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夫人》轻风徐来之

3、林中仙鸟 人间烟火

　　梵云山的灵药果然有奇效。自从用了这些珍奇异宝，小木乃伊的伤势恢复的特别快，被撕咬的伤口长出了新肉，愈合的很不错，也不用再每天换药了。裹的严严实实的木乃伊服装也换成了寻常的居家常服了。

　　木乃伊伤势好转能起床后，也开始能吃东西下地活动了，也有力气交代自己的来历和处境。“我叫覃天，来自西南沼泽。多年前西蜀有战乱，父母逃亡去了西南沼泽，父母过世之后，被放羊的婆婆收养，抚养我长大。平日里我就帮婆婆放养，打柴，婆婆说我根基好，也教我读书习武。覃婆婆说我有佛缘，要我去慈心寺找枯木大师拜师学艺。对了，我的挂坠呢？”说到这里，他摸了摸脖子上空空如也，焦急的问。

　　“你说的是这个黑菱角吗？帮你洗干净收起来了，在这里。”小月儿赶紧从旁边的凳子上找出他的棱角扔给他。

　　“是这个，这是我父母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婆婆说这个表示我有佛缘，要把他交给枯木大师。或许，能知道我父母的事情。”覃天珍惜的把菱角带上，继续说，“婆婆说，说武林大会上，枯木大师一定会去。我就去往聚贤山庄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在途中也遇上了不少传说中武林豪杰。但是也遇上了一个怪人，他带着一群狼，专走山道，我平时放养都会提防着狼的，那日这么多狼有组织有纪律的统一行动，我觉得奇怪，就偷偷跟着，不小心听到了他和另外一个人在谈论什么，他们都是高手，我不敢靠近，只听到大约在说武林大会的事情。我还没听完全呢，就被狼人盯上了，放出一群狼追着我死咬。我只好逃命，要不是那日小姑娘你救了我，恐怕早就葬身狼腹了。”

　　“谁是小姑娘啊，你才是小屁孩呢！”本来听故事听的津津有味的小月儿，听自己一直照顾的“小孩”唤自己“小姑娘”，瞬间不高兴了。“我比你大，你要叫我姐姐。”

　　大月儿却听的心惊胆颤，听出了风雨欲来的感觉。
　　如果有人恶毒策划阴谋要对付武林大会，师傅可能有危险。他们是谁？目的是什么？师傅他们怎么样了？快一个月了，师傅其实是一点音讯也没有，既没有好消息，也没有坏消息。是没有任何消息！！

　　想着想着就打了一个寒颤！武林大会既是天下大事，也是北辰盛事，不论国家无论出身，天下武林中人都会每五年一次聚会，为期半月天，各派切磋武艺，互通有无，化解矛盾，决策连任上届盟主或者选出新的武林盟主。武林各大门派生生灭灭，是对手也互为盟友，彼此照拂，其实也是个完整的体系。如果说有人想对付这样利国利民的武林盛会，那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和恶意！

　　“那个与狼人说话的人，你看清他长什么样了吗？”大月儿问。
　　“看上去非常的威严气派，穿着黑色的长袍，很神气很威风，没有看到脸。他生后跟着一个长得很奇怪的人，很高很瘦，脸上戴着一个很奇怪的面具，像哭又像笑的，我一看到他就不敢动弹。”

　　大月儿心里电光石火，思虑万千。

　　“武林大会应该快结束了。师傅每次都是提前几天去，会会他的各路朋友，不出意外再过几天也应该回来了。再等等看，如果师傅不回来，我们就下山找他。”大月儿说。

　　“姐姐，不会真出什么事吧？”看到师姐眉头紧皱，咬着手指思索，小月儿也有点紧张了。
　　“现在一切都是猜测，可能也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等七天。”大月儿心想，希望真的什么事情都不发生。“七天后师傅不回来，我们就去聚贤山庄找他。”

　　“覃天，这几天你好生修养。没事的时候，读读这本金刚经。你筋脉周正，天生适合练习雄浑刚正的内功心法。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小月儿。” 大月儿丢给覃天一本书。
　　“是吧，我以后就是你的师姐了。”小月儿得意的说。
　　“不是，我比你大，此外我也没有拜师，不能喊你师妹，婆婆说我要去找枯木大师拜师学艺的。”覃天刚正不阿地道。一身正气，惹得小月儿无比嫌弃。

