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抱抱阿野

15、当年之事

　　御书房内。
　　苏祈安稳坐在下方木椅上，望向正在批奏折的皇帝身上，眼里沉思着。
　　皇帝把他叫进宫，整整两个时辰晾在这里，一句话都没说。
　　哒哒哒。
　　一阵稀碎脚步声传来，一位面容清秀的小太监端着一碗热汤进来，低声道：“陛下，俪嫔娘娘亲自煮了梨汤让人送来，希望您能抽空喝几口，润润嗓子。”
　　苏祈安认识这个小太监，是皇帝身边贴身内监魏麟名下义子，叫小玄子。
　　小玄子抬头朝他眨了眨眼。
　　皇帝放下笔，抬起手接过，抿了好几口，无意见抬头，才看见他似的。
　　“苏将军还在这啊，朕倒是把你忘了。”
　　君威难测，此刻皇帝眼神犹如火炬，紧紧盯着这个气宇轩昂的年轻将军。
　　苏祈安站起身，一双眸子不见半点波澜：“陛下叫臣来，还未说何事，臣便不敢走。”
　　皇帝笑眯眯的：“是朕的错，一时忘了，只是晨起之时，忽然间想起浮衫来。”
　　他陷入回忆，神色微暗。
　　“她是华弟唯一的女儿，在朕还是亲王之时，华弟随朕出征，在战场上替朕挡了一箭，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回宫以后，却死在阴谋诡计之下，为了这个位置，我们兄弟相残，要不是他一力抵挡，朕或许还活不到今天。”
　　可是，他却下令杀了他唯一一个女儿。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每一位都算得上是天之骄子，谁都想坐这个位置，但是至尊之位只有一个。
　　当年能够得上这个位置的，除了如今的陛下，还有三位，陛下是正宫所出，乃嫡长子，只是娘娘生完陛下就去世了，剩陛下一人，虽为嫡长子，名正言顺，却也让陛下成为众矢之的，没有生母护着，宫里头明枪暗箭，陛下只得藏拙。
　　另外三位，一位是贤妃所出，背靠太师府，一位是德妃所出，背靠苏氏，苏氏门生满天下，甚至超过太师，最后一位便是齐贵妃的六皇子了，齐贵妃深得先帝之心，皇后去世后她一家独大，家里又是手握兵权的威武侯。
　　一次陷害，华亲王替陛下顶了罪，下了大狱，在里面被人下毒害死了，最后也是靠着华亲王之女，浮衫郡主，嫁入沈国公府，而沈国公替陛下收敛兵权，一力支撑，陛下方才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苏祈安眼底闪过一丝嗤笑，却面容镇定：“事情过去十几年，陛下又何必再提。”
　　沈家灭门十几年，陛下那时也才登位不久，桩桩件件，紧密相连，破有一种用完就弃之感。
　　皇帝眼睛眯起来：“当年朕不忍下手，多亏你果决，说起来，你比你父亲还要有才的多，朕记得，你说沈家四十口人，全死了？”
　　苏祈安静静道：“是。”
　　皇帝颔了颔首，面色淡淡：“你先退下吧。”
　　苏祈安：“……”
　　叫他进来，在这里坐了半天，就是忽然想起这些？呵，当年若不是为了……父亲遗言，让他光复苏家，他又怎会领这份差事。
　　他抿着唇，脑海里闪过那个小小身影，心疼了疼。
　　若是让她知道，苏家是他所灭，她会生气吗？当然会吧，苏祈安忍不住自嘲，那可是灭门之仇。
　　就是不知道陛下再提旧事，是何用意。
　　“臣告退。”他轻拱手。
　　宫外，一辆豪华马车等着他，车帘微卷，一个男子慵懒地斜倚在窗边，披了紫锦的宽大袍子，俊魅孤傲的脸庞，透出一股不可一世的贵族气息。
　　“殿下，苏将军出来了。”侍卫轻轻地敲了敲车窗。
　　沐怀庭当即抬头，朝苏祈安用力挥了挥手：“祈安，孤在这里，你别假装看不见孤！孤来找你玩。”
　　明明是太子之尊，他却像一个毛头小子。
　　让人看不出丝毫架子。
　　但是太子府侍卫知道，这种态度只对苏将军有。
　　苏祈安不耐抬起眸，蹙紧眉头。
　　有点烦了。
　　上马车后，他随手拍了拍袖子，上面刚刚沾了一片落叶。
　　沐怀庭嘿嘿道：“孤知道父皇叫你进去这么久，就叫小玄子想个办法去救救你，正好俪妃炖了梨汤，顺便送进去了。”
　　难怪小玄子朝他眨眼。
　　苏祈安神色缓和了些：“多谢殿下。”
　　“和孤你客气什么？”
　　沐怀庭哈哈一笑：“真要谢孤，不如把你妹妹嫁给孤吧，孤把太子妃给她，一辈子对她好，怎么样？”
　　苏祈安笑容僵在脸上。
　　“殿下喜欢长安？”他缓缓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