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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身体 ...


  •   “编号:1557
      性别:男
      年龄:23
      苏醒用时:42日”

      这是沈时洛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

      这是一个类似于病房的地方,大大小小的仪器连接到他所在的床位,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停止运转。
      但他不认识这个地方。

      他试图回想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却感到脑中突然传来剧痛,一会儿像有人拿着钻机钻自己的头颅,一会儿像有人拽着自己的脑浆来回撕扯搅拌。

      大约过了五秒,疼痛渐渐消减,最后消失不见。
      沈时洛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

      他没有过多纠结为什么,问题的答案是要靠自己去探索的。
      现在需要的是观察眼前的境况。

      床是医院里标准的单人床,床头柜上是已经停止运转的仪器。
      正对着病床的墙上是一块镜子,四四方方,刚好能把坐在床上的沈时洛的上半身框住,映出他现在的模样。

      脸上没什么肉,五官偏向清俊,黑曜石般的眼瞳。
      因为时常泡在实验室,整天面对着的不是瓶瓶罐罐,就是一串又一串的数据,他的脸上惯常不带什么表情。
      看上去有点冷淡,给人生人勿近的感觉。

      沈时洛动手在脸上捏了一把。
      很滑、很细嫩,有一种婴儿肌的感觉。松开手后,他还能感觉到残留在手上滑腻的触觉,视线顺着指根一寸寸往上,脂玉般的皮肉覆盖在修长的指节上,没有一点瑕疵。

      他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左胸口别着个绿底金属牌,写着1557。
      正是沈时洛醒来时听到的广播中的编号。

      旁边应该还有三个人,根据仍在运转的仪器推断还没有醒来,被帘子挡住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床边摆了一双拖鞋,但沈时洛不准备下床。他扭头向四周墙壁看,视线停在了左上方的墙角。
      那里有一个极小的红点,一闪一闪。

      沈时洛定神看了数秒,又扭头靠在床上看向其它地方。

      没有窗户,通往外面的门上也没有玻璃。视线范围内没看到光源,但到处都很亮。墙壁可能是金属制成的,将室内的景象映了个模糊的影子。

      等到沈时洛开始数他的手掌有多少道掌纹时,门开了。

      进来的有三个人。

      最前面的人穿着医院里常见的白大褂,一米九左右,看着二三十岁,绿色瞳孔,金色的胸牌上写着doctor。

      后面跟着的两个人戴着口罩,眼神一动不动看着他,穿着深蓝色的制服。白色胸牌上是个字母加一串数字,像是护工。
      分别是N08和N95。

      “编号1557,苏醒后无过激举动,自我认识良好,身体状态良好,符合标准。”
      领头的人一边念,他旁边的那两个人拿着光屏一样的东西记录,“下一项,问答。”

      领头人在沈时洛的病床上坐下,周身的压迫力一点点向沈时洛的方向,语气不带一丝温度,嘴角却挂着笑。
      “你现在可能会有很多疑问,不过不着急。只要你想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能在这里找到答案。但是目前,请容我先做个自我介绍。

      按照你们华国的说法,你可以叫我医生,也是这里唯一的医生。接下来有一些问题,希望你可以配合我们作答,这对你的自身安全也有好处。”

      沈时洛什么也没问,只是点点头,注视着这个自称医生的人。

      问话的内容是一些医院里常见问题。
      回话的同时,沈时洛在观察他,从他刚一进门的时候就开始了,那个自称医生的人。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是一位整天泡在实验室里的学生,每天除了睡觉之外,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观察。
      对于他来说,他的观察对象可以是培养皿里的一个菌落,也可以是一个活人。

      观察已成为他下意识的反应。

      沈时洛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医生身上,也就没太在意问了什么,等到他一个答案脱口而出时,才反应过来提问驶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白粥。”

      “喜欢什么动物?”
      “小白鼠。”

      “喜欢什么颜色?”
      “……都喜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时洛似乎听到面前这个人笑了一声,嘴角微微勾起。
      在他想认真看时,医生又恢复了进门时的面无表情,绿宝石似的瞳孔里不掺一丝情绪。
      很违和,沈时洛想。

      停止提问,医生从床上站起来,压迫性的气势瞬间无影无踪。

      他接过N08手中递来的光屏,随意上下滑动,点了点头:“把这份数据拿下去和另外几份一起同步,送到我和教授那里各一份,并把1557送到132号休息室,还有……”
      腕上的手环发出红光,打断了医生接下来的话。他没继续说下去,看了手环一眼就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沈时洛和两个护工。
      “下床,跟紧我。”N08说。

      .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旁有很多门,住的应该都是和沈时洛情况相同的人。

      这地方的装修风格很奇怪,无论是墙壁,天花板还是地板,都是用金属制成。
      虽然他刚刚待着的地方很像病房,但这明显不是医院,更像是科幻电影里描写未来科技时出现的类似于研究所的地方。

