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山河梦》岚收星

3、踏至安乐探虚实

　　“二师兄，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好像很不对劲啊？大师兄那个眼神我怎么看都不像是简单的师兄情啊？”
　　林萱双手环胸，说着用手肘撞了撞一旁同样动作的贺常明。
　　贺常明脸上带着明显的不爽盯着桃花树下的两人，不悦的回答：
　　“李俟水肯定不怀好意。”
　　“对，我也...嗯？啊？什么不怀好意啊？”
　　林萱疑惑的看着他，贺常明握着手中的剑，用力的指尖泛白，看起来能在下一秒就拔剑抹了对面二人。
　　“三...三师兄你这是吃上醋了？”
　　林萱有些害怕的发问，贺常明回头垂眸盯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杀气，盯的让人头皮发麻，直接冷汗涔涔。
　　“哦，天啊，我这三个师兄之间居然是这样的关系。”林萱面上不显，实际在心里已经将她的三位师兄编排了一出不堪入目的春宵大戏。
　　“少看点话本子，你面相都快变了。”
　　贺常明又是一记手背敲在了她的头上。
　　“！”林萱气的跑一边去揉自己的头了，嘴里还不停念叨着‘面相’。

　　另一边两人的气氛，则逐渐模糊不清。
　　“有些时间没见了，最近过的可好？夙允。”
　　李俟水轻轻地喊他的名字，稍稍被拖长的尾音夹杂着一丝不一样的情感，可惜听者无意。
　　“挺好的，你呢？上次一别也有小半年了。大师兄这一走啊，就是这么些天，只留我一人在山里空空对月。”
　　裴夙允存了想要捉弄人的心思，说的如此暧昧旖旎，却在另一人心间引起了轩然大波，久久不得平息。李俟水愣了一下，桃花眼中的那种渴望仿佛要冲破什么，却又迅速的潜入深处。他看着面前的人脸上那一抹狡黠的笑，也不自觉的弯了弯眼睛，如沐春风。
　　“好，我的错。下次不会走这么久了。”
　　裴夙允被他这么一笑反给呆住了，回过神才低低的嗯了一下。
　　“不走？打算杵在这里当柱子吗。”
　　贺常明这一句话不合时宜的响起，打破了他眼中有些难说的画面，仔细一点还能听到微弱的一声“哼”。
　　裴夙允立马移开了和李俟水的视线，朝马车上的二人应了声好。
　　“你来架马。”
　　贺常明把手里的缰绳递了过去，裴夙允抬手接过。马车的前帘偷偷的留了一小小的缝隙，坐在里面的李俟水看见外面，起身掀开了帘子。
　　“我和你一起吧。”
　　李俟水提出要帮忙，却被贺常明推着进了里面。此刻的贺常明皮笑肉不笑，说；
　　“你体弱，还是去坐着休息吧。”
　　裴夙允也赞同的点了点头，李俟水只得作罢，眼里却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怒气。
　　车厢内，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剑拔弩张的气息，林萱缩了缩脖子，朝两边望了过去。
　　李俟水正安静的翻看着书卷，贺常明则盯着对方一会便靠壁小憩了，林萱顿感自己轻松不少，长吁了一口气。
　　时间也在看倦了一路春色后过去了，四人也在入夜前顺利赶到了离安乐村最近的街上。

　　“少说点废话，快....快喝。”
　　天色虽晚，但是一街的热闹却没有因此而消减半分，酒楼、客栈以及商铺都开窗支起了灯笼，摊边小贩卖力的叫喊声和稚童天真的奶音不绝于耳。
　　“夜色这么重，不如先去酒楼里坐坐。”
　　“顺带看能不能撬开某个醉鬼的口。”
　　李俟水刚说完，裴夙允就配合的加上了这么一句。然后便跑到前面去望了望，楼内轻歌曼舞、觥筹交错，他回头朝几人比了个‘进去’的手势，剩下三人见状也跟了过去。

