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花》陈写

3、花 第三章

　　2022.11.23
　　他说他只是发现我突然不见被吓到了，他的朋友也和我说他冷脸不说话生气时候有点吓人。
　　他说那串钥匙是他办公室和老家的，家门钥匙一般都带在身上。
　　他给我配了一把他家门的钥匙，说我可以随便进。
　　他送给我一条项链作为道歉。
　　我觉得这只是一个小事而已，也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吧。
　　2022.11.24
　　新闻说有一周姓女子于浙江失踪了三个月。
　　今于废弃化工厂发现无名女尸，死者身份待确认。
　　我的第一反应是周周。
　　我手中拿的碗一下就摔了，我跑去房间里拿电话打给周周。
　　仍是不接。
　　他正好回来了，看到我惊慌失措的样子，忙问我怎么了。
　　听我说后，他拿遥控器调到那个新闻，看完后脸也吓白了。
　　几分钟后他回过神来，和我说，周周不是两个月内给你寄了洗脸仪吗，肯定不是周周啊。
　　放心吧，肯定不是周周。
　　对，周周还给我打了视频电话。
　　那她肯定又被拖去实验室里去了，之前一去半年没消息也是常有的事。
　　我长呼一口气，但隐隐约约还是有些不安。
　　2022.11.25
　　今天按照公司要求，拍了新的证件照片。
　　这次拍的格外好，我突然就想起了他偷偷藏在他钱包里的那张旧证件照。
　　哈哈，我要偷偷换下来，给他一个惊喜。
　　喜欢他每次被调侃后红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
　　2022.11.26
　　我去换照片了，他在厨房里烧饭。
　　打开钱夹，我差一点叫了出来。
　　那不是单单我一张旧证件照。
　　是很多张，从我小学开始，初中，高中，大学的照片都有。
　　最后一张照片材质很奇怪，像是从什么上面撕下来的，是我高中时候的照片。
　　他很早就认识我吗？那为什么我对他毫无印象。
　　他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我的潜意识就好像在命令我不能让林想知道我发现了这件事。
　　我强装镇定的把照片按顺序塞好，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开，但我还是在发抖。
　　我控制不住。
　　我怎么从来没有发现有这么个人从小到大在我身边。
　　我满头是汗。
　　他发现我不对劲了。
　　我只好扯谎说我的肠胃炎犯了，我缩在沙发上。
　　他低头亲我，身上带有还未消散的杀鱼的血腥味。
　　我再次睁眼。
　　发现他的视线绕过我，牢牢的盯着旁边茶几上的钱包。
　　恐惧淹没了我，我用力咬了自己的舌尖，不让自己吐出来。
　　2022.11.27
　　我哥回来了，我和他说了钱包的事。
　　他却觉得是我想太多了，可能就是他和我在一起后，向我的朋友、同事要了我从小到大的照片，暗恋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收集他的点点滴滴。他手机相册里还有她女朋友小学在教室扳手腕照片呢，是他问她小学老师要的。
　　但我无法向我哥描述他的表情，他的那种眼神。
　　其实从昨天开始我也在怀疑是不是我小题大做。
　　那几张照片，确实也不算特殊，和我亲近一点的朋友可能都有。
　　但我回忆了这几天。
　　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的地方让我不安。
　　2022.11.28
　　我和我哥一起坐着看电视，我在换台找我正在追的一部剧。
　　突然我哥皱着眉头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
　　我定睛一看，他手里拿着那个林想送我的小毛球挂坠。
　　“怎么了，林想送给我的，他亲手做的小礼物。”
　　“你说谁送你的”
　　“林想啊”
　　我也不安起来，怎么了，我又问。
　　我哥声音颤抖，反问我，“你真的确定是他亲手做的吗？”
　　“确定啊，他亲口和我说的，做了不短时间。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猫的皮毛，荟荟，我干兽医八年”
　　“这是处理后活剥的猫的皮毛”
　　我想到了不同的贝贝和那个突然怀孕了的小灰猫。
　　遍体生寒。
　　我张口，却说不出话，坐下来时候压到了遥控器。
　　这时电视中女主持人甜美的声音在一片沉默中突兀的响起——
　　【据最新报道，浙江女子失踪案的女生确认为化工厂内受害女性，死者身份确认为某高校化学专业在读硕士，死亡时间约在两个月左右，警方····】
　　我摔坐在地上，颤抖的伸手去够茶几上的手机，想再打电话给周周。
　　嘟。
　　嘟。
　　嘟。
　　无人接听。
　　叮咚，我哆嗦着看向屏幕，是一条新消息提示。
　　【菜菜包裹提醒您：有一份来自浙江的包裹未签收哦】
　　我想起我遗忘的点了。
　　我从未和林想提起过周周的洗脸仪。从未。
　　门开了。
　　我立刻关掉了电视。
　　林想抱着一大捧太阳花走了进来。
