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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冬天的太液池着实没有什么看头,池水冰封,枯枝败叶,赏景的阁楼四面露天透风,本来也是仿照乐安城建的池子,本就不大,扣扣索索,格外小气。
      “我听说崔温崔大人家的公子有子建之才,还没有官身,陛下何妨把他叫进宫来聊聊天呢?”
      “陛下,臣听说崔辙的文章都是他养的那些门客写的,本人只是一名酒色之徒,男女不忌。陛下要是想找人聊天,臣愿意奉陪。”
      穆川没有披甲,只穿了身云纹交领袍服,袖口收紧,有铁质护腕,看起来格外干练,正在和他眼中的大奸佞大奸贼打嘴炮。
      王绍被噎了回去,本来今日他是要去内府领黄门令的印绶,还未进到内府,便被穆郎中将属官拦住。只说换了人,叫他还回御前服侍。
      王绍只好回到御前侍奉,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王绍换了个话题:“陛下,有人说在城外挖到一块奇石,上面还有字,就是没人认识上面写得什么。倒不如叫人抄过来看看。”
      “只怕是有心之人乱刻的字,正唯恐天下不乱。越是去看,越是添乱,不去管它,过几天自然也就没人搭理。”
      王绍每说一句,穆川必然要打断反驳,也不管自己说得有理没理。
      李继听得无语,面无表情地拿小石子敲打太液池的冰面,场面格外尴尬,二人都不再说话。待到手中捡来的小石头扔完了,穆川适时递过来另外一把干净的小石头,笑意盈盈。
      李继没有接,在亭子里来回踱步——等安定侯陆敏。穆川略带委屈地收回手,又牛皮膏药一样贴着李继走到楼阁的西面。
      百无聊赖之际,李继不想再听某人吃飞醋,只好转头和一名新面孔的侍女说话。
      “这么说,你家原是乐安的,不是和朕当年一起迁都过来的吗?”
      那侍女恭敬地回复:“奴家本是商户,小时候父母在乐安行商,却不常居乐安,只随父母走南行北。而后家贫,父亲还不起债,奴便被卖到东都来的,并不是当年随陛下一同过来的。”
      李继来了兴趣:“你倒是比朕还去了不少地方,有哪些趣事,不妨来说说。”
      侍女本来就是在太液池负责打扫洗尘的,以前只听说皇帝是个不大的少年,如今头一次见到,更发觉性情体贴,说话也和颜悦色,逐渐放开拘束,讲了乐安京畿乡村每年举办的乡会,东胡人的大炕,做饭灶头和睡觉连在一起,暖和又舒服,淮南地区民风开放,男女浪漫,有时候在路上走着就能听到他们放声高歌。
      倒是一字不提他们的惨,李继默然。这些天,李继也只是和这这帮被卖到宫中侍奉的宫女宦官人说话,倒是对于皇宫之外的百姓生活有更深的理解,而不是置身事外的看客。
      简单来说,此时的百姓生活就是一个字,惨。
      朝廷失去了大半的江山,整个北军成建制地消失。与此同时,因为当年太后给戎狄的贿赂,几乎掏空了整个国库。
      而民间呢,就更是惨不忍睹,关西的百姓被掳掠□□,田地荒芜,真真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大量的百姓或向东向南逃亡,成为破产流民。
      而这就带来了更加麻烦的连锁效应,关东本就人多地少,更是豪门望族盘踞,一步步借高利贷蚕食百姓的土地,新来的流民吃不上饭,要么跑到山沟去当盗匪,要么卖身为奴。朝廷为了缓解这种压力,一是征兵,从破产农民中征来青壮,补充北军。二是发动徭役,在西面和南面大修防御工事。虽然给朝廷干活也吃得不太好,还经常被克扣,但总不至于饿死。这两件事暂时解决了流民,却是因为一个问题而造成更大的隐患。
      那就是缺粮食。
      众所周知,中国古代王朝,重农抑商是国策,除了觉得觉得商人不事生产屯居积奇外不干好事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封建社会的耕地底线。
      一旦大量的人都去做生意,没人种地,是真的能饿死很多人的。
      现在国家征兵又征徭役,本就没什么粮食的朝廷,只能说在苦苦支撑。于是朝廷只能去征粮食税,豪门大族不交税,这些税就摊到老百姓头上。
      解决办法也很简单,就是等到大部分老百姓都受不了的时候,来一场全国轰轰烈烈的起义混战,残杀出最后的蛊王,到时候人口少了,大量无主的荒地也有了,这场封建王朝的游戏便又能延续百年。
      李继都快嗅到这场导火索要燃起来的硝烟味了。
      “你还去过淮南吗?朕的叔叔是淮南王,也不知道他把那里治理成什么样子。”
      王绍帮李继裹紧身上的大氅,侍女从小随父母走南闯北,本就是个爱说话的,见到李继兴致上来,正要说下去,就见到陛下身后那张黑脸罗刹,直勾勾地瞪着她。
      侍女吓得“呀”了一声,李继怒而回头,穆川作无辜装。
      李继深吸一口气,说出今天和穆川说的第一句话:“穆郎中,朕看那刺客并不敢白日行刺。你若是无事,便去执你的勤,不必时时刻刻跟在朕的身边。”
      穆川低头,长睫毛在眼睑上映下一片阴影,看着有些可怜,李继早熟悉他这一套。
      见状李继冷言冷语道:“穆中郎,你现在还要违抗朕的命令吗?”