　　“来，走一杯..,兄弟”“嗝，好...好哇，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楼里佳肴飘香，人声鼎沸，四人刚踏入门槛，便有小厮迎了上去。
　　“几位客官，里边请啊。今天呀，我们这里酒水减价，划算！”
　　“几位莫要错过了，十街里可就我们这一家肯吃这个亏了。”
　　小厮喋喋不休的说着，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裴夙允站着没动，看了看四周，心里有了成算。
　　“哦？既然是这样，那我也就不好再让店家吃亏了，我们走吧，换一家不吃亏的去。"
　　趁着小厮还在发出疑惑的时候，裴夙允就带着三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身后的小厮突然反应过来，忙拉着挽留。
　　“小二，你先去照顾别桌的客人。”
　　一位葛布裹身的妇女从楼下走来，喊走了门口的小厮。
　　“几位，刚刚是我那小二说错了话，做生意的哪讲究什么亏不亏的，自然是要客官满意我们才能好啊。”
　　妇女的脸上挂着歉意，对着裴夙允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李俟水扯过了他，挡在了前面。
　　“人赚钱本就不易，我等自然要多体谅一番。”
　　“哪里的话，百姓乃我这衣食父母，能多为他们谋福也是为我们自己谋路。若是几位不愿在这停留，我也不能强迫，就是可惜我们这楼阁还不够好，留不住几位的心。”
　　此话一出，桌上有人已经陆续朝这边望过来，或者窃窃私语，裴夙允立即按住了贺常明欲拿剑的手，然后在手上咳了一声，笑着打圆场。
　　“老板娘这又说的哪里话，我们舟车劳顿，既然您如此相邀，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老板娘点了点头，带着他们到了雅间前便离开了,几人打开门进去，在桌子前坐下。

　　“不想到这家，直接走就是了。”贺常明有些不满的说。
　　“怕是走不掉咯。”
　　裴夙允拿起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
　　“从我们初来这个镇上，一直到现在，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杯中的茶水氤氲，看不清人的倒影。
　　“有，明明不久前才死了人，虽然是在村里，但这个镇上离村并不远，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甚至灯火通明，太热闹了。”
　　贺常明皱着眉说，林萱也赞同的点了点头，一旁的李俟水则撑着脑袋，笑而不语。
　　“对啊，热闹过头了，而且从我们来到这个镇上，就一直有只老鼠在盯着我们看了。”
　　裴夙允举杯摇晃，茶水在杯中打转，几欲漫出，却又牢牢的圈在杯口。
　　“好菜来喽。几位，尝尝。”是刚才的那位小厮，他将各色的菜推到了每个人的面前，转身要走的时候，被裴夙允叫住了。
　　“小二！问你个事呗。”裴夙允神秘兮兮的凑在他旁边，小二有些好奇的贴近耳朵。
　　“我来的路上啊听人说，你们这镇上好像是出了点什么事，好像是...是死了人！”
　　小二本来听的一愣一愣的，却在听到死了人后，猛地清醒，向四周看去，然后弓着身子着急忙慌地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公...公子，这事我们老板不让我们说的。”
　　小厮眼神里的惊慌不似假的，裴夙允却没有理会他说的这句话，反而偷偷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人之爱钱，无人能避。小厮有些犹豫，假意推脱间，却让人瞧见了眼里泛着的精光。裴夙允微微勾唇，又把银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小厮没有急着接，他转身朝门外探了探头，然后关上了门，才幽幽地开口：
　　“我们这三天前是发生了点事，但那不是我们镇上。离我们这很近的叫安乐村，事发生在他们那。那家之前是皇城那边迁过来的大户人家，喜静，所以就迁到了附近的村里，建立一个好大的宅子。”
　　“他家有一女刚及笄，然后广下帖招婿。帖子一出，好多人看到上面的内容一下就心动了，纷纷揭帖去求娶，好不容易定下一个人家，就送进洞房的时候突然就暴毙了。”
　　坐在桌上的四人互相确认了眼神，微微颔首。林萱不解的问：
　　“既然出了事，没请官府来查吗？”
　　“查了啊，那官府的老爷和官差熬的眼睛都黑了，但是也没查出个什么来，也就只能草草结案，倒是苦了那家的小姐了。”
　　小厮神情惋惜，不禁长叹。贺常明端起茶抿了一口，淡淡的茶香盈鼻。
　　“娶亲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一年前。”小厮迅速的接上了话。
　　“出了这样的事，那还有人去揭榜？。”
　　林萱双手撑在桌上，一脸八卦的问着小厮。
　　“有啊，我记得当时还有一个很猛的大汉揭了榜...”小厮说着说着便陷入了回忆里。

