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同一月》广厦万万千千

34、第33章 凤叶-往事如云

　　“月将殿下成了。”

　　南玉虹温柔地望着木回，细心为他拨开脸前的发丝。

　　“这场雪，是见冰来过？”

　　“是，放心，已经安然逃出京城。”

　　如此一来，木回望着被雪色映得发光的窗户，所有的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过两招？”

　　听他这么说，南玉虹连连点头。

　　这段时间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想让木回看见他些微的进步。

　　二人出平西王府，京城已经全面解禁，往来交通可窥见过去繁华。

　　顼王无诏入京遭到贬斥，月将表面功夫做得严丝合缝，责令其立即率兵马返回封灵城，无令不得出。

　　来到城外偏僻无人处，南玉虹执负雪剑，木回持易水剑，在这新雪初霁的美景中较量一番。

　　如今的南玉虹已经无需木回让招，破开封印后本就浑厚的灵力更上一层，人间无出其右，剑法将木回与无涯的技巧融会贯通，所向披靡。

　　他们打得正酣，一名粉色衣衫的少女悄然而至，落在被雪压弯的树梢，无声围观他们的比试。

　　南玉虹是当世罕见的天才，又知勤学苦练，对上已经恢复到全盛的木回依旧没有反击之力。

　　南玉虹的剑势大开大合、光明磊落，剑路中正，未来登峰造极成为天下第一人不是难事。

　　前三招还能说有来有往，越往后就越是落入下风，负雪剑总是无法按照他的预期施展攻击，被木回死死压制。

　　被逼得一退再退，南玉虹已经没有反击之力。

　　木回收剑，南玉虹退出很远才勉强稳住身形。

　　“我输了，但是，”南玉虹步子欢快地跑向木回，“毫发无损，接你三招。”

　　“了不起。”这样的成长速度，谁看了不惊叹，如果不是时日无多，木回真动了收他为徒的心思。

　　“可惜，与你还判若云泥。”南玉虹看着木回的目光中，满是倾慕。

　　木回轻笑，与他这种天地初开就存在的妖怪有什么好比的，“人界修士中，可以与你匹敌的不会超过三人。”

　　木回发自内心感激南玉虹，他受伤是常事，但这样重的伤还恢复得这么快是第一次。这个孩子怎么为他准备药草、怎么给他输送灵力、怎么照顾他的起居，他全看在眼里。

　　“与你相当，就能保护你了。”南玉虹并不想与他人比较，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何必自苦。但他羡慕无涯的修为，即便天罚，也能为了木回与天地相争。

　　“从今以后，都不需要你保护我了。”木回伸了个懒腰，“不知明日能否顺利取得灵骨。”

　　今日国丧，举国哀痛，为了社稷安定，明日月将公主便要登基入主皇宫。

　　按照传统，有宁王相辰在，月将公主想凭借女子之身登基，无异于痴人说梦。纵使如今局势不同，明天对月将来说还是一场硬仗。

　　南玉虹从木回身边捏住三片漂浮的槐叶，这槐叶会随着季节轮转而变化，现在是深冬，所有的叶子都枯黄没有生机。南玉虹摇了摇指尖的树叶，莞尔一笑，“何妨问问清风。”

　　他默念心法，手指轻推将三片叶子送出去，那三片叶子落在雪上形成一个卦象。

　　“大吉。月将公主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木回颔首。他看向远处的树梢，开口：“你若不过来，我们就走了。”

　　南玉虹这才留意到远处有人。

　　阿白飞身过来，翩然落在他们面前，“远远感应到兄长的灵力，便过来看看。”

　　“玉虹，这位是帝白。”木回为他引荐。

　　两人互相行礼，南玉虹道：“阿白姑娘安好。”

　　“仙长安好，封灵城一别，许久不见。”帝白做小女子姿态，乖巧地行礼。

　　他们相识出乎木回意料。

　　阿白笑吟吟望着木回，“兄长的头发居然梳得这样仔细……”

　　“无涯来了。”

　　木回打断她的话，看着皇宫方向，他的话音未落悬衡剑便凌空而来，刺向帝白。

　　帝白运灵力防守，而后强行扭转悬衡剑的方向。

　　随后而来的无涯握住悬衡剑剑柄，居高临下俯瞰帝白，“有何要事，劳烦魔尊帝白亲自驾临。”

