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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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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别以为,杀人只要手起刀落就行,没想到这次任务这么麻烦!
阁主不知用了些什么手段,把他弄进了律堂。为了任务顺利,竟还让他学习大祈律法。
对着眼前成堆的律法书籍,沈别直犯头疼。从小到大,出了学堂他就再不会碰一本书,现在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字,上下眼皮止不住地打起架来。
哈欠一个接一个,茶水一杯接一杯,书却没翻完几页,最终实在撑不住,伏在案上睡着了。
“少主?”
景良进书房来送些糕点,一开门看见自己家少主睡得正香。
“少主!醒醒!”
“私自倒卖田地者,罚银,一亩二百两,以此……”沈别猛地惊醒,嘴上立马开始念叨。
很少见少主被折磨得不像样,景良使劲憋着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看清身边的人后,沈别立马甩手不干了。
“什么破请愿,我不接了!”
他把书扔在地上,仅以此泄愤。
“这钱真是一年比一年难赚,我是谁?玄幽阁少主诶!什么书还要我亲自看?”
景良连忙捡起地上的书,工工整整放回书案上,“少主,阁主说了要你这次潜入皇宫,以便日后行事的,虽不知日后还有什么任务,但阁主既然发话了,您就安心照做吧……”
沈别气得绕着书案转圈。
“少主,你就坐下来赶快看吧,七日后可就要进宫入职了,”景良用手指点着,数了那堆书,“您还有这么多没看……”
沈别无奈坐下,拿了块桂花糕就往嘴里塞,拍拍手上的糕粉,继续拿书看起来。
嘴被塞得满满的,他音色不明地说:“等这次任务结束,我非得、非得敲阁主一大笔!这事他必须负责!”
茶水被递上来,他连忙接过,一口闷完,这才吃饱喝足,开始看书。
但这内容实在是枯燥乏味,无非是犯何罪,判何刑。
直到他看见……
“谋害人性命者,徒五年至十年,手段残忍者,可流至两千里……”
“强抢人钱财者,杖六十至一百,依量可升,徒一年起……”
“偷盗者,仗六十至一百,依量可升,徒一年起……”
一条一条算下来,自己这些年犯的,够蹲大半辈子大牢,蹲完还得杖个三四百,然后被流放到边疆等死。
他短暂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还好抓不到我。”
此刻很是庆幸。
沈大人闭门不出整整学了七日,终于带着眼下的淤青,去往宫内入职律堂七品案官。
景良在宫门外送他,竟然心生几分欣慰,好像自家的公子苦读后终于有了出息,莫名有些热泪盈眶。
虽然这沈公子只苦读了七日,也不知记住了多少。
他一身红色官袍,比平日里的素色衣着更衬得面色雪白,似乎也比平日看起来更鲜活些。
还真像那么回事。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沈别整个人都规矩下来,在别人看来,简直儒雅大方,引得不少人侧目。
一个五品案官接手了他,带着他逛案律堂各司。
一圈下来,不同的司负责的工作不同,领官也不同,沈别只能不停拱手、行礼、问候……
到最后也没记住几个人。
正当沈别以为可以休息时,他刚坐在自己的桌前,吴大人就拿着几本书走到他面前。
他只能立马起身接过。
“这些是为官细则,你多留心些,日后别错了规矩才是。”
沈别点头,把书放在一旁。
吴大人却站在面前不走了,就那样盯着他。
他疑惑,把书放在面前打开,吴大人才点点头,满意地离开了。
沈别:……?
这一日下来,沈大人连摸鱼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在皇宫里偷偷摸摸逛几圈。
不是这个案官让他送文书,就是那个案官让他沏茶倒水,更有甚者,竟让他打扫自己脚下那几寸地!
不知沈别安抚自己了多少次,才忍住没有把衣袖里藏的匕首抽出来,一下插在这人侧颈上!
他整天都维持着面上温柔可亲的笑容。
真是世事轮转,杀人不眨眼的玄幽阁少主,如今竟在皇宫里当起了孙子。
当值一日,沈别累得直接在回府的马车上睡了过去。这一日下来,身心俱疲,抵得上让他一日内完成五个请愿!
景良在一旁看着,默默心疼,可又无能为力。
好在马车走得一路平稳,可供他安心休息。
到了恣欢楼后府大门,沈别一声不吭,下了马车就进了书房,让人不要来打扰。
景良更加心疼了,他家少主竟如此刻苦,一回府就苦读诗书,不思茶饭!
简直让人肃然起敬!
沈别:我要写信给阁主这老东西,让他自己当差去,我才不去了!