　　数月前，十街木榜上又贴出了刘家招亲的帖子，前来看热闹的人将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大小小的讨论声冲淡了不久前才死了人的恐惧。
　　突然，人群中有人直直的往前冲，在榜前猛的扯下了那张还没粘热乎的帖子，笑的贪婪。他拍了拍胸脯，瞥过人群，带上了几分警告。
　　“这好事就该我的，之前死的那些小白脸也忒没用了，好好的肉都吃不上。不过也好，现在是我的了。”
　　男子体形高大，肌肉看着结实有力，他轻飘飘的扫过一眼，就有人吓的瑟瑟发抖，男子轻蔑的‘嗤’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谁晓得他那一走真就是一走哇，之后也没见他回来过，我还以为他真过上酒肉逍遥的日子了，谁知道第二天榜上又有招亲的帖纸。”
　　小厮说的有点急，脸色涨得通红，裴夙允贴心的拿了个杯子给他倒了杯水，小厮连连摆手拒绝，裴夙允没在强求。
　　小厮没有接水，却有些感动的多看了裴夙允几眼，殊不知自己的身后已经被人盯穿了两个窟窿，有些凉飕飕的。
　　李俟水轻咳了一下，问：“那后面还有人去揭榜吗？”
　　“有的有的，那家大户姓刘，每隔两月便会张帖。哦，对！离他们下一次张帖还有三天。”
　　小厮一手握拳，敲在了另一只摊开的手上。
　　“还要张帖？也就是说，从开始到现在娶亲的那几人无一善终？”贺常明皱着眉问。
　　“对......”话还没说完，一阵温柔礼貌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小厮脸上唰的一下变白，不敢吭声。门外的人见没有动静 ，出声询问道：
　　“客人，打扰了，不知可否让我进来说几句。”一道女声传出，裴夙允戳了戳旁边呆若木鸡的小厮，李俟水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老板娘，她一眼就看见了瑟瑟发抖的小二。
　　“小二，找了你半天了，怎么到这来打扰客人了。”
　　被叫到的小厮颤了一下，战战兢兢的说；
　　“老...老板娘，我...我只是....”
　　“我们刚来，有些好奇，就找小兄弟打听一二。还望老板娘莫要怪罪他。”裴夙允替他解释了一番。
　　老板娘没有应声，低头看见了小厮手里攥着的一锭银子，沉声说到：
　　“小二，把银子还给客人。”
　　“忘了我和你说的吗？食民之财，尽民之责，解民之难，不可枉收。”
　　小厮终于有了动作，他抬起头，神情麻木的将钱放在了桌子上。
　　“好了，你先下去吧。”老板娘挥了挥手，小厮弯腰恭敬的退了出去。
　　“贵客们，不知找这孩子是想知道什么事，他对外面的事并不了解，如果几位有惑，我也许可为其解答。”
　　老板娘朝他们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裴夙允也看着她笑，空气中还有残留余温的茶香，可一屋子的人却没有心思再品。
　　“也没什么，我等就是好奇，只是刚好听说最近这边出了人命，倒是没想到镇上还是这般热闹，人间烟火，好不尽兴。”
　　老板娘思索了片刻，说：
　　“世间罹难之人不在少数，若是因此人心惶惶，反倒是苦了自己。”
　　“何况，我们只是这天底下最为普通又能随意践踏的野草而已。吃不饱饭，穿不暖衣，赚不到钱，活着尚难。既如此，哪还会有余力去害怕。”
　　老板娘讲着讲着，竟染上了一丝哭腔，她转头看着窗户外，窗沿把月亮遮了个大半，只能堪堪见着余影。
　　“什么恩怨，什么是非，早就不重要了。既不做亏心事，也无需闭门避。”
　　“己不为祸，自无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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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饿好累好困，谁能莫名其妙的帮我解决这些问题，下辈子我愿意给他每日燃上三炷香为他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