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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霍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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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卖珍珠这段日子里,尹映常常做梦。
梦到她一个人站在爸妈灵堂前,眼神无光看着前来吊唁的宾客,愣是一滴泪都没落下。
醒来后她坐在床上,回顾了自己前半生,想了很久自己是不是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那段时间大约是梅雨季,寂寥深夜里的雨水气息夹杂着手背上那股透骨的凉意,她闻过太多次,以至于长成了记忆都不知。
由于惯性,她扶着男人的手臂,那股冷香和深夜的雨水气息相差无几。
她有些恍惚。
矮小男子见没了人质,顿时大慌,眼看男人逼近,大喊一声:“别过来!”
眼角余光瞥到电梯门马上就要打开,眼里一亮,打算趁人不备逃出去。
然而电梯门刚打开,他的意图就被男人识破,胳膊肘被对方迅速扣住,昂贵不菲的皮鞋往膝盖窝踹去,矮小男子跪在地下,被人反剪抵在墙角。
电梯门贴着他的脸打开,有几分滑稽。
“霍二少。”委德义看到此景,当即上前搜身,从小偷身上搜出两个手机。
失主在旁边感激接过,“是我的手机,谢谢啊谢谢。”
委德义:“没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小偷被几个保安带下去。
委德义没有察觉电梯里还有一个人,男人似乎也忘记了他随手救下的人质,阔步迈出,委德义跟在他身后。
“二少,你第一次过来检视双星商场就出了这种事,要不要告诉霍老爷?”
“不用,珠宝晚宴几点开始?”
“八点,霍老爷和大哥应该还没出发。”
两人的对话远去,尹映如梦初醒般缓缓眨了眨眼,原来危及性命的挟持也可以这样轻松化解。
捡起雨伞,伸手拦住要合起来的电梯门,走出电梯,电话响起,尹映接起,是京诗兰打来的。
她在那边问:“阿映,海螺珠戒指送到卫太手里了吗?”
尹映往外走,“送到了,我现在准备回去。”
七宝庄是一条五花八门的文玩街道,上到瓷器文玩,下到金银珠玉,数不胜数。
而京诗兰的三号珠宝铺里摆着两个大玻璃柜。
玻璃柜里摆放着各种品质极好的淡水和海水珍珠。
京诗兰看到尹映回来,当即站起来给她推来把椅子,端上水杯,拧开杯盖:“销冠请坐,销冠请喝茶,销冠辛苦了。”
这个铺子就她们两个,一个是销售员,另一个也是销售员。
只是她是平平无奇没有什么销售能力,对客人就是“爱买就买不买拉倒”态度的销售员兼老板女儿。
而尹映可是曾经的尹大小姐,业绩全靠她拉起来。
果然,不平凡的人做出的业绩也是不平凡的。
“咱们这批海螺珠全卖完了?”京诗兰拿出计算器。
“卖完了,最大一颗卖给卫太了。”
京诗兰计算器打得噼里啪啦响,“阿彬给这批海螺珠一共有6颗,最贵一颗18万,最便宜一颗是3万,总共收入50万元,给阿彬20万,你我一人各15万。”
阿彬是她们的“内线”,柏州海岛养殖场其实属于国内数一数二的霍家ENT珠宝集团。
阿彬在这个养殖场里干着分拣工的活,有天他发现ENT正在大量养殖凤凰螺。
而凤凰螺能够孕育出世界上最珍贵的海螺珠。
单单养殖大量凤凰螺还不足以孕育出海螺珠。
海螺珠由凤凰螺体内孕育而成,螺的特殊构造,让人无法直接用镊子把珠核塞进螺肉里。
因而也导致了海螺珠从古至今都是天然野生的状态,罕有程度让无数贵妇名媛痴迷。
近几年海水污染导致海螺珠进一步减少产量,市面上几乎看不见海螺珠的存在,让人一度以为海螺珠已经灭种。
就在这时,阿彬发现他正在分拣的是海螺珠,揣测ENT珠宝集团很可能已经攻克了海螺珠人工养殖的技术,实现大批量培育。
甚至做到人工的和天然的海螺珠毫无区别。
这个技术一旦被大众所知,海螺珠绝对会跌破底价,甚至可能比爱迪生珍珠还要便宜。
不知道是不是资本家在试图控制市场,还是为了炒价,这个技术一直被ENT珠宝集团死死瞒着。
众所周知,不是每一颗人工养殖出来的珍珠都是完美无瑕的。
那柏周海岛大批量养殖出来的海螺珠都去了哪里?