这样想着,他当真拿出信纸准备落笔,但一时间又有些胆怯。
往常的任务,都是阁主一次性发布,包括时限、计划、目标。
可这次目标身份高贵,阁主担心沈别一时冲动扰乱计划,便分成几次来安排。
沈别行事一向雷厉风行,如此不疾不徐的计划,倒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他逐渐冷静下来,头脑里又浮起阁主的叮嘱。
他说:当年灭门真凶至今无法确认,且皇室为稳朝政而痛下杀手一说,更是无从考证。此次进宫,不可鲁莽,按部就班即可,一切听从安排。
当年灭门惨案,就那么过去了,时至今日,无人能给出一个说法。皇宫内更是对此一字不提。
世间像全然没有这回事一般,没人记得。
除了当年侥幸活下来的沈别和秦唤州。
可这秦唤州如今在皇室混得风生水起,怕是也将当年之事抛之脑后了。
看来,想要探究真相,找到真凶,还是只能靠自己。
他这些年不是没有查过,可从各种路数探来的消息少之又少,且不论真假,就连事发前后究竟如何,都没多少人记得。
别说旁人了,就是自己,也因当太过年幼,没有什么印象。加之被阁主捡回前差点死在雪地里,幼时的记忆,已经失散得差不多了。
沈别重重呼了口气,搁下笔墨。
也许这次进宫,能够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这样想来,也不算太糟。
沈别一整晚都满怀心事,觉也没睡安稳,次日清晨便顶着昏沉的脑袋去赶早朝。
群臣依次站在殿内,前方不停有人在禀报政事,沈别位列后方,也没有他多少事。
哈欠一个接一个,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睡着。
一抬眼,那龙椅上的人似乎朝这边看来,沈别假装自己听得十分认真,还像模像样地点了点头。
终于熬到结束,他内心抱怨既然没有他的事,为何非得来。
太阳已经高高悬在空中,沈别叹了口气便向律堂走去。
在途中态度散漫,落了人家一段路,一个人兜兜转转最后不知道该往哪去了。
这时,不知从哪冒出一个太监,见了他行了礼就道:“沈大人,圣上有请。”
沈别环顾四周,只有他们两人在这。
他狐疑道:“我?”
那太监点头。
“为何?”
那太监脸上浮着假笑,“圣意如此,奴才不敢揣度。沈大人随我去便是。”
沈别微微一笑,随他去了,一路按着袖口里藏的暗器,以防不测。
他的一路警惕,任何风吹草动都被他捕捉到了。
结果真是随这太监一路来到勤政殿,面见圣上。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平身。”
“谢陛下。”
沈别第一次见当朝皇帝,规矩地垂着眼睫。
入职第二天就被召见,沈别心生不妙。
“知道为何召你过来吗?”褚征坐在高处,垂眼看他,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
沈别立马道:“微臣初入律堂,自知能力不足,多有出错,甘愿受罚。”
褚征“哦”了一声,接着说:“既是犯了错,那自然是要罚的。”
沈别立马跪立,等着领罚。虽然自己只是随口一说,不知犯了什么错。
就算真犯了什么事,哪样文书送错了,哪位领官的茶水烫嘴了,也不必到这面见圣上的地步。
此事多有蹊跷,只能如此先应对着。
“念在你初来乍到,朕就罚你整理律堂案司这一年来的卷宗,如何。”
沈别:“微臣甘愿受罚。”
“好,那这几日,你就住在宫中,什么时候整理完了,什么时候离开。”
听到这里,沈别脸上温顺的表情终于有些崩不住了,抬头一脸茫然地看向褚征。
当然也看到了他手里的那块玉佩。
这玉佩皎如云中月,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中间镂空雕有兰花样式,玄色挂绳连接着玉佩和下方的平安扣,其间还有两颗血红色的玛瑙。
这是柳如亲自挑选的纹样,挂绳也是她亲手结的,沈别从小便带在身边。
只在执行任务前摘下,放在金库里免得丢失了。
偏偏这一次连着金库一起没了踪影。
如今,竟出现在褚征手里。
沈别内心一紧,脑子里一片混乱,顾不得被滞留宫中之事,强装镇定道:“微臣,甘愿受罚。”
褚征嘴角上扬,甚为满意。
沈别临走之前,又向褚征请求道:“陛下,微臣可否先回府,拿些衣物。”
既然事出蹊跷,总得先回恣欢楼交代清楚,免得日后扯出祸端。
杀手身份倒是不会暴露,只是恣欢楼老板被安排进了律堂这事,可就不好解释了。
还有那些金银……
褚征:“皇宫之中应有尽有,沈大人不必多跑这一趟,自会有人安排。”
不留一点后路。
沈别内心暗骂一句,张口却道:“谢陛下隆恩。”
他心事重重,跟着带他过来的那个太监,去到一个宫殿前,没有注意到路上的光景。
到了门口,他抬头看见殿前高高悬着牌匾,上面的进字明晃晃地写着“咸安宫”。
这是后宫之内离皇帝最近的宫殿,一般是皇后的居所,而褚征并无皇后,这处寝宫自然无人居住。
而沈别对此一无所知,只当是褚征安排的临时居所。
连随行的太监都对沈别多了几分敬意,一路弯腰点头地献殷勤。
“沈大人,这些便是你要整理的卷宗。”那太监指着案上呈的那堆卷宗,恭敬道。
“这几日的饭食会有专人送来,您只管放心整理便是。切记不要踏出咸安宫门半步,整理完自然会让您出去。”
沈别:“?”