      过了通道之后,是个空间极大的花房。
      一走进这里,沈时洛就感到了滚滚袭来的热浪,大概两三秒后,又传来皮肤被灼烧的感觉。

      他抬头,在花房穹顶,见到了他来到这个地方后的第一处光源。

      那是一个金黄色的球体,耀眼得无法直视,而那足以晒伤人的光芒,正是它所发出。
      像个微型的太阳。

      花房的高大约是病房的四五倍,整体像是鸟笼的结构,笼壁嵌着彩色的琉璃砖,在光线的照射下发出夺目的光彩。
      数不清的花草被栽种在底层的花圃中,一条呈米字型的小道贯穿其中,延伸向八个不同的地方。

      沈时洛穿行在其中,时不时被一些吊在空中的盆栽划过发梢。
      一些锯齿锋利,一些带有异香。

      头顶假太阳的光芒越发灼热,已经快超过人体所能承受的上限,两个带路的人却好像习以为常。

      .
      从病房到132号休息室有很长一段路,过了花房后又是走廊。

      他看到两个跟他一样打扮的人,分别被领在两个护工身后,在看见他之后,神情很激动。但一个沉默着走远,另外一个想说些什么,最后看了眼前面的人,又闭了嘴。

      走廊上除了刚刚看见的两拨人就空荡荡的,两旁是相同且对称的房门,偶尔拐个弯,不知道哪里是尽头。
      沈时洛和前面两人的步伐保持一致,地板上不知道铺了层什么材质的摊子,走在上面没有声音。
      太安静了,沈时洛想。

      大约十分钟后,他到了132号休息室。
      手腕上戴着走前给他戴上的黑色手环,两指宽左右,有些像液晶的材质。
      沈时洛看着门口的显示屏,抬起手腕对准了位置。

      “滴——”
      门开了。

      “终于来人了!”
      还没等沈时洛看清门内的样子,他就被一大坨人形生物挡住了视线。
      沈时洛尝试将他扒开,没扒动。

      “一大坨”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赖在沈时洛身上不肯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喊着:“呜呜呜呜呜,可算是来人了啊,吓死我了,这什么鬼地方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找妈妈,我要找妈妈!呜呜呜呜呜……”

      一大团嘈杂的声音突然闯入耳中,将现在与刚刚那个诡异静谧的地方彻底划为两个世界,一把将沈时洛从虚空中拽下,落到了实处。

      “一大坨”自己一个人在房间呆了好久,心里设想了千八百种可能性,半条命都是被自己给吓没的,甫一见到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缠了上去,哭嚎了半天才觉出点不对劲来。

      怎么他这么大动静闹了半天,被他缠上的这个人半点反应都没有。
      他渐渐停了哭闹,双手收回,略抬起点头用余光看向面前这人。

      活的,和他一样的人。

      “一大坨”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沈时洛的肩膀:“哥们儿啊,我抱你这么久了你咋不吱个声,我还以为你是……,吓死我了。”

      沈时洛向后退一步避开了“一大坨”的手,走向房间里空着的一个床位。

      房间是四人间,布局就是大众的上床下桌。桌子上放着一些笔和本子,以及一些基本日用品。
      旁边的衣柜里是和他身上这套一模一样的病号服。

      沈时洛选的是进门的左手边——他大学时一直是这个位置。

      “兄弟,你怎么不说话啊。真的,随便说点啥都好啊,我来这个破房间都好几个小时了,试了各种办法就是出不去,早知道我就不手贱在门口扫描那一下。你说,现在可咋整……”
      见沈时洛依旧无动于衷,低着头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一大坨”也凑近沈时洛,想要看清他写的什么。

      沈时洛却突然抬头,看向“一大坨”,目光中带着询问:“有什么事吗?”

      “一大坨”心想,当然有事,这事可大了去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地方可不就是有事吗?

      但是见沈时洛波澜不惊的样子,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太一惊一乍了,只好干巴巴道:“刚才是我情绪激动了,我不是话多,我叫吴月半。”
      说着,他又忍不住絮絮叨叨:“但,但这也正常啊,你说哪个正常人在路上走着走着被人敲晕,醒来到这么个奇怪的地方能不激动,要我说,我这还算好的了……”

      一根无形的线突然凝实,显现在沈时洛脑中。
      他猛地睁大双眼,瞳孔骤缩,抓住他话中的关键词:“你说,你是被敲晕到这来的?”
      吴月半:“是啊,难道你不是?”

      沈时洛低声:“是,我不是。”

      吴月半没在意:“那也没什么,说不定你是被迷药迷晕,或者就是简单睡了一觉就到这来……”

      沈时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不是。我现在,有些不确定。”

      吴月半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道:“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没事,主要我们现在是要弄清楚这是在哪?是拐卖人口,还是什么传销窝点。”

      “哥们,你有什么想法没?我们现在可算是患难与共了啊。”

      “哦,对了,我醒来见到两个穿制服的男的,那地方挺像病房,我们现在也穿着病号服,这不会是医院吧。”

      “我没记得我得过啥病啊。草,我们不会是遇上人体器官买卖了吧!”

      沈时洛用左手捏着右手中指,从指根到指腹,最后停在关节上,一点点摩挲。
      视线落在虚空中,眼里没有焦点。
      他一字一句,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死了,这不是我原来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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