　　“覃天，我师父不在，你一个男子在这里并不方便，你好的差不多了，若是愿意可以自行离开。过几日我们可能下山去聚贤山庄，你若一路同行，就做我们的师弟，有个名分比较好。你若自己离开，称呼都是无所谓的，你们不需要争执。”大月儿严肃地说。在小辈面前，大月儿有股天生的威严。

　　覃天想了想，这几天都是大小月儿救他医他，经此狼灾自己的确也害怕一个人落单。何况都是要去武林大会，还是组团比较安全。于是点头道：”我当然愿意跟两位姑娘一起去。两位姐姐救命之恩，照料之情，覃天无以为报。“ 心想，我还是要拜师慈心寺的。

　　”如此甚好。明日我要去一趟梵云山，再采点药来。你的伤势再休养几天也差不多了。小月儿，我不在的时候不许欺负覃天。“

　　“知道了，姐姐。”小月儿俏皮的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眼睛弯弯的像天上的月亮，特别好看。覃天都觉得太漂亮不敢看她，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垂眼低头。

　　次日是欢欢产下遗腹子的第七日，大月儿如约奔赴梵云山。
　　来的比较早，趁着晨露未干涸，草药最新鲜的时候，赶紧采摘。每次看到宝贵的药材，做医生的都是发自内心的欢愉。这些神草，在山野中自生自灭无人问津，在药师手里却金贵无比，能救人危难。她擦了擦额上晶莹的水珠，一抬头，忽见一只长着美丽长尾巴的绿色大鸟飞过，展翅间风姿绰约，凤羽翩跹，宛如天外飞仙。”难道是孔雀！“ 大月儿好激动，悄悄跟上。

　　一路跟踪这只孔雀来到一片树林，真是开眼了，只见树林间的草地上，树枝上，停满了几十上百只大大小小的孔雀，每只颜色形状不通，有的是绿色，有的是蓝色，有的偏紫色，有的偏橙色，但是每一直都是绝色，个个都是林中的仙，美的独特。有的在开屏风情万种，有的在优雅啄食，也有的在打架斗殴，非常热闹。有的情侣在交颈呢喃，有的在独自高歌，有的在闲庭漫步。各种姿态，美不胜收。

　　”原来这里是仙鸟们的家啊，好漂亮啊！“大月儿看呆了。心想这应该是世界上最美的鸟了，看他们每一根羽毛都色彩明亮，每一种姿态都优雅婀娜，好像每个都是极美的仙子，用自己最放松的样子，跳着最美的舞姿，自洽且迷人。大月儿呆呆的看了许久，挪不开眼睛。

　　”月儿姑娘！“一声清脆的童音打断了她，把她吓的不轻。
　　“你在看孔雀吗？我们家的鸟都很好看。嘿嘿。”
　　大月儿认出是那天白衣的童子。“你是土明吧，”大月儿说。“你来山里做什么？”

　　“我来采蘑菇，午饭可以做蘑菇汤。这个时候的蘑菇最是新鲜美味，我家主上很爱吃。”
　　”我也采好了药了，时候不早，我们一起回去，看看两个鸟宝宝吧。“
　　”好啊好啊，这几日我和乌陵都是每天抱着他们，晚上带他们睡觉，好像蛋里面有动静，快要出来了。“土明高兴地说。
　　想着两个童子天天抱着鸟蛋睡觉的样子，这画面想想都觉得可爱。大月儿笑眯眯点了一下他的小鼻子说，”那真是辛苦你们两位了，帮欢欢带孩子。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呢。“

　　两人一路说笑着，很快回到了梵云山的大院里。上次匆忙，都没有仔细看看这云顶院宇长什么样子，今日得闲细看，居然是青砖底，琉璃瓦，大理石地砖，楼宇复杂的雕刻古朴大气，整体装饰非常低调奢华。看来这山主是有钱的主。“这山主什么来头？得找师傅仔细问问。”大月儿心想。

