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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口蘑虾滑 ...

  •   白日里安静宽阔的街道此刻被夜市占据,蒸腾着人间烟火。餐车携着一笼笼香气排着长队,归家的人群被香气阻拦,公交车被迷得左摇右拐从街边不舍地路过,人声鼎沸,拥挤喧嚣,热闹非常。
      其实傅知雪不饿,但是他馋。
      而且傅闻折晚上要吃夜宵,他又不会做,索性带他去夜市买吃的好了。
      他拉着傅闻折在夜市里穿梭,眼睛亮亮的,暖黄色的灯光在他眼底汇聚成一汪温润的泉水泛着光,突然眼前一亮,朝一个流动餐车走去。
      “齐叔叔!”
      围着围裙的中年男人有点发福,两手拿着工具不停地忙活,他的妻子在一边帮忙,听到这声呼唤抬起头来,欣喜道:“小傅同学来啦!”
      傅知雪小学的时候就吃过他们家的口蘑虾滑,一吃就爱上了,隔三差五让姜妍带他过来买,一直吃到高中毕业,大学之后虽然吃的次数急剧下降,但一到寒暑假只要想起来了就会去买,傅闻折也被他带的只喜欢吃这一家的口蘑虾滑。
      齐叔叔又看到傅知雪身边的傅闻折,笑得更开心了:“哟,小小傅同学也来啦!”
      傅知雪被这个称呼搞得哭笑不得,其实小时候齐叔叔就开始这么叫他们了,原因是这俩孩子总是光顾他们的摊位,久而久之齐叔叔就记住了两个人的样貌,但总是记不住名字,于是大手一挥,豪爽地定下结论:“以后你就是小傅同学,你就是小小傅同学!这样我就不会忘了。”
      食物的诱人香气在此刻疯狂地往傅知雪鼻子里钻,他咽了咽口水:“齐叔叔,我们还跟以前一样,要两份。”
      齐叔叔嗓音浑厚,笑意浓重:“好,多给你们加点欧芹碎……”
      齐叔叔的妻子正把前面一位顾客的虾滑递出去,看到傅知雪身上穿的是盛宁的校服,有些疑惑:“小傅不是在读大学了吗,怎么穿着盛宁的校服?”
      “啊,这个,”傅知雪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我出门穿少了,这我弟的校服。”
      “这样啊。”她笑意盈盈地点点头,夸赞道:“弟弟真的长大了好多,现在都比哥哥高了,会照顾人了。”
      等待的中途,隔壁烧烤摊的烧烤架猛地窜起一尺高的火,把围在边上的客人都吓得连连后退,傅知雪看见这场景,突然笑了一声。
      傅闻折疑惑地偏头去看他:“你笑什么?”
      傅知雪指了指隔壁烧烤摊:“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吹吹风机差点把妈妈房间烧着的事情?”
      他当然记得。
      那个时候傅闻折八岁,傅知雪十三岁,一个小学三年级一个小学刚毕业,两个小孩放暑假姜妍在工作,傅闻折懒觉睡醒看见哥哥在写作业就没打扰,安安静静的一个人跑去卫生间洗漱,洗漱完还给自己洗了个头。
      妈妈回来肯定会夸他长大了。
      洗完头肯定得吹头发,但是卫生间的插头位置很高,他够不着,又不想打扰哥哥,于是跑到姜妍房间找插座,正常情况下床头柜上方都有插座。
      结果他吹头发吹到一半想上厕所,急急忙忙搁下吹风机就去上厕所,好巧不巧的是他没关吹风机,又正好搁在床上,吹风机发出沉闷的嗡鸣声,就这短短两分钟,被子已经冒出火星。
      傅闻折回到房间的时候正好看到窜起来的大火,火势迅速蔓延,眨眼间半张床都烧起来了,他吓得面色惨白哇哇大哭,不停地叫哥哥。
      傅知雪非常冷静,先把弟弟拉出房间,又迅速用水盆接了水往床上倒,随后把姜妍房间的窗户全部打开。他反应快,处理又及时,火迅速被扑灭,只剩下一床烧焦的棉被和一个黑糊糊的吹风机冒着刺鼻的烟味。
      他心有余悸地去看被吓傻的傅闻折,小孩儿面色苍白,脸上挂着泪珠,全身都在发抖。
      傅知雪把他抱进怀里轻轻地拍着背,轻声细语地哄:“没事了没事了,火已经扑灭了,小折吓了一跳吧?”
