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匿》九十九度八

12、第十二章

　　祈安山谷的院落中，就埋着鹤纤云的尸骨。

　　她死前是街边的乞丐，每日拾荒，日子有一天过一天，直到遇到了从宫中逃出来的沈别。

　　初遇时，小沈别晕倒在路边，行人匆匆走过无人问津，偏偏被无所事事的鹤纤云看到了。

　　她见这小孩面色惨白，手脚冰冷，这样躺下去怕是要没了命，只能抱起他，带到乞丐窝里去，好歹行善积德，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虽年前刚足十六岁，但常年吃不饱穿不暖，鹤纤云的身躯不及同龄人结实，薄薄的一片，像是随时都要折断。

　　她就这样抱着小沈别慢慢走向一个被遗弃的破烂小院，里面聚集着很多没了家没了钱的人。

　　鹤纤云把沈别抱在火堆旁，借火来温暖他冰凉的身体，她把小孩紧紧抱着晃，就像阿姐在哄弟弟睡觉一般，小沈别连面上的惨白都逐渐退却了。

　　不管旁人如何看待，如何刻薄，如何劝她不要多管闲事，她都不听，只抱着这个小孩，不管他听不听得见，都轻声唱歌哄着。

　　像以前哄着亲弟弟那样。

　　她省着稀得像水的粥给沈别喝，把所有能拿来的破旧布全裹在他身上，竟真把他养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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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别表情松了松，垂眼问道：“她在哪？”

　　那小孩一怔，连忙指着前面不远处：“在那！！阿姐在那！她……公子你救救她吧！！”眼泪随话语一起淌下来。

　　可他指向的那里，沈别来时并没有看到人，他疑惑地再次走近一看，竟真有人躺在黑暗里，不仔细看都察觉不到。

　　锁链被一剑斩落，少年推门而入，跪在他姐姐身边哭喊着。

　　少年颤抖的声音像细密的针尖一般刺入沈别的心底，他看见阴影里侧躺着背对他们的女人，冷漠的表情都微微一顿，立马转过头不看。

　　那女人衣裳几乎被撕碎，胸口肩部腿部全都裸露着，上面分布着不同程度的淤青伤痕。

　　沈别解下披风扔给少年，少年接过连声道谢，迅速裹在那女人身上。

　　不知被折磨糟蹋了多久，那女人双眼通红却空洞无神，两道泪痕从眼角延长到耳根，像个活死人，丝毫不动弹，任凭沈别抱起她回到楼上。

　　她在沈别怀里，见到灯光时把脸往里偏了偏。沈别见状，把披风拉高些，将她的脸遮住了。

　　地面上多了不少人，谢祁带着一众手下前来支援，沈别不理会他们，在众人面前路过，把女子放入马车内。

　　“姑娘别怕，现在没人会伤害你了。”沈别轻声道，那女人仍是不出声，也不给他眼神。

　　沈别退出马车，叮嘱少年陪在女人身边，自己上了另一辆，带着二人向恣欢楼奔去。

　　马车飞速前进，夜里路上顺畅，畅通无阻，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恣欢楼。

　　楼中女眷见老板带了落难女子回来，震惊之余连忙上前帮忙，将这女子好生安顿着。

　　她们见了这女子的模样，只觉得眼眶发酸。当年若不是沈别盘下了这楼，也许她们的下场也会是这样，任人欺辱，没用了就被扔出门去，自生自灭。

　　从来没人问过沈别为何要盘下这楼，都想着沈老板心善，是老天爷赐来保佑他们的。

　　这楼在成为恣欢楼之前是完完全全的风月场，里面的姑娘一个个商品似的被明码标价，只要给够钱，怎么玩都随意，还留条命在就是了。

　　被沈别用千金盘下后，他禁了这楼里所有肉身买卖，却没赶姑娘们走，仅着她们会的歌舞才艺，将这变成了只能听歌赏舞的娱乐场。

　　没了肉身买卖，不仅没人愿意来，而且还出了几档子以往的常客来砸场子的事，最后被沈别斩了根手指，那以后再也没人对这楼有意见，慢慢的生意也兴隆起来。

　　房间内几个漂亮姐姐在帮阿姐处理伤口，那少年面色颓然地坐在门口的地上。

　　身边突然多了一双白面金线的鞋，沈别停在他旁边，他见状立马站起来，言语激动道：“多谢公子今日相救！！公子大恩大德，陆昌永世难忘！”

　　沈别抬手让他停下，这样感激的话语他听过无数，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他自认为不过是夜里打打杀杀，白日里碰巧施以援手，没必要如此挂念恩德。

　　“等你阿姐痊愈了，你们自行离开便是。”他此番本是特意来看看这少年如何了，却心里别扭着，交代完就要离开。

　　少年扑通跪在他面前。

　　“公子，我和阿姐早就无家可归，如今公子救我们，我们……我们以身相许！报答公子！”陆昌稚嫩的脸上神色坚定，他还不懂以生相许是个什么意思，只把沈别当做再生父母般崇敬着。

　　沈别不禁笑出了声，眼前的小孩怕是连八岁都不足，说出来的话也这样吓人。

　　“荒唐。”沈别笑道，问他几岁了。

　　陆昌举着手指道：“过了年，就要八岁了！”

　　果然，这么大了，是该读些书，不然今后遇人便要以身相许，岂不是要闯祸。

　　沈别把人交给景良，让他安排，临走前还揪着陆昌的脸颊威胁道：“你若是不好好学，就把你们赶出去！”

　　陆昌见沈别是要留他们的意思，熟练地跪下磕头，连连称谢。

　　明月高高地挂在云端，此时已经夜半。

　　那摇摇欲坠的木屋内外，谢祁正带人仔细搜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谢祁是律堂近年升上来的副官，不及而立就位居首官之下，年轻有为，为人踏实，是褚征亲自提上来的。

　　他见了秦唤州恭恭敬敬行了礼，身后跟着个手下，正押着半死不活的赵财山。

　　“殿下，屋内四人全部毙命，在屋后发现了这人，臣将他带回刑司审讯。”

　　“辛苦了谢大人，这么晚还让你带人跑一趟。”

　　从沈别府中出来时，秦唤州便派人去通知谢祁，让他跟着记号前来支援。好在情况并没有糟到需要他们出手相助，只需结尾收拾干净，抓人回去即可。

　　谢祁一丝不苟道：“本职所在，理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