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力时差》不给糖醋酱

4、第4章 晴转多云

　　姜妍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招呼两个儿子去吃水果，傅知雪看书看的爱不释手，一边应着一边磨磨蹭蹭地把书塞回书架，突然眼尖地发现旁边的一本《飞鸟集》。
　　“诶？”他有些疑惑，自言自语道：“这不是我的书吗……”
　　是初中时候买的郑振铎翻译的版本，封面是蓝白色的，因为当时很喜欢所以翻了很多遍，书角都是卷起来的，而且因为他的个人习惯所以腰封没丢，腰封上面他还模仿封面写了一串英文字母“Stray Birds”。
　　他把书抽出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回头看傅闻折在不在房间，确认对方已经出去吃水果了，这才开始翻看。
　　书页除了有些泛黄仍然很干净，大概就是傅闻折从他房间里借过来看，于是傅知雪准备放回去，蓦地发现地上躺了一张小小的一寸照。
　　是从书里掉出来的吗……
　　他捡起来拿在手里，看见一寸照上的脸，脊背突然僵住。
　　是他高中时拍的一寸照，和现在的样貌倒是大差不差，不过头发还要再短些。
　　奇怪……他有这么自恋吗，把自己的一寸照夹在书里面……
　　他试图回忆自己当时是否有这个行为，但是记忆模糊想不起来，姜妍又在外头催他，于是匆忙将照片随意夹回《飞鸟集》，应道：“来了！”
　　这个事情在他脑子里只留了个淡淡的影，也没细想，只当是自己胡乱放的，很快被忘在脑后。
　　隔日程时隅一个电话把他从美梦中拉出来：“中午来我家吃饭！”
　　傅知雪还没完全醒，迷迷糊糊地问：“你回家了？”
　　程时隅听这声音猜到他还在睡觉：“大哥，现在都11点了你还在床上呢？我妈刚给你妈打了电话，你妈没来喊你吗？”
　　“没啊。”傅知雪闭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他脾气倒是很好的没有起床气，就是起来之后回神慢，动作也慢，半眯着眼睛打开房门，斜靠在门框上打了个哈欠：“我起来了，一会儿见。”
　　“妈——”
　　“妈妈先去沈阿姨那里了。”
　　是傅闻折的声音，傅知雪睡意没了大半。
　　傅闻折已经穿戴整齐，他今天穿了件薄款的灰色卫衣和蓝色牛仔裤，头上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很干净的男生穿搭。
　　“今天冷吗？”傅知雪看窗外阳光挺好的。
　　“20度。”傅闻折言简意赅，看他翻箱倒柜不知道穿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晴转多云，稍微有点降温。”
　　傅知雪从箱子里翻出一条黑色休闲裤飞快套进去，边走边套黑白条纹的POLO衫，声音闷在衣服里：“等我两分钟我洗漱一下。”
　　他边走边穿衣服，露出一截白皙劲瘦的腰肢，后腰处的两个腰窝很明显，只不过转瞬即逝，很快被盖住了。
　　傅闻折眼尖地发现他侧腰偏上的位置也有一颗小黑痣。
　　但他只看了一眼便别开了眼睛，垂着眸子去看手机：“不急。”
　　程时隅妈妈沈绛云开的餐厅名叫绛云轩，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和姜妍两个人相识是在程时隅和傅知雪幼儿园时期，也是多年的好朋友，沈绛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就在家待不住了，让两个儿子晚点过来，自己先去找沈绛云。
　　绛云轩离小区不远，半条街的距离，走路七八分钟，傅知雪走了一会儿感觉有点热，把袖子挽起来用手当扇子扇风，偏头去看傅闻折：“你不热吗？”
　　傅闻折微微低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额头上冒出细汗，双颊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大概是因为起床之后没喝水所以嘴唇干涩，舌头伸出来舔了一圈。
　　很红。
　　傅闻折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睛，把头上的鸭舌帽摘下来扣到他头上：“挡太阳。”
　　鸭舌帽拢下来的阴影让傅知雪感觉脸上没那么烫了，吹过的风带着点秋日的凉爽和桂花的清香，他本来呼之欲出的汗很快收回去了，这让傅知雪有点开心，连带着步伐都加快了。
　　绛云轩今天实际上对外并不开放，门口贴了张休息三天的告示，整个餐厅的格局将当代美学与东方江南人文相融合，藏山纳水，曲径通幽，诗情画意，富有灵动的江南之美。
　　傅知雪一进门就听到程时隅的大嗓门：“知知！这儿！”