　　他身着神装，威风凛凛。

　　帝白并不怕他，迅速反击。

　　木回颇为无奈，对着打得激烈的两人高声要求：“二位进结界再打。”

　　无涯的结界能屏蔽一切感知，无论是里面的人对外面，还是外面的人对里面。

　　然后拉着南玉虹离开这是非之地。

　　“阿白姑娘是魔尊？”魔族所作所为南玉虹有所耳闻，对他们满是戒心。

　　“平凉之乱后，魔尊北宵陨落，帝白执掌魔族。与北宵的上战崇武不同，帝白更重视的是统治。你现在不是她的对手，遇上她能避则避。”木回耐心地说道。

　　他与无涯的那一战在结界里打了三天三夜，偏偏就在那段时间里平凉之乱爆发。

　　为了帮助小妖狐找到他的弟弟，江江夜探平凉村，平凉村地势奇特，秋天雾气弥漫，再加上朝廷重赋税，民不聊生，鬼气森森，找一只小狐狸难如登天。

　　由于之前干涉平凉村的事宜，江江已经被天元山警示，达成协议。木木便一直不许他靠近平凉村，但他认为这一次只是帮忙找只小狐狸，找到立即离开，无伤大雅。

　　更何况是人族有错在先，不仅一把火烧了狐妖洞府，还抢走他尚且年幼的弟弟。

　　江江常常混迹人间，结识的修士、妖族众多，大家又乐意帮他，一呼百应，一时间平凉村里出现了许多奇怪的人。当时尚且是魔族少尊的帝白与江江交好，也带着属下来帮忙。

　　听说人族拒不认错，平凉里长看中那只狐狸强行据为己有。

　　听说人族反咬一口，说群妖为祸乡里，杀了他们的百姓。

　　听说帝白盛怒之下吸干里长阳气。

　　听说北宵召唤帝白回魔界，以报仇雪耻为名，趁机遁入人间，在平凉村大开杀戒。

　　听说江江为了抵抗北宵拼死一战，身负重伤。

　　最终，平凉被屠。江江成为众矢之的，修仙各大门派围攻，江江殒命于此。

　　事情的发生木木一无所知，等他胜过无涯收起结界时，江江的灵力已经散尽，天地间再也没有这个人了。他往来奔走，也只打听到这些而已。

　　后来，木回便失去了理智，发疯一样冲进魔界，杀了魔尊北宵。

　　他恨这世上的所有人，以蛟妖之躯引发洪水，淹了数十城，罪孽深重而触发雷劫，肉身几乎毁尽，鳞片全数碎裂剥落。

　　硬抗过雷劫后他想一死了之，无涯救了他，把他放入皇宫阳井之内，保他一命。之后长出的鳞片便成了银色，无涯告诉他，若非他引洪水连淹数城，过雷劫就已经飞升白玉京了。

　　他闯下泼天大祸，洪水淹坏了田地房屋，万幸的是在无涯庇护下无人因此丧生。木回理应感激无涯，这样大的浩劫，无涯一定是拼上他的性命才能保护灾难中的无辜百姓。他当时失去了理智，万一伤到平头百姓，就伤了江江的心。

　　江江，他一直不想让江江参与太多人间事，他知道人心难测、人性险恶。但江江一向是不听话的，他便把所有的法宝都放在江江身上。

　　明明身上带着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移形换影的飞霜宝镜、能顷刻回到他身边的并蒂莲镯、金刚不坏的金钟印、瞬间修复外伤的本命槐花以及木回的护心鳞片。

　　这样多的法宝能保护他无数次，木回攥紧拳头，他不能不臆测，江江死了无数次，最后逃无可逃、挡无可挡，绝望痛苦中灰飞烟灭。

　　一滴泪无声无息从木回的眼中滴落，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挚爱至亲的江江殒命前究竟受了多少苦。

　　“我知道了，我会尽量避开她，也会保护好自己。”南玉虹忽然抱住木回，与他紧密相拥。

　　木回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玉虹，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