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农村的夜里寂静无声,劳累了一天的人早早入睡,鸡狗也是挨在窝里,等待天光的到来。

      深秋的夜风一点点拂过树梢,带下两片叶子,转啊转,就从半开的窗户飘了进去,缓缓落在少年的的脸上。

      困觉中的少年眉毛皱在一起,嘴巴紧紧扁着,两颊被被子里散发的热气蒸红了,胸口不断起伏,压在胸口的手不断抖动。

      于田一下从梦中惊醒,胸口上的手在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已经向床边挥了出去,不想碰到床头用来支撑蚊帐的木头,两行清泪一下就从脸上淌下。

      于田疼死了,感觉自己的手都麻了。

      他把撞到的手轻轻的放在被子里,“嘶嘶”吸冷气。

      另一只手抬起来,摸到自己脸上,把让自己惊醒的罪魁祸首拿下来,捏在指尖捻了捻,发现是一片叶子。

      他爬起来,果然发现床尾的窗户忘记关了,缩着身体爬过去关上。

      重新躺回热乎的窝里,于田却有点睡不着了。他翻了几次身,又换了平时自己容易睡着的姿势,睡意始终压不下胸中憋闷、喘不过气的感觉。

      手还是疼,他只想哭。

      他摸了摸枕边,没有找到卫生纸,待会儿哭惨了擦不了鼻涕,搓了搓眼睛,他打算先把眼泪憋回去,等早上拿了纸再哭。

      于田放弃侧身蜷缩,直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望着头上的木板出神。

      比正回县繁华得多的城市、比小巷宽敞太多的街道、比小山还要高的楼、来来往往的拥挤的人群、随地可见的小汽车,一帧帧在眼前飞速掠过。

      一个陌生的人在街道上奔跑,与车辆擦身而过,被地上翘起的砖块绊住脚,摔倒了,然后又不知疼似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

      周围人是什么眼神?小车主人破口大骂了吗?

      看不清、听不清,只有在奔跑的人是清晰的,和他身上满溢而出的慌张和悲伤。

      来一个好心人,载他一程,把他送到目的地,一切都会好了,一切都会好了吧。

      他停下了,在更高的楼下,一切嘈杂如洪水般褪去,优雅的、庄严的面孔突兀的映入他的眼睛,脏污的他格格不入。

      他就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高楼在旋转,茫然袭来,然后,机械的抬起手,和对面压着怒气的走来的人挥了挥手。

      然后,又僵着放下手,看那个人大步走过自己。

      好难过,好绝望,感觉要死掉了。

      原来不会好。

      他是谁?怒气冲冲的人又是谁?

      陌生人突然回头,看向男人走过的方向,而于田心脏骤停,看见了陌生的自己。

      瘦削的、苍白的、无神的、年长的自己。

      于田还在看着木板,耳下的枕头晕出两块湿迹。

      “呼”的一下,他把身上的被子拉起来,猛的罩住自己,忍不住小声呜咽。

      哭累了又睡着了。

      等于田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外婆在为自己热敷额头,手臂上有一点清凉,应该是上了药。外婆见他醒了就要坐起来,忙把他按下,一脸心疼的说:

      “先不起,先不起来啊,是不是昨晚踢被子了,还是最近累到了,这额头有点烫,先躺下敷着吧。”

      她轻轻点在淤青的手臂上。

      “还有这手,青了一大块,磕着碰着了吧。”

      于田想让外婆不要担心,张嘴却发现嗓子干疼,又要露个笑脸安慰,但一咧嘴又要哭了,都怪梦里的自己磕了好几下都没人管。

      外婆端过水来,看见他扁着嘴,泪花打转,眼眶都红了,心疼坏了。

      就着外婆端的水喝了点药,于田睡意上来,直接睡到了下午。

      睡了一觉,病痛飞去。于田神清气爽的哼着歌儿,懂事了以后,头一次在下午站在自家院儿里打了个起床的哈欠。噩梦的悲伤就留给生病的自己了,他于田还是个积极乐观的好少年。

      睡到下午这事儿还是挺新鲜的,他一蹦一蹦的走在泥路上,东瞅瞅西瞅瞅,时不时还蹲下来捋一把草,看它们东倒西歪的,毫不留情哈哈哈大笑。

      下午的风光和早上就是不一样。

      正乐着,于田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四处环顾。

      “小田,你傻乐什么呢,我家牛都被你吓到了。”赵莅在土里单手叉着腰,指着自家不停要回转方向的牛,冲于田喊,调笑味浓得很。

      于田才不管他,脚步一转,跳上土坎,就往牛跑来,还特意学了两声牛叫,逗牛呢。

      赵莅习惯了他这副样儿,也不恼,问起他早上生病怎么样了。

      “做了个噩梦,睡了一觉就好了,外婆还去给你说了呀。”于田边耍牛边答他。

      “阿婆早上来给我家借点退烧药,我妈问了就知道了,她差点就要把我家所有的感冒药塞给你了。你也回去跟阿婆说几颗药就不还了,我们乐意呢。”