　　我侧头暗示我哥快走，上前一步抱住了林想。
　　我哥说不打扰我们了。
　　我用尽了所有力气拥住了林想，他把他的脑袋埋在了我的颈间。
　　我也同样，我不敢让他回头看见我哥。
　　这次没有鱼腥味，我再一次闻到了那个当初让我有着小小窃喜的清新剂的味道。
　　和我用的一模一样。
　　在这无比熟悉的清新剂味道中，我看见我哥打开门，用嘴型和我说。
　　快逃。
　　2022.11.29
　　昨晚他应该没察觉到什么，我感觉我这辈子最大的勇气都用在这里了。
　　他前脚一走，我哥就来了。
　　他看起来精神也不太好。
　　他问我怎么办。
　　巨大的悲恸几乎把我的神志击垮了。
　　周周的笑脸、李叔、还有主管家的小女儿。
　　我发现了这些事里与林想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个我不敢想的真相一下一下冲击着我的脑膜。
　　我说，我不走，哥，他还没跟我起疑，我要找出他谋杀的证据。
　　你明白周周对我的意义的，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
　　我哥盯着我，眼泪流了下来。
　　别怕，他轻声说，我们都是周周从那个地方带出来的，我明白，别怕，哥帮你。
　　我让他这几日先躲躲风头，不要出现在林想面前。
　　他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塞给我。
　　和我原来手机同一个型号的。
　　他说怕我手机被安了东西，以后用这个联系，以防万一。
　　我颤抖着把那个手机攥在怀里。
　　我把这部手机藏到了我衣柜里的一套内衣里。
　　2022.11.30
　　我需要一个机会，拿到他手里的钥匙。
　　我每天都在试图通过服用安必恩使自己镇定下来，甚至向往常一样向他撒娇，逗他脸红。
　　而当他再一次当着我的面用手轻柔的抚摸猫咪的脑袋时，我控制不住的想到他那双瘦长的、骨节分明、苍白的手如何刺入血肉中又如何拔出来。
　　那时他脸上也会是和现在一样的温和表情吗？
　　我感受到胃部传来强烈的不适感，我强忍着不呕出来，用手交叠在他纤细瘦长的手指上。
　　我感受到他的视线，所以我也向他眼睛望去。
　　我怎么会认为这么一双眼睛是像小鹿一般纯粹的呢？
　　明明那么平静，平静的让人感觉到你甚至可以通过他的眼睛预见到在几十年后你带着年迈的身体在一个雨夜中无人知晓、心甘情愿的死去。
　　没有任何感情，没有任何波动，所以显得如此纯粹。
　　纯粹的令人害怕。
　　第五章：十二月
　　2022.12.1
　　我开始着手梳理这段时间的线索，把手机夹在换洗内衣里在厕所里与我哥联系。
　　商定等他放松警惕，这周末行动。
　　2022.12.6
　　他在洗澡，我蹑手蹑脚的翻出他的钥匙，从窗口扔了下去。
　　我哥在下面带了几个开锁师傅现配。
　　至少需要一个小时，但林想最多再洗二十分钟就出来了。
　　我哥发来了消息：
　　荟荟，拖住他，别让他发现。
　　我深呼吸一口气，假装玩情侣之间小把戏一样，装作不小心打开了他洗澡的门，哎呀叫了一声，引起他的注意。
　　拿走他的衣服，他笑着从玻璃门里探出脑袋，用花洒喷我，我故意拿着衣服往屋里躲，他披着浴袍，把我推到了床上。
　　他深吻我。
　　他眼睛亮亮的。
　　我想起了下雨天捧着花小声道谢的他。
　　我忍住没推开他。
　　吻，还是吻。接连不断的，汹涌的，疯狂又温柔的。
　　这几天的委全起了作用，他没想起来外面的钱包。
　　他放松了警惕。
　　吻落到了我的小腹上，我低头看了。
　　他这次闭眼了。
　　我眼泪流了下来。
　　我说我还没有准备好。我双手捂脸装作羞涩的样子，并趁角度方便把眼泪抹掉。
　　他把我手轻轻拿开，我脸上挂着甜蜜的笑。
　　我双手推着他肩膀，把他从房间里推出去。我塞给他一朵太阳花，笑着说：
　　“你要是今晚再敲门，以后可别想进我屋了”
　　“今晚便宜可被人全占透了”
　　他不好意思挠挠头，耳朵红红的，像个真正的毛头小子一样羞涩。他说“晚安”，笑的可爱又明朗。
　　我的眼神越过他的肩膀，看到茶几上已经复原的钱包，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
　　送走了林想，我关上门，虚脱的坐在地上，衣服凌乱，身上还遍布着红痕。
　　我无声的痛哭起来。
　　他趴在我身上的样子，和我并肩走的样子，欣喜的样子，羞涩的样子，做饭的样子，在下雨天小心翼翼送上一束花的样子。
　　他捏着太阳花微微歪头的样子。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我完全无法否认在那天发现真相前的我的所有情感。
　　我确确实实的爱上了一个杀人犯。
　　就在刚刚他对我闭眼的那个瞬间，我才明白自己究竟多希望做这一切不是他。
　　如果不是，就好了。
　　我哥把配好的钥匙拿回来了。
　　我心情平复下来，把那一瞬间的退缩狠狠的压到了心底。
　　找出谋杀证据，没有如果，我告诉自己。
　　我灌了自己两大杯咖啡，我有一种说不出的预感。
　　今晚，我不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