阿彬说,都被销毁了。
没错,那么多海螺珠都被ENT珠宝集团下令销毁了,所以阿彬才偷偷捡别人不要的东西,和她们一起合作。
京诗兰合起簿子,这桩生意她连她爸都没告诉。
“咱们今天早点下班,明天我去给阿彬私人账号上打钱。”
两人收拾下班,京诗兰和她并肩而走,问她:“阿映,你想过用这笔钱做什么吗?”
尹映看着对面的商业大街广场,不少父母带着孩子在外面散步玩耍,她眉眼难得柔和下来,露出艳羡。
“我想攒钱赎回我以前的家。”
“一定会的,我爸今晚不在家,要不我今晚去你那睡吧。”
尹映同意,她单独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毕竟她带着爸妈的不少遗物,不方便放到京诗兰家里,对别人来说也是困扰。
两人在路上买了点熟食回去,用微波炉加热,倒上一杯冰镇饮料,简简单单吃个晚餐。
吃完饭,两人洗完澡准备入睡。
京诗兰经过书架,不小心勾到书架边角,一瞬间书架上的书纷纷倒下来。
她眼疾手快扶住,但书本还是不停地往下啪啪掉。
尹映赶紧过来帮她,先把书架扶好。
“不好意思阿映,都怪我。”京诗兰蹲下来和她一起收拾。
“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两人蹲在地上一起把散落的书放回去。
京诗兰收拾着,突然捡到一张泛黄的相片,相片上的男人穿着西装,很年轻,梳着茂盛的头发,眉眼间温文儒雅。
她咦了一声,“阿映,这是你爸爸吗?”
尹映看过来,嗯了一声,“是我爸。”
京诗兰感慨:“你爸好年轻啊,真是个帅哥,和你的眼睛长得好像,什么时候拍的?”
“我也不太清楚。”尹映把几本书垒起来摆回到书架上,顺便整理了下桌面。
京诗兰看着尹爸背后雾蒙蒙的海,顿了顿,“阿映,你爸旁边怎么看着好像是个养殖场?”
京诗兰以前跟着她爸去采购珍珠,有时候也会直接跟着去珍珠养殖场和人谈生意,所以对养殖场的构造还算熟悉。
“养殖场?”尹映听到这话,接过她手里的相片,怔怔看入了神。
她恍然间想起她爸在她小时候说过的一件事。
当时父亲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惹母亲生气了,而她当时是站在母亲那边,不想理他。
那天父亲偷偷来到她床前,用认真的口吻说他知道母亲喜欢一种珍珠,这种珍珠十分稀有且无法人工培育。
为了给母亲一个惊喜,父亲说他将会在一个海岛建立一个珍珠养殖场,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培育出来一颗完美无瑕的稀世珍珠,送给她母亲。
这话把当时年幼的自己哄得深信不疑,于是她就变成了父亲的说客,一起哄母亲。
后来长大懂事了点,越发觉得这件事是父亲为了拉帮手随口捏来的童话故事。
就跟他说要把月亮摘下来给自己一样,哄着人玩的。
京诗兰听她说完,“你爸还挺浪漫的。”
尹映一边收拾一边轻轻一笑:“你真信啊,我长大后就觉得他在骗人。”
京诗兰正面反面都看看,因为年代久远,相片的边缘都泛黄模糊了,蓦地,她又咦了一声,“这还有经纬度?”
她挪开手指,看到相片左下角有几行模糊的黑色字。
“这该不会是你爸偷偷给你留下的遗产吧?”京诗兰打趣说道,但身体已经站起来摸来手机查找。
输入经纬度,地图上果然显示一个养殖场,居然还是在柏州海岛。
“ENT珍珠养殖场?”京诗兰念了一遍,“……有点耳熟。”
“这不就是阿彬所在的那个海螺珠养殖场?!”她猛地反应过来。
“咋回事……”京诗兰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难不成那个海螺珠养殖场其实是你父亲的?”
