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力时差》不给糖醋酱

8、第8章 爱之本源

　　傅知雪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下午第一节课还只上了一半，于是他准备在王老师办公室待一会儿。
　　王老师正在备课，见他敲门进来，问道：“处理好了？”
　　“嗯，”傅知雪点点头，“老师，以后她要是还来，说自己是小折的妈妈，你们就把她赶出去，小折的妈妈只有一个姜妍姜女士，您见过的。”
　　“好，我会的。”王老师虽然内心好奇，但别人的家事不好多问，于是爽快地应允了。
　　“然后我想给我弟弟请个假，他可能状态不太好。”傅知雪轻叹了一口气。
　　王老师这个班主任当的很开明，立马从桌边堆着的资料里撕了一张请假条，边签名便说道：“行，反正今天也周五了，明天那半天的课也可以不用上，在家多休息休息，就当提前放个小假。”
　　“谢谢王老师。”
　　“没事儿，举手之劳。”王老师笑着把请假条递给他，“你弟弟成绩也很好，很让人省心。”
　　“真的吗，”傅知雪其实知道傅闻折成绩好，但从班主任口中说出来的夸赞对他而言有不一样的意义，笑了起来，眉梢也舒展开去，“他理科特别有天赋。”
　　“是的。”王老师对这句话深表赞同，“你们班班主任徐茗徐老师，有次跟我讲你们这一届，夸你成绩好、听话，也是让老师省心的小孩儿。结果过了几年你弟弟居然进了我的班级，还挺有缘分的。”
　　“我其实就一般，没有我弟弟好。”傅知雪谦虚得很。
　　“已经够好了，够好了，”王老师拍拍他的肩膀，“人要学会知足，这世界上这么多人，要是每个人都贪得无厌，那得变成什么样子？而且你这样的，丢在普通人堆里算是人中龙凤了。现在大学都快毕业了吧？”
　　“下学期读完就毕业了。”傅知雪看着面前的女老师，突然有点想念徐茗——一个不苟言笑、有着菱形脸的政治老师，会在你早读打瞌睡的时候温柔地抚摸你的发顶，会隔一段时间开一次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而是让大家敞开心扉的班会，会腼腆地笑着答应他们拍合照……她像盛行千里的光，穿透傅知雪繁杂的高中生活。
　　上一次去看老师已经是两年前了。
　　他想去看看她。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像脱缰的野马拉不住绳子，傅知雪准备一会儿就去沉寂已久的班群里呼唤他的高中同学们。
　　轻快缓和的下课铃把他从回忆里拉出来。
　　傅知雪和王老师道别，走到高三（4）班后门门口等着。
　　傅闻折正在理书包，谢寻就坐在他前面的位置，回头看见他哥哥就在后门玩手机，好奇地问道：“你哥怎么突然来接你了？你下午课不上了？”
　　傅闻折把笔袋收进书包：“不上了。”
　　“vocal，”谢寻羡慕死了，“你怎么这么爽，把我也带上吧……”
　　傅闻折瞟他一眼：“自己找老王要假条。”
　　“果然有哥哥就是不一样，”谢寻哭唧唧，“这泼天的富贵什么时候能轮到我……”
　　傅闻折走之前还要损他一句：“回炉重造。”
　　班里不少人都往后门口张望，直到两人离开才叽叽喳喳地八卦起来，有几个跟谢寻熟的同学直接跑到他位置边上八卦。
　　“谢寻谢寻，那人是谁啊？”
　　“看起来好年轻，我感觉是哥哥……”
　　“是哥哥吧，好像午休下课的时候我就看到他了，在老王办公室……”
　　“他们还在楼梯间说了一会儿话来着，我上厕所出来也看到了。”
　　有个蘑菇头的女生反着坐在座位上，两手撑着自己的头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为什么哥哥和弟弟都这么帅……”
　　她的后桌是个高马尾女生，傻兮兮地笑：“而且好配……”
　　然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开始痴痴地笑。
　　她俩就坐谢寻隔壁，谢寻被她们笑得起了一身恶寒，忍不住抖了抖，想把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抖下来。
　　这随时随地犯花痴的病能治不？
　　虽然是寒冬，但天气还算不错，没有风，阳光透过飘在空中的几片薄云落得很轻很自由，暖和而温馨。
　　“有想去的地方不？”傅知雪哈出一口热气，迅速在空气中化成白雾，视线又移到傅闻折背着的书包上，“还是先回家放个书包？”
　　“不用的，”傅闻折本来就没带几本书，“很轻。”
　　“那我们——”傅知雪沉吟，“去看电影吧。”
　　看完电影再带他去吃个烤肉。
　　他其实也挺久没看电影了，上一次看电影已经是去年十一月份，跟程时隅去看了个喜剧片。
　　片名叫什么他忘了，只记得笑着笑着最后又哭了，很有中国喜剧片的风范，片尾总要来个让人煽情落泪的点。