      他知道穆川是穿越过来的,穆川也知道他也替代了小皇帝,奈何李继死不承认,二人就在这心照不宣中达成平衡,李继这一番话出口,便是点名二人的关系与以往不同,不再是单纯的逆贼和懦弱皇帝的关系。
      穆川听罢眼睛一亮,然后熟练地宛如被负心汉辜负的少女,可怜巴巴地说:“臣只是担心陛下安危……”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有侍者高奏:“安定侯陆敏到。”
      李继总算脱身,而陆敏显然也很嫌弃李继选的这个破地,里外裹了好几层衣裳,同样身披大氅,却是红梅一样的颜色,风风火火地赶来,见到李继,遥遥便拜,宛如一朵盛开的大喇叭花。
      待到李继身前,一眼看见李继高出众人一个头的穆川。
      陆敏畏惧穆昂,但是对于几乎和他差不了几岁的穆川,却不怕,加之以前有过节,便高声呵斥道:“本侯要与陛下谈论要事,这也是郎中令可以听的吗?”
      穆川不复方才的可怜兮兮,看到陆敏勃然大怒,立刻想到往日与他的恩怨,立刻想到当初与他在围城时打的架,立刻想到他给自己穿的小鞋,立刻想到他与李鸾暗通曲款,立刻想到他与李继的亲昵。穆川的想象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你不过是一个承袭了祖上侯位的人,空食国家俸禄,于国有何寸功?”
      陆敏当仁不让:“你个狼子野心的禽兽,当年在京都别以为没人知道你要谋反。”
      二人如同两只缠斗的公鸡,一声更比一声高,现在已经开始在性行为上对对方的祖宗进行问候了。
      “你个狗入的,当年你私入宫禁,要不是阿兄给你求情,你早被姨夫判处宫刑,指不定现在还不长毛呢?”
      李继终于听不下去这样的污言秽语,叫停这场无意义地争斗,冷冷道:“都闭嘴。”
      二人不再说话,李继又道:“穆郎中将,朕要和安定侯商量宴会事宜,你不要多言。”
      李继说完,陆敏便小人得志般笑起来,穆川可怜巴巴地望向李继,李继看也不看他,只拉着陆敏去二层的楼阁。
      陆敏好久不和表兄相见,看着李继如玉的侧脸上被阳光照射的绒毛,内心痒痒的,正想拿手摸一摸,便被穆川捏住手腕拽开。
      李继无奈道:“近日宫中有刺客,穆将军最近在贴身保护朕。”
      小人得意的笑转移到穆川脸上。
      陆敏甩开穆川的手,赶忙问道:“有刺客行刺?!”说罢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回头瞪向穆川。
      这小子小的时候就喜欢制造危机,然后趁机接近阿兄,当初就怀疑他是断袖,后来终于不做这种事了,还暗自松口气。现如今又开始玩这种把戏,不会是大逆不道看上表兄的好颜色,又想来断一断袖吧?
      陆敏看着一路紧跟李继的穆川,狐疑地打量一番,最后肯定地下了判断,对于穆川这种狼心狗肺的人,确实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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