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之君保命指南》茂临修竹

21、第 21 章

　　“郎中令……”

　　那名侍女举着油灯，昏黄的烛火照亮她上半张脸，怯怯问道：“今日陛下设宴，您为何没有伴驾左右？”

　　穆川边示意她过来解开自己身上的绳索边道：“一言难尽。”看着这个女孩子用力扣开打成死结的绳索，穆川奇道：“你为何在这里？据我所知，所有的除尘清扫的宫人和侍女都去西宫侍奉。”

　　女孩子小声说：“我是负责太液池和这一众宫殿楼阁的打扫。五日前我的东西不知道丢在哪里，建章宫又太大，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前日天王中官让我们都去准备宴会，我怕东西被别人捡到，趁着宴会期间，赶紧来这边再找一找。”

　　“西宫和建章宫离得这么远，而且到处是宿卫。你是如何从西宫跑到建章宫来？”

　　穆川这时候双手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他弯腰自己解着双脚上的解扣，狐疑地问。

　　侍女拿出块玉牌道：“我是向王中官借来的令牌，他得知我想要回太液池找东西，特地把他的令牌给我。”少女欢喜道：“王中官让我清扫完大殿用过夕食再来这边，省得走过来饿肚子。”

　　“是王绍让你过来的。”

　　“嗯，王中官人很好，自从他成为黄门丞，我们的饭食都没有被克扣过，隔三差五还有陛下的奖赏。”

　　少女开始讲起王绍的事迹，眼睛亮亮的。

　　穆川不相信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现在的情况是，他被李鸾手底下的人敲昏仍在太液池这里，而在全皇宫的人都围绕着宴会转的时候，恰好有一个少女前来太液池解救他。

　　最近城中大量人口涌入，有从外地前来送亲的豪门、有特意来做生意的商人、有日常从关西逃难来的流民、更间杂无法判断身份的死士伪装在其中。故而半个月前，光是卫尉和城防的军力就无法管控这些人口，穆川不得以从李继身边抽身，去逐一排查这些人口。

　　排查出的结果是：一些伪装成商人的人在拉拢收买部分南军校尉和中低层的军官将领，还有部分人去收买东都武库的值守。还有一部分人蛰伏不动，巡城宿卫人手不足，没办法一一查明。

　　鉴于此，李鸾这个混不吝的很有可能在宴会期间发难，趁机一举夺取穆昂的权利，或杀或囚，直接瓦解掉威胁皇室的权臣。南军和武库的事情穆川尽数告知大司马，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就是那些蛰伏不动的死士和尚未探明的情报，很有可能发生他无法预料的事。

　　比如他被人敲闷棍扔到太液池。

　　况且自己被卸印，只是这场政变的前奏罢了。他是依附于大司马穆昂的权势，若是穆昂有朝一日败落，他也是瞬间失去所有。他只是权利的依附者，并不是权利的所有者。

　　简而言之，穆昂失势，穆川的死活无关紧要。

　　但是为何不干脆把他处理掉，以绝后患？

　　话又说回来，如果李鸾正在此时发动宫变，可能成功，可能失败。那么为何王绍让这名侍女来救自己呢？

　　王绍是完全依附于李继的，是李继告知王绍这个消息的吗？

　　如果自己有所动作，对于整个朝局又有什么影响？

　　除非是李鸾针对的并非是大司马穆昂一个人！

　　一个诡异但是令穆昂兴奋的猜想涌上心头。

　　穆川忙问道：“你见到淮南王了吗？他和陛下相处得怎么样？”

　　“未曾见过，只听别人说陛下对待淮南王恭敬有礼，当做父亲一样尊敬，出入同辇。”

　　穆川眼眸微动，“我明日派人过来给你找东西，你现在拿着王中官的令牌帮我个忙……”

　　*

　　大司马府。

　　几个校尉排排站，噤若寒蝉。

　　穆昂面色不虞地翻看手中的公文，越看眉头越深，显然没有要和这几位校尉说话的意思。

　　书房里的烛火越来越高，属官送来一叠，顺势挑了挑一旁的灯芯。烛火跳了跳，赵琅实在是忍不住道：“将军，您把俺们叫过来，到底有什么事啊？”

　　穆昂合上文书，轻放到身边的桌案上：“你们今日冲撞了陛下车驾，是怎么回事？”

　　赵琅委屈道：“俺们就是如同往常一样去陛下身边护卫，谁承想陛下身边有淮南王的私兵不让我们过去，一来二去就动起手来……”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动完手自然现大眼被扔进了廷尉大牢。

　　穆昂显然并不想听这个，问道：“以往郎中令护卫陛下左右，淮南王的私兵什么时候被调换过去的？郎中令——穆川半月前和我说他要接管城中布放和人口清查，让尔等接管宿卫之职，如何就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连自己的本职就弄丢了呢？”

　　穆昂显然带有三分火气：“便是每日通报一番，也不至于弄成现在的样子。”

　　身前的三名校尉讷讷不语，赵琅左右看看，见到两位同僚都不敢说话，只好自己咬牙道：“将军，我们实在是不知道啊。陛下每日就是吃酒赏花，性质来了去建章宫那边踏春，或者和……和内宦殿中玩闹，偶尔叫安定侯入宫聊天。我们就按照郎中令的吩咐，每日记录下来上报。”

　　“如实上报？”穆昂不阴不阳的声音传来。

　　赵琅羞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有些事情……王中官告诫我们不要记载，说是陛下的私事，什么，什么忌讳…日后叫人知道也不好看。”

　　穆昂忍了忍，道：“那校尉执勤宿卫是如何被调走的，这你该知道吧？”

　　“回将军，我是负责陛下贴身护卫的。前日陛下在殿内休息，只有两三个内宦侍奉。我便照往常一般殿外值守，过了一会儿有个内宦衣衫不整地出来，让我们离远点。到了晚上，有诏书传来，说是让我和负责西宫巡视的赵玕更换，我以为是今日惹恼了陛下，没敢多想，就自去找赵玕交接事务。再然后今日和郎中令一起去陛下驾前，便被拦下了。”

　　穆昂的视线移向赵琅的左侧，赵玕忙不迭道：“回将军，我是和赵校尉换班，只是，只是换了还不到一个时辰，陛下说我们粗苯，让我和张校尉轮换。臣不明所以，只好，只好和张校尉换了。”

　　最右边的年过半百的张校尉讪讪答道：“将军，我以前是车郎将，出充车骑，迁都于此才开始做宿卫之能。陛下前日命我去殿外等候，他要和安定侯秉烛夜谈，臣不敢不听令，只好带着一众部下离开。谈到昨日破晓安定侯才离开。王中官出来传话说陛下太累了，要睡到午后，我们也不敢过问。谁承想陛下只叫了一顿夕食，还是在殿中拉着帷帐用饭，用过之后又睡了过去。今日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便去城外迎接淮南王。陛下坐在辇车中，刚到城外，我们就被淮南王的私兵拦下，陛下示意我等无事，独自一人进入淮南王的营帐。出来后就对着我等宣布更换宿卫......”

　　穆川眯起眼睛道：“也就是说，从前日夜间，你就没有仔细看清过陛下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