　　姜妍这时候打电话进来：“知知啊，小折班主任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到，她说那个谁……去找小折了……”
　　“没事儿妈，我已经解决了，你放心吧。”傅知雪让她安心工作，“我给小折请了假，带他去玩一圈。”
　　“好，那你们注意安全，晚饭也自己解决一下，年底了事情多。”
　　姜妍叮嘱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傅知雪手指在手机页面上划拉两下，小声嘀咕：“你想看什么样的？这几天还没上映新的电影，不过这几部我也没看过……悬疑片？还是喜剧片……”
　　傅闻折垂下眼帘，晦暗的瞳色看不出他的情绪：“看你想看的。”
　　傅知雪最后挑了个喜剧片。
　　工作日的电影院门可罗雀，寥寥几人，他们跟包场似的。
　　傅知雪很喜欢没人的影厅，他一直觉得看电影是一件私密的事情，昏暗的环境很有安全感，不必克制自己的情绪，不必在乎他人的感受，每一部电影都会给不同的人带来不同的感受，像自己与自己重逢的过程，这很奇妙。
　　以后要在家里搞一个私人小影厅。
　　他这么想着，拉着傅闻折在位置上坐下。
　　电影很快开场，灯光熄灭，荧幕亮起，昏暗中傅闻折只能看清傅知雪侧脸的轮廓，触手可及。
　　其实直到电影结束傅闻折都没怎么关注剧情，他也喜欢这样没有其他人的影厅，可以肆无忌惮地看自己想看的人，看他随着剧情的跌宕起伏又哭又笑，听他偶尔发出惋惜或疑惑的音节，看他的手有时候不停地往自己嘴里投喂爆米花有时候又定在桶里不动了……
　　好像上天为他们创造的独处机会。
　　傅知雪看电影，他看傅知雪。
　　不用担心会被发现，因为他的目光隐晦，藏匿在电影院的黑暗里，像无人知晓缓缓流淌的溪水，流向他时无声无息，却又无人管束。
　　两个小时的电影，傅闻折却觉得恍如隔世。
　　心跳变快的时候，时间好像就变慢了。
　　电影最后的结局是喜剧，相爱的人兜兜转转终于在一起，很老套的剧情，但是傅知雪看得津津有味。
　　离开电影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傅知雪把快吃空的爆米花桶扔进垃圾桶，担忧地说道：“完了，我吃这么多，一会儿烤肉都吃不下了。”
　　“没关系。”傅闻折声音很低，“吃不下我会吃。”
　　傅知雪仔细看他的神色，比刚出学校那会儿放松了好多，有点开心：“怎么样？看完电影是不是感觉心情好多了？”
　　看你心情才会变好。
　　傅闻折终于在他哥面前露出一个浅笑：“嗯，好多了。”
　　傅知雪为自己的明智举动点了个赞，得意地仰起脸，露出一个有点嘚瑟的小表情，一把握住傅闻折的手腕往前走：“走吧我们，吃烤肉！”
　　拉手腕这个举动在傅闻折的印象里出现过太多次，每次都是傅知雪用右手去拉他的左手腕，高兴的、生气的、担忧的，傅知雪拉手腕的力度会因为他的情绪有所不同，但不变的是手掌传来的温热，从腕骨处慢慢渗入四肢百骸，最后抵达他的心脏。
　　烤肉店人很多，人们大概都喜欢在周五的晚上奖励自己又结束了一周的工作，踩着这个点吃饭，服务员忙着上菜，切好的肉片在烟火直冒的火炉上滋滋作响，冒出诱人的香气，人们欢声笑语，眉眼都流淌着幸福。
　　“好暖和。”傅知雪舒服地叹气，把羽绒服外套脱下来扔到边上，炭烧烤炉的热气熏得他脸颊通红，背上隐隐要出汗。连傅闻折也耐不住，把外套脱了剩下里面一件黑色毛衣。
　　“诶？你今天也穿了这件。”傅知雪有点惊喜，他里面是一件同款花纹的白色毛衣，去年过年姜妍带他们逛商场一起买的。
　　有人经过他们的餐桌，不小心撞到了放菜的小推车，一迭声的“sorry”帮他们扶正又急匆匆走远了。
　　这家烤肉店名叫西塔，傅知雪之前在学校附近的商场吃过，但一直没开到D市，今天突然发现新开了一家。西塔的特色是炭火烤肉，利用炭火的高温和火候将肉烤的外焦里嫩，锁住肉汁的鲜美，一口下去能让味蕾得到极致的享受。
　　但今晚大多数烤肉都进了傅闻折的胃——因为傅知雪实在有点饱，吃到一半感觉要吐了，于是自告奋勇地烤肉。
　　回家路上他们是散步回去的，撑得慌得消消食。
　　“傅闻折，”傅知雪举起一只手把月亮挡住又移开，“你上次不是说喜欢吗？”
　　他这话没头没尾的叫人摸不着头脑，傅闻折心脏猛地漏了一拍，耳朵传来一阵嗡鸣，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
　　“物理。”傅知雪说，“你说想考物理系，因为喜欢物理。”
　　“……”
　　“为什么喜欢？”
　　傅闻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喘了一口气，心脏恢复正常的跳动心率，耳边不再嗡鸣，他看着傅知雪在夜色里期待的目光，心里突然就有了答案。
　　“物理是最接近真理和世界本源的存在。”
　　就像我喜欢你，因为你是最接近我爱之本源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