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别来》李鱼子

27、第 27 章

　　于田接起电话，传出熟悉的声音，在电流作用下有一点模糊。

　　“小田，外婆说你回学校了？”

　　他还在呆滞状态，闻言结结巴巴开口：“啊......嗯嗯，昨天刚到呢。嗯——是颜......颜温哥？”

　　颜温:“......。"

　　对面传来哈哈哈大笑：“这么快就要不记得我了？算了，也没事，就想确认一下，不是很恋家吗？”

　　“没有没有，怎么会不记得，只是突然接到哥的电话没反应过来。”于田的脸上浮现一抹傻笑，轻轻松口气，“家里我给外婆说好了，想让她去跟小姑待一顿时间。而且崔叔叔，就是我之前的领导，他好忙的，我不想耽误他的时间。”

　　“嗯？你回家过年怎么耽误人家时间？你还在做人家的小清洁工呢？年节不放假？”

　　一连串问题哗啦啦砸在于田头上，颜温哥的语气疑惑又愤怒，显然是误会了。

　　“不是啦，是我太想崔叔叔了，他已经不是我的领导了。”他停顿了一下，“所以他来陪我过年啦。”

　　颜温被这神转换的关系惊了，领导处成了叔叔，还这么亲的样子。

　　他没多想，觉得是他小田弟弟人格魅力太大了。

　　但他还是提醒一句：“你把这个电话号码存下来，有不开心的事就跟我说说。注意保护好自己。”

　　于田去哪小本子唰唰写下号码，“嗯嗯。”

　　对面要挂电话了，他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抓住话筒：“颜温哥，我在京城这儿，你要是来了给我提前打个招呼呗！”

　　“嘟嘟嘟——”在下一刻响起，对面应该听到了，于田又回沙发上窝着。

　　崔箫池回来时夕阳挂在天边，正向地面拉下昏暗的幕布。

　　沙发上的少年侧着身，毯子从头到脚盖得严丝合缝。

　　他把没过头的小毯拉下一点，露出少年的脸，红扑扑的，眼睛上的睫毛颤动，少年挣扎着睁开了眼。

　　“叔叔。”于田撑起上半生，靠在沙发后背上，揉了揉眼睛。

　　湿巾落在他的脸上，冰凉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瑟缩，喉咙里发出哼声。

　　等着湿巾转战到少年的手上，男人缓缓开口：“晚上出去吃饭吗？”

　　“啊？和叔叔一起？”

　　“嗯。”

　　他点头，起身穿鞋，墙上的大钟显示已经下午六点了，他要抓紧时间！

　　崔箫池带人从大厅走进包厢，感受到身边少年的紧张和不自在，他微微用力，攥紧少年的手腕。

　　大厅经理默默在前面带路，身后的男人不怒自威，周围的气压都要挤爆了。他擦擦汗，在心里无声给自己打气，推开了包厢的门。

　　“哼！来吃个饭还摆着臭脸，知道的是跟你老子一起吃，不知道的还以为来见敌人。”崔老爷摆正坐姿，瞪着小儿子，瞥一眼身边的少年。

　　崔箫池看一眼老人，没理会，他的注意力在身边。

　　经理努力维持笑容，把自己的存在感尽量降低。

　　等到男人朝他点头，他如释重负一般走出去，关上了门。

　　少年被崔箫池带到座位前，他把椅子拉开，手掌虚放在少年肩头：“坐吧。”

　　于田的手心出了点汗，他抬头向老人家露出一个笑，被无视了。

　　看来是真的，崔叔叔说老爷子脾气不太好。

　　好吧，他悄悄撇撇嘴，转着视线在包厢里扫了一圈，被震撼了一下下。

　　桌上的两个长辈没动筷，于田就规规矩矩坐好，默默安抚自己空荡荡的胃。

　　身前的小盘里放着两个剥好皮的橘子，第三个很快又堆进来。

　　看到小孩没动，从盘里抽离的手顿了下，把橘子直接放到他面前。

　　一道目光刺刺的射向他，于田顶住压力，伸手去接住橘子。

　　却不想崔叔叔直接掰一半递到他的嘴边：“吃吧，吃完这两个橘子就吃饭。”

　　他点头，把橘子叼进嘴里。

　　老爷子用拐杖重重敲在地板上，“你出去几年连规矩都记不得了？”

　　崔箫池淡淡回他：“不敢。”

　　嘴里说着不敢，手上一刻不闲。

　　崔老爷子自认为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也不会跟一个小孩过不去，但他这小儿子确实知道怎么戳他心窝子。

　　一声不响离婚，捡个十几岁的少年当儿子一样养，在他面前也不收敛。

　　这小孩长得倒是乖，话不多，规矩也过得去。

　　但再好也非亲非故，他儿子亲自伺候，像什么话。

　　菜上齐了，崔箫池拿纸巾擦净手。

　　“爸，吃饭吧。”

