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影恋人》回风糕

2、神祭之夜

　　晚上，尹婉灵来到喜介林，她远远看到了和她约好的陈佳。陈佳也看见了眼熟的白色针织衫，匆匆跑到她身边，将她拉到树荫底下。
　　两个人寒暄几句，尹婉灵渐渐面露难色，反复拉扯着衣角脱下来的散线，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陈佳明白她在担心什么，挽过她的手，压低了声音试探着问她，“明天那神婆，会不会看出来你？”
　　“以她的能力绝对能看出来，但要是不影响神祭的话，应该也不会拆穿我的吧。”尹婉灵在咬下嘴唇，默默心里安慰自己“一定没事的”。
　　“话说，一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尹薪呢？”
　　“可能不告诉了吧，当他妹妹挺好的。”
　　尹婉灵眸色黯淡下来，她最恨别人欺骗她，自己却也会为了一己私欲欺骗他。久久没听见身边人的声音，她抬头，恍然间对上陈佳神秘又明亮的眼睛。
　　“有时候，人比神更敏锐。”
　　尹婉灵紧紧拉住她的手，“如果他发现了我不是他亲妹妹，那他也终究无法知道我到底是谁。有的晚上我有他恋人的意念，他的喜好他的行为习惯我会在偶然出现的几个瞬间里了如指掌。那我是谁？我被谁魂穿了吗？陈佳，”她指了指自己，“怎么办啊？”
　　“什么魂穿，我看你就是意淫过度了。”
　　尹婉灵大哭起来。
　　“啊呀！你别哭。”
　　……
　　月亮下，街椅上明晃晃的清亮，晚秋季节，却如新雪般澄澈。空荡荡的林子，唯有她们二人并肩而坐。两人默契地转移了话题，长谈许久，从小时候的事讲到各地美景，各色菜肴。
　　“婉灵，我饿了。”陈佳朝她撒娇，眨眨眼睛，伸出了她的手。
　　尹婉灵不禁发笑，挽过她的手，站起身来，窃喜道，“我正好有钱在身上，走啊，我们去买。”
　　两个人来到新介街，陈佳东看看西看看，忽而被冰糖葫芦吸引住了。尹婉灵爽快地买下了两串，10块钱，价格勉勉强强可以接受。
　　最热闹的街，灯光绚烂。店主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她细心用纸裹住糖葫芦签子下端，陈佳凑着她的动作，稳稳接过。
　　“来。”陈佳笑眯眯地分一串给尹婉灵。摊前的金属装饰品映出行人的迁移，流光的瞬息。尹婉灵的手指不巧触碰到签子上翘起的木屑，感到有些疼。
　　暖黄色的色彩温和地逼近，逐渐蔓延到尹婉灵身上。一队人从她们身后走来，她察觉，出于对未知事物的警觉她立刻回头。
　　一个花形的小烟火霎时爆裂在她眼前，“砰”地迅速溢散开来，化成粉尘，随风融尽手里冰糖葫芦周围的热烟，若有若无的白气拥上脸颊，千丝万缕拂过发尾。
　　跳动的心脏，久违的伤怀，在这一刻完全显露。
　　他们口中程序化又枯燥的重返吟唱，却让人情不自禁也要开口跟唱。
　　“姑娘，神祭之夜，心诚常净，不落俗尘。”
　　她的头好晕，好多好多火花在心里风干，她想要掀开他们的面罩，想要看清楚，他们这些人都是怎样的虚伪。
　　尹婉灵一边莫名觉得祝愿虚假，一边溺死在暖融的神圣氛围里无法挣脱。祝福声萦绕耳畔，恨意凝火成冰，心底彻凉，眼泪被蒸出来，晶莹在一片明黄色中。
　　滑落到地上，不动声色，进行对天地的祭奠。
　　行人衣袖摩擦着，面上欢笑着。他们正走着的，还是同之前一样的道路。但思过悔恨之路，始终只有她一人在走。
　　始终只有尹婉灵一个人在走。也或许有人作伴，或许同念中她并不孤独。
　　陈佳第一次碰到谢祭的队伍，心下欣喜，将糖葫芦暂放在小摊上，虔诚地问那队人的领头讨了一个香囊，双方相互微微俯身道谢。谢祭队伍缓缓前行，有好多行人走近礼拜或许愿，好多好多支小烟花在许多不同的人面前盛开。一切的恩典，不来自于遥不可及的神秘力量，而来自人们一颗颗虔诚至洁的心。
　　陈佳收好香囊，拿起糖葫芦，回头看尹婉灵却还是在愣神，她朝她摆了摆手，低头问道，“还发愣呐。”
　　尹婉灵一吸鼻子，“没事。”她忍住泪水，她警告自己这不是扫兴的时候，她笑着对陈佳，“咱们回家吧，我有些累了。”
　　陈佳看出她这是又再担心明天的神祭，她大胆开口问道。
　　“但是婉灵，已经一年了，明天或许就能一切真相大白了，你不应该也好奇吗？”
　　尹婉灵目光躲闪，开始低头思考，她与哥哥的关系。
　　最初的一声哥哥，让她觉得可笑。
　　他负作为哥哥的责任。
　　如果他不再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尹婉灵咽了咽口水，有酸酸的味道，不太好受。“你说得对，无论结果怎么样，我只能勇敢承受了。”尹婉灵咬下了最后一个糖葫芦，精准地将签子投到垃圾桶里，含糊不清地喃喃道，“谢谢你陈佳，明天见啦。”
　　陈佳眼色深沉下来，心中杂绪翻涌。婉灵，你知不知道，在这个神管人的时代，还有多少人是真正在度过平常岁月呢？
　　两人互道再会就相背而行，谢祭队伍也走远了，把原本的颜色还给了新介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