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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感谢了昨天的雨,考试的今天的早晨被冷空气包围住,一出门半昏迷的脑子立马就清醒了。四处弥漫着一股雨过后泥土混杂着青草的腥味,是雨后的气息,这就像是从天降下的水珠留恋于人世间,蒸发散尽前残落的路过人间一趟的自证。
      本以为今天来的已经够早了,直到到了校门口的指定地点,看到几乎班一半的人手里都掐着复习资料。虽说个个都是一副爱考不考无所谓的模样,但心里都抓着紧。人不再处于幼年,相比于之前,这群学生确实成熟了不少。
      等人齐了,邸灿她们班主任领着一个班的人进了昔日里的校门,停留在人行道旁。正道上停着几辆大的客车,下来的是私立学校来考试的学生,对比他们,本校停坐在人行道上的学生倒显得像客,有些许寒碜。然而没有本校的学生在意,他们依旧乐呵着手拿复习资料,临阵磨枪,互相探讨还没怎么学明白的地方。天气清冷,他们则是清冷中最热烈的骄阳。
      八点开考,七点半的钟一过,人流开始涌动。从二楼往下看人山人海,胜似一场视觉盛宴。孟珒璘回想起自己高中时的一次换场考试,自己处于楼梯的中间位置,前面的人突然往后靠,差点将他挤下去。孟珒璘手靠着白墙砖,墙砖擦滑,差点扒不住要往后仰,前面的那个人的一只手使劲抓住了他的手腕,甚至抓得他生疼。“对不起,差点儿撞你下去,差点儿没抓着。”那个人话语里夹带一丝歉意。
      就这样孟珒璘和隔壁班的他成了点头之交,楼道里的相遇化成短暂的打招呼结束,他甚至连他叫什么都不清不楚。
      “孟老师。”一声称呼将他从十七岁青春岁月的回念带到现在。同考场监考的留络腮胡的那个老师说:“得进考场了吧。”
      他的胳膊离开铁栏杆,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抬头标准微笑道:“对,是得去了。”二位老师拐过拐角,走向最另一头的二十八考场。
      “起来!走了走了!”邸灿她们班的班主任拍拍手大声说。整个队伍这次在嘈杂的环境中异常地没有乱了套,中规中矩地拐弯去了两栋教学楼中间连接起来的过道。过道中空,连接起来的是上面的顶和脚下的台阶,两边是两个通向两栋教学楼的玻璃门。其他人要到右边去,邸灿刚要往左边门挤,胳膊肘被人拉住,“好好考啊,去吧。”班主任道。邸灿看看她点头答应着,穿过左门口挡着的杆,呼哧呼哧往楼梯口跑。
      ……可是孩子,按理说有用杆拦着的口不能走的哎。
      邸灿噌噌上了三楼,进了二十九。场上均为两个桌并在一起,从前往后按左桌右桌叉开坐,邸灿在第二排,前排空座。
      铃响前一分钟,场上静了下来,邸灿回头张望,清一色的蓝褂子,一个同校的也找不着,没见过这种场合涉世未深的她有点慌了。
      在自己家里睁眼闭眼全是生人的慌。
      于是她第一场语文上去就出了点乱子,卷子往手里一发,她遵循老师说的“不能动笔就动手”,用指甲扣卷子上选择题的选项。半天不听铃响,她朝旁边瞟了眼,人家已经往答题卡上涂一半了。
      不是会有两个铃吗?刚才那个不是预备铃而是正式铃?吓得邸灿拿笔狂涂卡。考个试真闹心。
      抬抬手交上答题卡,邸灿眼都直了,失神地往后倚,忽地觉得座子没靠着墙,连忙挺直身子倚在了后桌上。见到路过的蓝褂子不太好看的目光,回以最清澈无毒的眼神。
      斜愣眼,她暗想。
      下场数学对于她来说没什么可看的了,用班任的话小升初不过是把平时是做烂的题归拢再凑成张卷子,屋里温度适宜,早上坐在人行道上的朝气蓬勃灭得差不多了,她选择随天随愿然后看自己实力。
      孟珒璘二十八号考场那边出现漏填信息的情况,所以动作晚了半拍,刚摞好卷子往密封袋里装完,他转头问旁边的络腮胡:“老师,咱下一场得去二十九对吧?”