　　白童子带着月无霜径直来到主院客房。

　　只见客房里两个巨蛋摆在茶几上的窝里。司徒席地而坐看着他们，缓带轻裘，雍容不迫，头发没有梳髻，服帖的垂在胸前，莹白的肌肤反射出太阳的光芒，清澈的眼神，削瘦的脸庞，长眉入鬓，眼目低垂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在眼角投下阴影，慵懒的姿态，美出了新高度。

　　大月儿想起了今早看见的孔雀，把这人放在孔雀群里怕是一点都不违和。”这梵云山还真养人啊，不管是人还是鸟，都这么漂亮，这是要帅死我吗？“ 大月儿心里思量，自己怎么脸皮这么厚。

　　”主上，月姑娘来了。“土明通报。
　　”见过司徒山主。“大月儿也自我通报。

　　司徒抬眼，看见她已经满满的一筐药材，笑道，”月姑娘来的正好，你看看这两，蛋壳都变成透明的，在阳光下，能看见里面的小鸟雏形。“

　　”我看看。“月无霜放下药箱，轻轻抱起其中的一枚蛋，阳光下果然能看到里面的小鸟朦胧的影子，另外一个也是如此。

　　”可不可以把壳打碎，把小鸟们拎出来？“白衣童子问到。
　　”不可以，生命从里面打破，水到渠成才自然，才有力量。“大月儿认真的说，”强行从外面打破，它可能很快就会死。等他准备好了，会自己破壳而出。要有耐心。“
　　”可我真不想天天抱着个蛋睡觉了，我怕一不小心就压碎它，整天担心的睡不好。“土明抱怨道。
　　”很快了很快了，你看他们都在里面动呢。“
　　”我看看，是啊，在动呢，你看看，主上，他们在动呢。“白童子格格的笑了起来。
　　好像被他的笑声感染，突然，蛋壳裂开一道缝，有个宝宝想要出来看看谁在笑它。白童子大惊失色，吓得松开了手，眼看着蛋就要掉到地上了。大月儿眼疾手快，迅速接住了它。

　　土明吓得不轻；好后悔差点摔死了鸟蛋。好在有惊无险。

　　鸟蛋变得更加脆弱，那裂缝也变得更大，越来越大，一个毛茸茸的鸟头钻了出来。小鸟微微的睁了睁眼睛。

　　“它出来啊了，你看，多么可爱啊！”大月儿惊叹生命，小东西多么惹人怜爱！

　　另外一个在窝里的蛋，似乎感应到什么，也动了动，从里面裂出一条小缝，缝隙越变越大，然后一个萌萌的脑袋也从里面探出头来，吱吱叫了一声。

　　大月儿赶紧把手上的那只也捧到窝里，两至小鸟互相偎倚着，也贪念她掌心的温度，紧紧缩在她的手里。在鸟宝宝看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妈妈。他们争相往大月儿手掌靠。白童子和司徒也凑过来，欣喜的看着它们。

　　“好了，这两都很健康。司徒山主给它们起好名字了吗？“大月儿双手捧着他们，轻声问，不敢惊动小生命。
　　”还没有，是你给欢欢接生，也是你看着它们出壳。要不月姑娘，你给它们起个名字吧？“司徒也低声说，怕吵到他们睡觉。
　　大月儿心想，这两只不是真把我当妈妈了吧。那就顺手给个名字吧。”看他们这么可爱，要不这个先出来的，比较安静，就叫静静，后出来的这个比较可爱，就叫萌萌吧？“ 大月儿用手掌无比爱怜的抚摸他们的额头。

　　”静静，萌萌，你们好啊！“司徒摸着它们的小脑袋，欣喜的说，也有做家长的激动。
　　大月儿给他们喂了点水，看他们昏昏欲睡，就把他们安置在鸟窝里。

　　”我也没有其他可做的，那我就先回去了。”大月儿说。“过几日我会下山，就不能来看两小只了。不过也不需要特别做什么，喂它们虫子吃就可以了。前几日先把虫子捣成泥，过几日他们胃口大了，就可以自己吃小虫子了。”

　　“姑娘辛苦啦。要不用完午饭再走吧，冷七猎兔子去了，土明上山采了蘑菇回来，山里的野味都特别新鲜，可以吃个便饭再走。”司徒说。
　　“对啊。你知道吗主上，月儿姑娘去过咱们的孔雀园了，我就是在那里采蘑菇遇见她的。”