尹映静静看着手机屏幕,也闪过一丝怀疑,但下一秒就否定了,“你知道我家是怎么破产的吗?”
京诗兰不解:“嗯?”
尹映叹了口气:“我爸分公司的几个无良股东用总公司的项目和名声坑骗供应商,损害债权人的利益,被人横向法人人格否定,向上穿透,连累我爸妈,导致我爸妈名下的所有资产全都被拍卖抵债。”
即便如此,还是不够赔,那些受害者找上门,她不想爸妈背负骂名,被人拉着横幅咒骂,不想看到那些骂她爸妈“死得好”“老天来收”的字眼。
她最后还把爸妈留给她傍身的一些资产变卖,一一赔给了他们。
京诗兰听完有些唏嘘,又看了看相片,“……所以,就算这个养殖场是你爸的,也有可能是被拿去拍卖抵债了?”
“大概是吧。”
京诗兰心如死灰,把相片塞回到书本里。
“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卖珍珠吧。”
窗外又下起薄薄夜雨,朦胧雨幕笼罩在S市鎏金艳彩的商业街上。
珠宝晚宴向来是上流人士的交际会所之一。
一辆辆轿车停在外面,礼宾在门口检查着邀请函。
卫太戴着海螺珠项链,挽着五六十岁的卫先生出现在ENT举办的顶级珠宝晚宴上。
男人谈生意,女人聊珠宝。
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偌大的宴会大厅一角,几位富太闲聊。
“卫太,你这项链可漂亮了,衬得你年轻十几岁,是海螺珠吗?”
“海螺珠?这种珍珠很少见,市面上几乎都没有,卫太你哪里买的?”
卫太见有人察觉自己戴的项链,嘴角上扬,“是啊,何太钟太,这颗海螺珠是我托朋友买的,4克拉,费了老大劲了。”
何太钟太相视一眼,眼里羡慕极了。
“话说,几年前还能见到这种珍珠,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就见不到这种海螺珠。”
“应该是海水污染吧,前几年就听说好些海域被污染,蚌啊贝啊都产不出珍珠来,海螺珠应该也受污染了吧,本来产量就少,这一来就更少了,基本看不到。”
“这样看来,卫太这颗海螺珠尤其贵重,卫太你朋友对你情深意重啊。”
卫太和她们客气寒暄,心想这颗海螺珠真是买对了。
三位富太端起酒杯共饮,忽地,钟太眼尖瞧见内场有动静,示意她们看过去。
视线越过乌泱泱的人群,十来个黑衣保镖从内场出来,站在过道两侧,硬生生在人群中开辟出一条道来。
这么大的动静,一时间,宴会里的所有人都看过去。
“霍家人出来了?”
“应该是吧,这阵仗排场够大。”
“霍家这三十几年水里来火里去,摸爬滚打壮大霍家珠宝行当,从小小一个档铺做到国内数一数二珠宝集团实力不容小觑,就是不知道他两个儿子能不能再续他老子的辉煌。”
“霍荣轩这孩子应该能行。”
“难说。”
“难道老霍半年前带回来的私生子比得过荣轩?”
“嘘——”有人提醒别讨论这个。
宾客之间让出来一条过道,一个抽着古巴雪茄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客气地和两边有头有脸的人打招呼。
“老陈,好久不见,差点认不出你来。”
“老霍,你更厉害,跟年轻时没什么两样,老当益壮。”
“老陈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爱开玩笑。”
老陈看向霍濮安,这个人早年间是个匪气横人,做生意明着来阴着来,手段歹毒,普通人根本惹不起。
他看向霍濮安身后,站着两个气宇轩昂的西装青年,他一眼认出霍濮安的大儿子霍荣轩,“荣轩还是那么一表人才。”
霍濮安回头看了看两个儿子,霍荣轩当即朝老陈鞠躬半腰,堆起笑意:“陈叔说笑了。”
老陈看向另一位,而另一位据说半年前才被老霍从外面领回来,是个私生子,叫霍氿,不过这件事老霍不许别人过多谈论。
而霍氿就显然比他大哥高大,天庭开阔,剑气宇轩昂,眉弓深邃,淡笑起来似个斯文后生,但那眼神却没有后生的愚钝,反而犀利如鹰,看不透,看来城府颇深。
倒是个能成大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