      他记得小时候自己被吓到了或是不开心哭了妈妈就会这样安慰他。
      傅闻折过了好久才缓过来,不再发抖,只是哽咽着小声说:“我把妈妈的床烧没了……”
      傅知雪记得自己当时说:“烧没了,那说明妈妈的床可以换新的了呀,这是件好事。”
      后来姜妍回家了果然也没有骂两个孩子,反而夸他们反应及时,没酿成大祸。
      傅闻折现在回想起来,深刻感觉到家庭和教育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如果换成陈夕属……如果是她,一定会像个泼妇一样疯狂地打他骂他,不给他吃饭,最后把他赶出家门。
      前六年的记忆实在痛苦而深刻,看到自己闯祸的那一瞬间傅闻折满脑子都是陈夕属狰狞的嘴脸,恐惧和害怕像一张用荆棘编制而成的大网将他紧密地包裹起来,他想姜妍会不会把自己丢回给陈夕属,会不会把自己送去福利院,会不会很生气从此不再爱他……
      他害怕到全身颤抖,眼前发黑,心脏传来阵阵战栗,差点呼吸不上来,直到傅知雪把他抱到沙发上坐下抚摸他的脊背他才慢慢缓过来。
      视线转回还在讲话的傅知雪身上,傅闻折却听不太真切了,看到他两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喋喋不休地讲他那时候的窘迫模样,嘴巴一开一合的偶尔露出殷红的舌头,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很亮。
      齐叔叔喊了一声,打断了傅知雪。
      他们的虾滑好了。
      “谢谢叔叔!”
      虾滑馅非常实在,嵌在圆圆胖胖的口蘑里,经过铁板的炙烧,再撒上适量的胡椒粉和欧芹碎,一口咬下去直接爆汁,口蘑和虾滑的鲜美双重叠加,鲜到脑瓜子顶,天灵盖都舒坦了。
      傅知雪舒服地喟叹:“太好吃了。”
      傅闻折见他吃的摇头晃脑的,唇边不自觉地浮上来一抹不明显的笑意。
      暑假长达两个半月的假期傅知雪都觉得过得太快,更何况国庆七天假,八号下午傅知雪就和程时隅一起回了学校,一头扎进繁忙的课业。
      C大的银杏树在十一月彻底变黄,又在十二月陆陆续续地凋零枯萎,等傅知雪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早已经错过了最佳观赏期。南方城市的冬天总是来的毫无征兆,也许就在某个早晨起床时让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寒意,天空总是阴沉沉的,一到傍晚,万事万物都被笼罩在一层灰暗的薄雾中,有股沉闷的压抑感。
      傅知雪就在这样一个又一个阴冷的天气里结束了一场场考试。
      精神紧绷了太久,骤然放松的时候,他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梦幻般的感觉,身体疲惫不堪,大脑意识混沌。
      他现在感觉自己面前要是出现一张床他能一秒入睡。
      傅知雪站在设置了考点的学校门口等车,天空开始飘起小雨,绵密的雨丝冷得像是夹杂着冰碴,湿润的雾气裹挟着水珠吹在脸上,冻得傅知雪打了个寒颤,唤回了几分清醒。
      这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学弟?”
      他回头,有些惊喜地发现是大他一届的学长,之前在他们商学院的院学生会当过主席,傅知雪和他共事过,交集颇多。
      “学长?”
      温以言人如其名,讲话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将自己打的伞撑了一半到傅知雪头顶,问道:“感觉怎么样?”
      傅知雪摇摇头:“国考难,省考总体感觉还行,但不知道能不能进面。”
      温以言叹了口气:“是很难,现在竞争太激烈了,大家都往死里卷。”
      傅知雪点点头表示赞同,疑惑道:“学长,你去年不是说上岸了吗,为什么……”
      “笔试确实上岸了,但我想去的那家单位面试我落选了。”温以言温和地看着他,语气里却丝毫没有落选的遗憾,“我最想去的单位就是那里,虽然我可以去其他地方,但是我不愿意。”
      “当时我爸妈都劝我退而求其次,但我没有妥协。所以今年我又来了。”温以言说罢,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你也可以早点实现自己的目标,加油啊学弟。”
      傅知雪感慨的同时又惊讶温以言表面上看着是个温和好说话的人,内心却极其坚定,不由得有些佩服,又有些自惭形秽——他本来目标就不远大,只要有一个上岸就行,分配工作不会分配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就行。
      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容易满足可以说是优点,也可以说是缺点。因为容易满足,对人对事都没有太高的要求,内心平静,不计得失,是一种更容易获得幸福的能力;也因为容易满足,在这个人心复杂的社会上显得过于单纯和幼稚。
      有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近,停在路边响了两声喇叭。
      傅知雪惊觉是他打的车,于是和温以言挥手告别:“学长,我的车到了,我先回去啦!等我有空找你聊天!”
      他坐在后座,轿车开始加速,两边的风景快速倒退,傅知雪透过被雨雾沾染的车窗模模糊糊看到温以言还站在原地,撑着一把蓝色的雨伞,最后在雨幕里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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