更别提受了将军恩宠,必要使尽手段将人赶走,至于女人们怀了孩子,一经她发现,更是个个都要夭折腹中。
      那两年,樊将军独宠裕母,她便得意忘了形,自以为成了樊家主母,甚至想管将军私事。那时将军府的女人们怕她恨她,只需稍使手段,便让她发现了樊将军私物中的一副女子画像。
      那是一副偷画的像,画中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正倚在窗边,似在等人,却好似有人从后头叫她,她侧目回望;那画像很是细致,连脸上的一缕愁思也被勾勒得如在眼前,好似倾尽了作画人的全部心血……
      这作画人自然便是樊将军,而画中人也不是旁人,竟是那名满天下的大美人太子妃!
      裕母妒火攻心,扬言要将樊将军惦记太子妃一事,闹到宫中太子那里去。
      那时樊裕也不过四岁,夜里睡不着,走到院中,却听到父母争吵。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爹娘争吵,母亲撒泼犯浑,父亲怒意相对,全无平日半分的恩爱样子。
      他看见桌上摆着一幅画,画上女子他从未见过——今后也不得以再见——那女子侧目回望,惊鸿一瞥。
      父亲竭力压低怒气,却掩不过母亲的尖声指责,突然,母亲发了浑一样冲去扯那画,顷刻之间,将那美丽女子撕作千万碎屑。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父亲动武。他像只被掀翻老巢的老鹰,单手将手无寸铁的母亲喉咙扼住,慢慢提离地面;母亲不住挣扎,手舞脚蹬,平日里伶俐的嘴此时再也骂不成人,她的眼珠四处乱转——直到转到在窗外偷看的樊裕这边。
      那一眼让他有些害怕,而随后父亲也扫了窗边一眼,那来自洞穴深处野兽般的目光把小樊裕吓得“啊”一声叫了出来——那无疑是父亲最隐蔽的面目,顷刻即逝,从今往后,无论是做将军还是做皇帝,他都再没见过,然而他从未忘记。
      他救了他的母亲,没有他,母亲那一夜便会死。
      但她终究还是病死了,活得不长,后来也不快乐,死时,她只对樊裕说了一句话。

      “二皇子?”

      樊裕回过神。
      袁永松了口气,道,“您方才说......那杨朔有两个儿子?”
      袁永鬼祟道,“您如何知晓?”想了想又道,“小的是说,此事当年纵是皇室之人也不甚清楚,按理说,杨骅那个昏君......更是会令人禁谈此事,您,怎会知道?”
      樊裕却反问,“你究竟是何人?”
      “小的……”袁永道,“不瞒殿下,小的原是马天南门下一个弟子。”
      “马天南......”
      这名字有些耳熟。
      “当日那世子出生不久,尚未见过皇室祖先,便中了怪毒,宫中御医皆是吃干饭的,诊了几月未见成效,太子请我师父去诊治,我便也有幸跟着前去见过那世子......可怜那小世子,还是个粉头婴儿,也不知何人下手那般歹毒,师父亦束手无策,那美人太子妃当即哭得死去活来,只怕找不来良药便要跟着去,师父没了法子,才给了他留下些续命的药。”袁永说完,奇道,“可那药,至多也撑不过半年啊。”
      “都说临安苏家、药王谷主人医术无双,可不是小的自夸,若连师父都说那人无救,便真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啦。”似勾起回忆,那孩子粉粉嫩嫩的模样仿佛近在眼前,那袁永有些黯然,“只是半年未到,杨朔便不做太子,杨骅即位了。”
      后来的事,他不说,樊裕也知。
      当年杨朔携带家小离宫,想要归隐乡野,远离纷争,却不过一年便被皇帝的人找到,杀了亲生哥哥不说,还将刚出生的二侄儿捉了走。
      那杨煌被带到宫中时,不过是个奶娃儿,对父母被杀一事全不知情,杨骅治宫严酷,又无人敢嚼舌根子,他便一直将杨骅当做自己唯一的亲人一般对待……
      直到破城前。
      ——难怪,难怪那个自幼养尊处优的世子殿下,肯冒着风险,为他们通风报信……想必那时正是得知杀父、杀母、杀兄仇人正在眼前,转爱为恨,要毁去杨骅半生心血。
      只不知他可曾想到自己今日境地?
      “这暴君……连自己侄儿也不放过,当真比禽兽不如。”
      樊裕瞥他一眼,瞧他这时眉眼清明,方才那贪生怕死之样反似作伪,“你师父何在?”
      那袁永闻言,愈加黯然,“皇子有所不知,我师父见那世子无命活,没多久也去啦。
      “......世人只道我师父一介神医,却治不了自己的病,却不知我师父为解世子之毒,亲身做了试验,只是,只是到底无效......只得将责任全推自己身上,心病成疾,才致早逝。”

      冉俊被召进来时,樊裕正运笔作画。
      看起来,主子心情算不上愉悦,不敢随便打扰。
      樊裕也当他不存在,只按着记忆下笔。
      房内香料燃尽,氤氲着最后一缕余烟,他收起笔。
      “你来。”
      冉俊前去。
      画中人面孔熟悉得很,只是黑发披散在腰,轮廓柔和,又做了女子装束,乍一看不太适应,但还是能一眼看出那人是谁。
      冉俊当然知道他并非真的只让自己看看,便夸道,“殿下神来之笔,九殿下着女装,也是个美人胚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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