      于田点点头,不跟他客气。耍了一会儿,就往自家地里去了,阿婆身体不好,不能做太久的活儿。

      休息了整一天,外婆才允许他下地。

      大片的茎叶从一排排土陇里伸出来,互相缠绕联结,用锄头把沟里的茎叶扒开,露出主要的茎干,于田对着这些主要茎干大力气一挖一抬,就滚出几个大大的红薯,圆的长的混在一起,沾着湿润的土壤。

      他挖完一窝就蹲下来把红薯上的泥扒掉,露出玫红色的外表皮。外婆配合他动作,等他弄完一陇就捡起来装进麻袋里。

      天将黑时,他们堪堪完工,收获了三大袋的红薯。于田去借村里的板车,和外婆一起把笨重的袋子抬上去,一推一拉往家的方向走。

      好在三袋红薯的重量不算特别重,不然明天定会腰酸背痛,可有得受。

      于田蹲在地上,借着煤油灯的光,把个大的、外形流畅的红薯挑出来装在一个麻袋里,又把外表又些许坑坑洼洼的选出来装在一个麻袋,个小的也被单独分出来。

      最后清点时,他和外婆决定卖掉两袋,留个小的一袋,即可以吃又可以做为来年的种子。

      赵莅进来时,就看见于田正在气喘吁吁的把躺在地上的鼓鼓囊囊的麻袋立起来,他一个箭步过去,从于田手里提到墙边放好。

      “小田,这些都分好了?”赵莅指着靠在一起的三个麻袋。

      “嗯,打算把大个的卖掉。”于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回答道。

      赵莅点点头,又问他:“怎么卖、到哪儿卖,想好了吗?”

      于田抬头,有点茫然,不是和以前一样吗?外形流畅的价高一点,有点坑坑洼洼的价就低一点,像红薯这类的粮食,各村基本都有种,也就只能去县里卖,他对着赵莅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

      赵莅眼睛亮了亮,一把揽过自家弟弟,在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

      “你哥今年带你去其他地方卖,就不去菜市场那臭地方挤了,我们要从被动变主动,趁新鲜一次性把红薯都卖出去。怎么样,要不要跟哥一起?”

      于田眼睛也亮了,巴拉下他哥按着他的手,问他:

      “我们自己去巷子里叫卖吗?一家一家走的那种?”

      “是也不是,那普通小巷子里的人家一次买得少,你家和我家要卖的红薯合计可是有个四五百斤,我俩不知道要走多少条巷子,我们去不一样的巷子卖。信不信你哥?”赵莅捏着他的脸,前后晃他的头,还神神秘秘的,跟逼问似的,就要他答应。

      于田头有点昏,差点答应了,又想到一个问题:“我们怎么把它们搬过去,又怎么挪呢?四五百斤背不动的。”

      “知道你不是大力士,这不是有办法嘛。”他哥昂昂头,看向于田拉回来的板车。

      于田顺着他的视线,也觉得一切都可行了。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雾蒙蒙的街巷上,一辆板车在咕噜咕噜的前进,前头是一个健壮的青年,一根粗绳子套在肩上;后头是一个少年,弯着身子推车,小麦色的脸颊因为憋气使力而有点红,看得见鼻头额头的一点薄汉。

      咕噜咕噜的走过几个巷子,牵头的青年停下来,从包里掏出一条帕子擦汗;少年看他做作的姿态,嘴角抽了抽,也从包里掏出帕子擦汗。

      这就是他哥讲的做买卖的讲究,他就忍忍。

      赵莅把帕子叠好,用一只手指着前面的巷子,说:

      “我们快到了,这条巷子和其他巷子可不同,我们待会儿进去只需敲一敲门,不要吆喝,有人开门就给他看看我们的红薯,说话也要时髦一点。”

      于田郑重点头,只是不太明白怎样说话算是时髦,他打算多听多看,尽量把推销的活儿给他哥,自己就负责称重。

      他们往前走,于田就感受到了他哥说的“不同”,这儿很安静,基本每户人家都有一个小院,一扇朱红色的或红棕色的大门就是一户人家的标志。

      他们走走停停,尽量放轻脚步,压着车轮。

      每一户人家他们都去敲一下门,些许人家看他们是来卖东西的,摇了摇头就关上了门。

      但还是有人家好奇,问了看了他们的红薯,只有几家买了,不过他哥说的没错,人家都是大手笔,一买就是六七十斤。

      车上还有百来斤,他们继续向巷子尽头走去,到了深处,一扇纯棕色的大门在众多掺了红色的大门中显得朴素而庄重。

      这次是于田去敲门,他握住上面金属制的门扣,轻轻击打在门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田是原生原长的,不是重生的哦(●'??'●)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