　　“哦，原来如此，我的美人雀，姑娘觉得如何？”司徒笑着问道。
　　“世人皆以为，凤凰是世上最美的鸟。凤凰没见过，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但是这些美人雀，鸟中的仙，确实是最美的啦。”大月儿由衷的说。

　　“孔雀是古蜀国的国鸟，古蜀灭国之后，也只有北辰王室偶得进贡几只，此外难得一见了。我也是母亲留下的几只，经年繁衍，竟然都这么庞大的一个家族了。” 司徒叹息道。
　　“是啊，”大月儿怕勾起别人思母之情，不知道如何谈论死亡，赶紧想别的说，“那个，土明，你不是采了蘑菇么，我去做点好吃的给你们吃吧。”

　　“好啊好啊，你还会做饭吗？”白童子巴不得有人做饭，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
　　“当然会，既然山主客气请吃山味，就由我来下厨给大家做点好吃的吧。”大月儿说。
　　“有劳姑娘啦！”司徒合手道谢说。
　　“土明，带我去厨房吧”。

　　白童子屁颠颠的一路小跑着往厨房去，大月儿只好快步跟上。
　　厨房里太缺少烟火气了，一看就没有女主人，也没有主厨在打理。厨具简单的只有一个展板，一口铁锅，一把不大锋利的菜刀。大月儿问，“你们平时是怎么吃饭的？谁做饭，都做些什么？”

　　“都是我和乌陵做饭，基本就是山间的野菜，溪里的鱼虾，四季的山果，田间的野兔。有什么吃什么，我们主上本就吃的少，也不挑剔。能吃就行。”

　　”你的小伙伴乌陵呢？“

　　”跟冷七打猎去了，他们应该很快回来。今天可以大饱口福了。“白童子道。

　　“听你这么说，那就是没有正经吃过饭啦，来吧，我给你们做顿大餐。”大月儿觉得他们几个大老爷们真可怜，哪怕住着这么豪华的山间别墅，吃的还不如普通乡野人家。决心给他们改善一下伙食。
　　就地取材，开始大展厨艺。

　　不一会，乌陵来了，一手拎着一只肥肥的野兔，一手拎着一头鱼。“这个，给你。”他憨憨的说。
　　大月儿笑着接过来，“你也去一边待着，去看看鸟宝宝们吧。姐姐给你们做好吃的。等着啊。”

　　袅袅炊烟升起，食物的美味从厨房传出来，大月儿在厨房叮叮嘣嘣的倒腾起来，不一会，六道大菜热腾腾的出炉：红烧鱼，生滚鱼片粥，烤兔肉，菌菇汤，蒜蓉野菜，还用剩下的兔肉做了火锅。

　　山里的四人前来观礼，排成一排傻傻站着。黑白童子更是看得直流口水，直愣愣的看着这饕餮大宴，不知道这些美食都是哪里凭空变出来的。
　　“饭做好了，开吃啊。”大月儿提醒道。

　　“对啊对啊，愣着干嘛，吃饭！”司徒一声令下。
　　黑白童子火速摆好碗筷。一众人按主客次序坐下。司徒非常斯文的尝了尝，嘴角露出幸福的弧度。欣喜的看向对面的大月儿，“想不到，普通的食材，能被你做出如此美味。”

　　“山主您过奖了，也就是日常的厨艺和做法而已，只是你们都是男子，不大会做饭菜罢了。”天知道，大月儿说的都是真的，她做的菜，连师傅都说，做帝师的时候，吃的御厨都不过如此。

　　“大月儿我好喜欢你啊，人美心善，做饭还这么好吃，你可以永远留在梵云山吗？”白童子吃的手忙脚乱，满嘴食物，油腻腻的向大月儿深情告白。

　　司徒给他一个暴栗，“满嘴胡言，吃你的吧。你们俩都好好学着点。”
　　连冷七都偷笑了一下。
　　“好吃，喜欢。”黑童子也应和说。

　　大月儿也动几筷子，笑盈盈的看着山上的四人风卷残云，很快吃的只剩下盘子。他们吃到了人生中最美味的一顿饭，心满意足。这也是梵云山近几年来最热闹的一天了，本来仙山里只有四个孤独的男人，骤然多了两只小鸟，一个女人，还有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