“这是……把我禁足在这了?”
太监依旧那副表情,“圣上也是为了您能专心整理卷宗。”
沈别:“……”
在此之前,他只看过大祈律法,面对这满满当当卷宗,根本无处下手。
沈别无心卷宗,只挂念自己的小金库。
自己的玉佩怎么会在褚征手里,那些金银,也是他抢走的吗?
堂堂一国之君,会惦记他那点财宝?
不应该吧……
沈别甩甩头不去想,在这宫里左摸摸右瞧瞧,把所有东西都研究了一番,那堆卷宗一点没碰。
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待到有人送饭进来。
门口一阵动静,有人进来了。
“公子……”
“公子?”
沈别听到声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景良?你怎么在这。”
“公子,你没事吧?”景良把食盒放在一旁,迎上去把沈别从头到脚全检查了一遍。
“我没事,你怎么会在这?”
“今天我一直在宫门外等您来着,一直没等到。结果有人来通报,说您在宫中有要务,要接我进来……然后我就被带到这了。”
说完立马拿过食盒,“公子,你饿了吧,快吃,都是你喜欢的。”
沈别确实也饿了,大口大口吃起来。
他吃起东西来很认真,每一口都细细咀嚼,安安静静的。景良也只在一旁陪着,不打扰他。
直到吃完了,他才问出心中的疑惑:“公子……你怎么,怎么会在这咸安宫里?”
“被罚了。”
“被罚了?你才来第二天,犯了什么事,为什么要罚你?”
“不知道……莫名其妙。”
景良悄悄松了口气,不是少主取了谁性命就好。
他斟酌着,突然开口问:“公子,你说莫名奇妙被圣上罚了,还被关在咸安宫,会不会……是被圣上看上了?不是都说圣上其实好男色吗……”
沈别死死盯着他:“你们趁我不在喝酒了?”
景良:“没有啊?”
沈别:“那你说什么醉话?”
景良:“我就是猜测……”
他宁愿相信皇帝看上他的钱了,也不会相信皇帝看上自己了。
沈别一把小刀戳在景良下颌,吓得他赶紧闭嘴不敢说话。
“很想变成哑巴的话,我可以帮你一把。”
景良紧紧缩着下巴,双手合十道:“公子……饶命啊!”
沈别满意地收回刀,仔细叮嘱道:“听着,你回去之后,让恣欢楼的账房把账做得漂亮些,最好能对上金库里的钱,我和恣欢楼的关系应该是藏不住的,其他的,暂时不用管。”
景良认真应下。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会整理卷宗吗?”
景良茫然:“啊?”
沈别:“算了……”
两人凑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外头又有人敲门要进来。
来人竟是昨日的吴大人。
昨日在他面前还趾高气昂地摆官架子,今日见了沈别却恭恭敬敬行了礼。
沈别立刻也回了礼。
“吴大人,你这是?”
“沈大人,我是来帮忙的,帮你整理卷宗。”
沈别一听,高兴得很,立刻把人请到案前。
景良见状,先行告退。
“吴大人,你可得帮帮我,我拿这些卷宗一点办法都没有……”
沈别又挂上那副善良温顺的模样,眉头轻蹙,像是真被卷宗弄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无妨无妨,沈大人聪慧,教一次保准就会!”吴大人立马奉承。
“哎呀,吴大人过奖,你别嫌我愚笨便好!”
一来一回,二人还真让了起来。
沈别照着吴大人有样学样,故意弄得不合标准,还装腔道:“这整理卷宗还真是有些难度哈……”
吴大人立马回应:“想是沈大人今天累了,这样,你先去休息,今日就由我先代劳!”
沈别:“这……不好吧?”
吴大人:“无妨无妨,你先歇着。”
沈别:“好嘞!”
吴大人:“……”
于是吴大人今日当了两份值,有一份还是免费劳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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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
“圣上,沈大人那边已安排妥当,接了他的贴身侍从进来,也派了吴大人去协助他整理。”
褚征搁下笔,揉了揉太阳穴。
“他的侍从离宫了吗?”
“已经回到府上了。”
褚征面色不变,思索片刻。
“告诉贵妃,准备晚膳,今晚过去用膳。”
传话太监言语中充满惊喜:“是!”便加快脚步赶着传话去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圣上居然主动去后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