      “是的,这卷子我去送,您去二十九看看那个女老师在吗,跟她说一下。”
      邸灿闻声抬头,看见一个年轻人探头进来,招呼讲台上的女老师出去。她低头,重新埋进圈成个窝的胳膊里,耳朵置于外界,倾听着与她无关的对话。
      “这场语文……你们做着怎么样?”一个短头发的蓝褂子唯恐惊动考神一般,小心翼翼地问道。
      “难!给我难哭了!”四眼蓝褂子哭唧唧地说。
      邸灿为了她们再次抬头,她不脸盲,认出来是那几个斜愣眼中的三位,饶有兴趣地观看三人“小品”。
      “那个词语填空啊,那个'潮汛',咱学过吗?”短头发蓝褂问。
      “不知道啊,我写的走之旁的。”
      “哦哦哦!我知道了!潮汛是水!是三点水!”高个蓝褂子宛如发现新大陆、亲眼见证人类演变历史一般兴奋,音调不觉提高几分。
      “哦哦对对对!”三位本次考试经历者终于探索出真理,外人看着都会感觉她们阳光灿烂了许多。
      邸灿标准微笑,唯恐她们有人往这撇过头来。内心则大胆透露真实想法:实蠢,惨烈。
      二十分钟过去,孟珒璘小臂夹着密封袋走进来,在监考老师签名处洋洋洒洒写下三个字。打响了发卷铃,他撕开密封袋将卷子递给络腮胡,卷子发下去的一时间空里,场上一阵小的骚动,孟珒璘心烦。
      小孩怎么都这么讨厌,互不相识有什么可聊的?
      孟珒璘食指放在脸颊处十里开外提醒道:“别说话了昂。”并把另一张签名表从靠窗第一个往后传。
      上场语文并没有签过这个表,邸灿手里有卷子没法写,只能眼睁睁盯着签名表前前后后地传,等着待会儿传到她这来。
      哗啦一阵白纸掠过空气的声音,另一张上面只有两个签名处的表搁在她跟前,“签个字。”头顶上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低低地说道。
      邸灿反射性地抬头看了孟珒璘一眼,慌慌张张应一声:“哦。”她草草写上,再次抬头递给离她远远的孟珒璘手里。
      孟珒璘看着她着实有趣:嘿,整个考场上就她一个本校,看上去还傻了吧唧的。
      他的想法很对不起邸灿,邸灿此时把他臆想得很完美。邸灿尽管面上少言少语甚至有些腼腆,但心里没有遮遮掩掩,她真心觉得这个小青年很极品,长得很标志很干净;周围光线足够,衬得他清清冷冷,垂眼望她递过来的表时的眼神太过于清澈无杂质,她能感觉到他步入社会的时间没有太长。
      可毕竟个没有交情交集的监考老师,邸灿也只是把他暂时放心上随后抛入脚底,尤其当她发现试卷出得跟闹着玩似的时,更是顾不上别的,疯狂写题装逼给自己看。
      这一次,她定要逆风翻盘!
      孟珒璘在台上坐了一会儿,甚感无趣,于是起身做到监考老师应尽的职责,挨个走道转悠转悠,顺便看看都是什么质量。
      看一会儿给他看得脸色都有点控制不住了,他甚至还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表,在三确认时间没错。
      不是孩子们,什么题需要这么花时间这么认真用心做?
      他内心稍不安地走到教室最后头,轻微弯腰略扫了一遍:确定除了门口那个其他都一个学校的。看到都是某学校的又安了心,他对本县的这些地方还是有所了解的:人家这学校有初中部,并且人家学校规定了本校的学生必须得升本校的初中部。这些孩子算是与他无缘了。
      他还有点好奇心:门口那个什么样。
      他绕到靠后门的过道,为了看上去目的没那么明确特意挨个长时间逗留,给倒数第二排的蓝褂子看得笔没敢动几下。
      还是小了,孟珒璘心里暗想,不认识的监考老师瞅几眼怎么吓成这样?
