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之君保命指南》茂临修竹

19、第 19 章

　　“可有天子诏书？陛下只是不让我陪侍左右，今日身陷囹圄，也只是冲撞车架的惩罚罢了。陛下为何突然免去我的职位，这件事大司马大将军知晓吗？”

　　虬髯大汉嘿嘿一笑，然后绷直脸道：“诏书和免职的文书自然都有，天子印玺也加盖上去。至于穆大司马知不知道这件事，你给了印绶出牢后再找你大兄哭鼻子去吧。”

　　说罢，展开那道诏书，上面果然盖着天子的印玺。诏书飘飘洒洒写了近千字，穆川快速瞟过，光是骂他的话就占了大半，先是说了一堆“不尊上”、“不晓尊卑”、“跋扈”等语进行人身攻击，又说“本职疏忽”，刺伤皇帝的刺客这么久都查不出来，毫无作为。

　　穆川挑眉，自己当时吃飞醋胡乱编造的借口此时成为自己罢职的原因。

　　最后开始了中国古代政治的传统艺能——栽赃陷害。说当时迁都之际就有传闻说穆川就曾经偷偷练一只兵马，今日去郎中令府邸搜查，果然查出来不少甲胄，可见不是空穴来风，这个事情干系重大，给廷尉下令彻查。

　　按照本朝传统，因为有流民匪患的存在，每个高门豪族都是可以练私兵的。但是这个私兵你得向朝廷报备，同时私兵的数量不能过多，私兵的甲胄需要多少你还得向官府申请购买，同时还得有一定人脉和钱财，方便上下打通关隘。毕竟，虽然你说是要练私兵防止匪患，但是万一你偷偷多练些人打算起兵造反呢，谁担得起这个责任？鉴于此，大多数申请都申请不到中央，地方上就被驳回了——当然，大将军和淮南王这个级别的除外。

　　穆川反问道：“我身为郎中令，又尚未与兄长分开居住。大将军府中有私兵，人尽皆知，即便是查出来甲胄，如何就能判定是我在私藏呢？”

　　“所以说这件事廷尉还在查办，让郎中令卸印回家自省。若不是郎中令私藏的甲胄，自然还你一个清白。”

　　简而言之，停职查办。至于查出来什么结果，什么时候能查出来，就要看廷尉心情。

　　天子未亲政，所有的诏令都是此刻都是大司马穆昂代行。穆川不相信他阿兄会下个这样的诏书，此刻又不知道李继有了内朝和大量的淮南驻地兵，是有了很大的权利。穆川很是狐疑，看着牢房外众多南人长相和为首的淮南口音。

　　突然想到——矫诏。

　　这个词出现在脑海中，穆川不动声色道：“敢问，我的这些下属又该如何处置？”

　　“他们只是冲撞车架，并未又其他过错，关几天交些罚金就可以走了。”

　　赵琅在一旁看傻眼了，还以为只是被抓进来关几天，谁承想穆将军就要被免职。一句“冤枉啊！”刚想喊出口，便见到穆川瞪向他，顿时闭嘴。

　　穆川俯身下拜接旨，边从袖口中掏印，边问道：“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陛下，在下想当着陛下的面解释一番。”

　　那大汉接过铜印：“这种事我就不知道了。”说罢，看向身边的五名披甲侍卫：“带穆公子回府。”

　　“不劳费心，在下找得到回府的路。”

　　*

　　广阳殿外，初一新月不可见，只有漫天的星光，但是也被殿内透出来的灯火映照得黯淡无光。

　　大将军出殿后，就被属官绊住脚这半炷香的时间，李鸾带着他那格外惹人厌的笑走出来：“大将军离席，陛下不方便送客，可是我这叔父得把礼仪做全。怎么？出什么事情了，是北军平叛不利，如此重大的事情大将军为何不进行朝议，也不告知陛下，而是私自决定呢？”

　　“事急从权。”穆昂淡淡的声音传来。

　　“既然如此，我听说今夜宴席开始前穆将军把北军南军调往一处，现在怕不是军营里还在整编，不如让我淮南驻地的兵马前去平叛，江东子弟多才俊，平定叛乱定是不在话下。”

　　“淮南王的兵马多为南人，怕是对于北地作战不熟悉。”

　　李鸾讨价还价道：“北军出一支，我也出一支，各自一半，如何？”

　　穆昂皱眉，他心里更倾向于北军全部出动，把反叛的贼寇全部剿灭，从源头上快速消灭反叛者，连那几十辆车的粮食还是李继得知后反复劝说他他才决定带上的，甚至觉得还是拖累行军速度。毕竟安抚一时并不能安抚住一世，这些流民没有农田，没有房屋，现在可以活下来，等到日后缺少粮食，又会聚众闹事造反。

　　多年的身居高位，又让穆昂自然而然地染上了独断专行的恶习，很讨厌别人对自己的指手画脚。以前他不是没尝试过培养李继，让李继自己处理政务，但是着实是一塌糊涂。穆昂又是个急性型，就像是现代辅导孩子写作业的家长，原主皇帝一出错，或者是做了些蠢而不自知的事，穆昂就想拍桌子大声吼叫：这么简单的题你怎么就是不会啊？有些事情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来怎么处理？！久而久之，原皇帝本就不高的政治素养更下一层楼，穆昂也放弃走温情脉脉的好帝师、好辅政大臣路线，兢兢业业当起了权势滔天的大司马大将军。

　　听到李鸾又出了这个不靠谱的主义，穆大司马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辅导皇帝处理政事的悲惨时光，当即回怼道：“这两支军队一支北军，一支淮南王驻兵。届时各行其是，平叛不成反而闹起内哄来，又当如何？淮南王领兵多年，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本王自然知道。”李鸾傲然道：“所以，这支北军由我淮南兵带领，到时与太尉带领的北师汇合，一同破敌。”

　　穆昂气笑，他一手组建的北军，岂会听从你一个外地诸侯王的命令，当即回绝道：“不必如此，我自有人选。淮南王您的私兵，还是留在皇城中保卫皇帝以作宿卫之能吧。”说罢，拂袖转身离开。

　　李鸾也冷哼一声，同样转身离去。他倒要看看，除了穆川这个毛头小子，你手下还有什么将才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