　　吃饭的人多，沈绛云挑了一个环境最好的雅间，看见他们便笑道：“就差你们俩了，快坐快坐，我去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
　　大家都围着圆桌坐好了，只剩程时隅旁边还剩两个空位。
　　“来咯——”沈绛云把最后一道泉水牛肉端上桌，自己也坐了下来。泉水牛肉也算是绛云轩的招牌，整体清淡爽口，牛肉软烂清香，口感极佳，汤里会放几颗泡椒提鲜。
　　傅知雪睡了一上午什么也没吃，这会儿早就饿了，瞄准桂花糖藕就下筷。
　　姜妍“诶”了一声。
　　她想说让傅知雪别又空腹吃糯米制品，但两人之间隔了个傅闻折，傅知雪自然没听到，没想到傅闻折听懂了，伸手轻轻按了一下他哥的手腕。
　　“干嘛？”
　　傅闻折拿过他的碗给他盛了一小碗鸡丝凉面：“先吃这个。”
　　傅知雪有点不爽。
　　傅闻折：“妈妈说的。”
　　傅知雪：“……”
　　姜妍放下心，转头就跟沈绛云絮叨去了，两个女人叽叽喳喳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讲不完的话题。
　　傅知雪很喜欢来绛云轩吃饭，不仅仅因为桂花糖藕，沈阿姨还会做他喜欢的西施奶豆腐、江南糯米鸭方、黄鱼烧年糕，总而言之，糯叽叽的东西就很能抓住他的胃。
　　两个女人把小秘密讲的差不多了，沈绛云转移话题到三个男生身上：“你们毕业计划的怎么样了啊，有什么想法没有？小折打算考什么专业？”
　　傅知雪也没问过傅闻折这个问题，边吃边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程时隅开启碎碎念模式：“诶选专业一定要好好选啊，弟弟我跟你说，你理科好，别跟我和你哥一样选财管，我天呢太恶心了，让我重来一次我一定要在高二分班的时候选一门物理……”
　　他姐姐程时悦无情讥讽：“你高一物理有一次考了38分。”
　　程时隅气结，反驳道：“干什么？你敢说你历史没考过38分？”
　　沈绛云笑哈哈：“你家两个跟我家两个怎么这么像，我家是姐姐比弟弟理科好，你家是弟弟比哥哥理科好……”
　　“是的呀，”姜妍夹了块牛肉吃，有点烫，她呼了口气：“我家两个还特别夸张，一个选大文一个选大理，谁也帮不上谁。”
　　“小折成绩那么好哪需要帮，”沈绛云给她倒了杯椰汁让她慢点吃，“是不是小折？”
　　傅闻折迟疑了一秒：“我语文不太好，有时候也需要。”
　　傅知雪好像被呛到了，咳了两声。
　　傅闻折看傅知雪低头吃的认真，他有点猫舌头，吃不了太烫的，总在那小口小口吹气，吹完了再用上嘴唇碰一下，感觉到不烫了再放进嘴巴里嚼，嚼的时候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小仓鼠，还能看到他的眼睫毛，不翘，但胜在长，蝴蝶翅膀般翕动。因为喜欢吃糯叽叽的东西所以嚼的时间也相对更久，傅闻折不知不觉看了好一会儿。
　　等他回过神来，碗里的牛肉都冷了。
　　一顿饭吃的有滋有味的，离开的时候已经将近两点，傅知雪吃撑了，摊在椅子上起不来，程时隅嘲笑他：“你每次来我妈餐厅吃饭都这个德行，吃这么多也不怕胃胀气。”
　　他不说还没事，他一说傅知雪就感觉胃有点胀。
　　没想到左手边立马伸过来一只手，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手背青筋凸显，是傅闻折的手。
　　手里有一小瓶益生菌。
　　傅知雪瞪大眼睛，看了看傅闻折又看了看药瓶：“你怎么出门还随身带这个？”
　　“随手拿的。”傅闻折示意他拿着，“妈妈出门也提醒我了。”
　　傅知雪本来还有点不信，听到后半句又信了，接过来嚼了一颗到嘴里。
　　饭后三个女人要去逛街，让他们也一起陪着，还不允许他们拒绝，都是自己的亲妈亲姐，那有什么办法，只能陪着。
　　天气果然如傅闻折所说晴转多云，来的时候还大太阳，现在已经是阴天了，街上的空气粘稠得如同过期糖浆，傅知雪总感觉要下雨。
　　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商场，姜妍、沈绛云、程时悦三人在前面挽着胳膊亲昵地逛，傅知雪、傅闻折、程时隅三人懒懒散散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傅知雪想到刚才沈绛云问的问题傅闻折还没回答，拿胳膊肘捅了捅他：“所以你以后想选什么专业？”
　　“物理。”
　　这个答案有些出人意料，傅知雪从小到大都是不喜欢物理的，他对物理的记忆还停留在高一时学过的速度和加速度，那些拗口的概念、定律的表述、实验数据的处理、形式化的数学语言对那时候的他来说都是噩梦，没有一天不希望能尽快扔掉的。
　　“为什么？”
　　傅闻折有一瞬间的迷茫和迟疑，但很快他的眼神就变得清楚而坚定，他抬头目视前方，右手垂在腿边，食指和拇指揉搓了两下，傅知雪听到他向来沉稳的语调竟微微上扬：“因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