      邸灿算是给了他点意外,看着反应迟钝的样题做得倒不算慢。
      稍微看了眼能看见的题,正确率好像也挺高。
      调查结束,他满意地重新回讲台上坐着去,单手托着腮双目无神。
      时间无声流逝,窗外阴云散尽,橙黄的光打进,孟珒璘本心思飘远也被吸引回来。他余光撇见教室后起身往前的身影,也起身走下讲台,络腮胡凑到他耳边说:“去拿卷子的时候,那个老师说到差不多这个时间提醒画图题用中性笔描描。”
      “这……”他走过去敲敲第一排的桌子,“说一下啊,答题卡正面的画图题用铅笔画了后得再用中性笔描描。”
      一阵大的纸张翻过的声响,孟珒璘所剩下的只有震惊,他以为这句话不过是走个过场。
      你们老师有没有点责任心啊?答题卡上除了中性笔其他铅笔钢笔啥的电脑扫不出来你们老师是一句不说呗?
      他转头看向邸灿,可以呦,没翻面,已超过考场上至少百分之九十的人。
      终于熬过了收卷铃,他卡等卡等收好的卷搁进密封袋,这一上午总算是熬过去了。
      他刚把试卷送去,贺琼宇就发过微信来了——
      哥,监考咋样?
      他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编辑信息好发过去——
      挺好的,一想到第二场监考的学生一个也教不着我就开心。
      贺琼宇在另一边笑得也很开心,他已经猜到孟珒璘那边遇到了群什么令人窒息的妖魔鬼怪。
      下午一场英语一场道法科学合卷,孟珒璘监考二十九号第二场,邸灿写完道法科学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他照旧单手托腮,头小鸡啄米似的一沉一沉。
      考完后第一天下午,青小给开了毕业典礼。
      “这玩意儿不都考试前开嘛,我还以为学校抠搜不给开了。”邸灿一个叫于嘉的朋友乐呵乐呵地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们已经被赶到教学楼外头去了。“前头铺着红毯子在干什么呢?”“不知道啊,看不着。”
      轮到她们走上去的时候彻底明白了,也明白得有点晚了:学校不知道从哪偷摸来洗了一遍的红毯延伸到报告厅,边上站着一群头戴学校独有小黄帽的小朋友,面无表情地拍手:“祝贺,祝贺……”
      “学校为什么不能抠点儿别开了?还搞这么尬,我是配不上了。”于嘉在红毯上近乎绝望地捂脸。
      邸灿相比于嘉竟然外向了,她随机问边上的一个:“你们几年级的?”
      小孩比了个五。
      邸灿点点头:“那挺惨的,放假了还得被拽回来干这苦活。”顺便提前感受下自己毕业时的惨景。
      于嘉在一旁用力拽她一把,邸灿:“咋了?”
      “你在干什么啊?跟他们说话不尬吗?”
      邸灿:“他们没事我怕啥?”
      挤进报告厅后于嘉彻底炸了:“为什么我们要站着他们坐着?!还在最后头?!前面那么多人头?!生怕有啥让我看着?!”
      邸灿一边靠墙,平静地劝慰道:“站站好啊,最后一次在这学校活动活动腿脚了。”
      屏幕上放映着由各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剪成的视频,最后甚至有段各个任课老师单人出境。等出了报告厅,一下子从黑暗中出来,邸灿被太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于嘉在一旁说:“我又有了个心得。”
      邸灿低头揉揉眼:“啥?”
      “报告厅那个大屏幕上显得人又胖又矮还黑,幸亏上面没我。”
      邸灿配合她出声笑笑。
      后来回班不再压抑拥挤,好的氛围,时间因此在意识中更快且无声。天边也是悄然无息地上了彩云。彩云相比于邸灿考试前一天下午的红霞更为热烈,红霞宁静祥和,彩云肆意张扬,与它们同为一片的是夏季蝉鸣和热烈的人。
      “其实吧,感觉这样也就这样,没有他们说得那么……”
      话没说完,转头看见一个人抱着老师狂哭,眼镜从手里摔地上了也不察觉。邸灿做了次好人,帮她捡起递给她。
      “……我去,真有掉眼泪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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