　　老爷子见小儿子终于注意到他，丢下拐杖，喝了口汤。

　　“是叫小田是吧？”

　　“啊嗯，是的，爷爷。”

　　于田握紧筷子，见老爷子皱了下眉，却也没说什么，松了口气。

　　“吃饭吧。”

　　两人出去太久，年叔在家里坐立不安，花草都不想侍奉了。

　　小孩不知道这顿晚饭有多么危险，他作为一个活了将近六十年的人精，还会看不出来？少爷也是，偏往险峰走。

　　老爷子要是看出少爷的心思了，两边都有的忙、有的闹。

　　晚上九点过，引擎声出现在别墅外面，车上下来的两人全须全尾，小孩精神头还不错。他的心可算是落到了实处。

　　“少爷。 ”

　　“让年叔担心了。”男人颔首。

　　年叔摇头，又去跟少年搭话。

　　老爷子还是老了。

　　“叔叔，我这两天想要出去找找工作。”他在房间里静静听着走廊上的脚步声，在男人踏过门口时一把拉开门，喊住了男人。

　　崔箫池不意外，他晃着手里的茶，“无聊了？”

　　想过很多种回答，这个反问是于田没有意料到的，他抓抓脑袋，“不是，就是想找点事做。”

　　“嗯。”崔箫池点头，“我让年叔给你留意，天冷就不用出去了，容易生病。”

　　他干巴巴答应，年叔也不容易，大事小事都要管，真难！

　　“空调修好了吗？”男人看向他的身后。

　　于田关门的动作一顿，把头伸出门外说：“年叔说明天工人来修。”

　　男人拧着眉，视线转到他身上，他的声音不自觉减弱：“......今天不是很冷。”

　　门外的人看着他，一大一下隔着一扇虚掩的门对峙，空气静默的可怕。

　　几个呼吸之后，门内的人主动走了出来，抱着自己的毯子。

　　崔箫池的心莫名软下去一块，他拐带少年重新进屋，“叔叔陪你在你这儿睡。”

　　“啊？”于田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

　　“不是不习惯叔叔那屋？”

　　崔箫池也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了少年，对少年来说，屋子排斥是不存在的，不习惯的是他的人。

　　“今晚你睡叔叔那，叔叔睡你的屋。”他先一步说出自己的决定，强硬把少年带回房间，拿出一套睡衣去隔壁间。

　　屋里的灯熄灭了，门缝透出一点走廊上的光。

　　少年把自己塞进被子里，轻嗅床上的气息。

　　他之前就发现了，崔叔叔身上的香味很好睡觉，昨晚太累了没来得及，今天一闻，床上果然也是一样的味道。

　　难怪自己睡得那么好！

　　他闭上眼睛，鼻翼抽动，头埋进枕头里睡着了。

　　半夜，崔箫池躺在少年床上，忍不住起立。他深呼吸两下，拧着眉开窗，冷风一点点灌进来。

　　男人嘴里含着烟，一动不动盯着远处。

　　半晌，他关上窗，躺倒床中间。

　　年叔办事效率高，给他挑了几份工作，陪陪小动物或除草养花的。

　　于田脸部表情有点失控，他觉得这像是让自己去玩的。但是年叔一脸认真地让他挑，每一份工作后面还写了详细要求，也不像是哄他玩。

　　他随手拿了一份，修灌丛枝丫和养草地，看上去和白楼里老人的工作差不多。

　　想到老人也不是很轻松的样子，他决定就是它了。

　　毕竟工作太清闲了他有点不安。

　　年叔把他选好的那份拿下去，跟人家打了个电话。

　　他问少年要不要面试，少年忙不迭点头。

　　本来赵莅说好过两天就回京城，这一等就等到了十五。

　　于田怀疑他哥回来但忘记跟他说了，亲自打电话回去确认。

　　沿途有货物接触，负责人出了点儿事，刚好赵莅坐火车经过，直接就被叫去处理这事。

　　人忙起来像陀螺，白天晚上接着倒，一连几天没和上几个小时的眼。赵莅接到他弟电话，勉强恢复清醒，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

　　听他弟说自己找到了一个挺闲的工作，他真是要吐血，咬着牙把电话挂了，怕下一秒想爬过去爆头。

　　电话敢挂下，就想起来，他额头一抽，难道他弟的打击还没完？

　　号码显示不是小田，他的脸又臭下去，不耐烦的接起来：“喂。”

　　“赵哥，你不是想找个勤快点的帮你整理资料吗？刚来一个，之前有过图书馆工作经验，要不要？”

　　“人在哪？”

　　“他说自己可以随时去京城。”

　　火车座位上不好伸腿，他的两条腿伸直在过道上，声音也懒，“行，他过来再说。”

　　电话挂了之后他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人家学历，想着再拨回去又顿住了。

　　啧，自己什么时候也这么看重学历了，连个大学都没摸上边呢。

　　人要是工作能力可以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