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长公主是师妹》吃不了糖ya

1、交易

　　炎国王都气候异常，明明身处六月，却四处飞雪，极寒无比。

　　宫门外的长街上，四处张灯结彩，一副普天同庆的喜气样。因着几日前的万寿节，皇帝下旨普天同庆，但诡异的是，街上却并无多少行人，出摊的商户更是少之又少。

　　“啼哒——啼哒——”华丽的车架自风雪满道的长街缓缓而过，打破了寂静。
　　一道北风卷着雪粒忽起，眯了人眼。风拂过了马车的侧帘，露出了帘子后的容颜。
　　长眉入鬓，朱唇如玉，是一副国色面容。

　　可这样的美人，却毫不端庄地斜在软靠上，手中抓了一个边地特产的果子在啃，一边啃还一边掀起帘子，竖起耳朵，津津有味听外头那些和自己有关的流言。

　　一个卖炭的男子缩在一家面摊，店家与他应该是熟识，两人面前都有一碗热乎乎的面，头挨着头开始聊着最近的趣闻。
　　“诶诶诶，你们听说没有，长公主和靖王世子的婚事，多半是定下了！”
　　“这话你可别乱传啊，没谱的事，当心——”说着用手在脖子处做了个划拉的动作。
　　老板咬断嘴里的面条，含糊不清地强调道：“诶你这人，我怎么能是乱说呢，我大姑家的小姨子的二外甥的老婆是靖王府管家的亲戚，这消息准没错——靖王世子要成驸马啦！”

　　“要我说，咱们这镇国长公主，”提到镇国二字，老板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也就近几年来才风评好些，一王室纨绔，女扮男装逛青楼，御剑而行闹考场，她什么荒唐事没干过！靖王世子那样的国之栋梁，能愿意领旨娶她？呸！笑话！”
　　卖炭人搓了搓冻僵的脸，重重哀叹道：“人家再怎么样，那也是长公主，当今圣上的亲姐，那靖王世子，还敢抗旨不尊不成？”
　　老板胡乱揩了一把嘴，擦去油污，“那国师家的少公子······”
　　“嘘！打住！”卖炭人立刻瞪眼警告他，“这才是别乱传好吧，那个杀神，你惹得起！”

　　二人的谈话声顺着车帘飘进马车里。这架马车的里边对比外表，华丽奢靡程度只增不减，四处铺着长绒软垫，车壁糊了桐油纸，风吹不进来一点。
　　就在这时，正听得津津有味的萧怀玉脑中出现了一道空灵的声音，满是调侃之意，“你倒是心胸宽怀。”

　　脑中出现另一个声音，萧怀玉却丝毫不害怕。
　　一周前，镇国长公主萧怀玉落水，因炎国气候异常，六月飞雪，长公主落水的地方偏僻，被救上来的时候有气进没气出，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太医们把完脉直摇头，皇帝震怒，加官进爵赏万两金在全国求医。
　　但离奇的是，才过了两天，萧怀玉自己就醒了，太医把完脉又是直摇头——这人居然又活过来了！

　　可只有萧怀玉自己知道，她醒来后，大概是疯了。
　　她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属于她的声音，自称元宵，还说她所在的世界即将迎来大劫，只有按照她说的做，才能拯救万民。
　　而元宵让她完成的第一件事，就是与靖王世子宋云成婚。
　　萧怀玉原本不想理会，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直接将她与宋云的婚事，推上了正轨。

　　萧怀玉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叼着果子伸了个懒腰，“他们说的也没错啊，王室纨绔，这话形容我也算贴切，再说了，既然仗着身份为非作歹过，被说两句就说两句吧，更难听的话我也不是没听过。”

　　但思及外头四处传的她与靖王世子的婚事，萧怀玉心里升起些苦恼，拿头邦邦撞了两下软靠，丧着脸：“这都等好几天了，靖王府什么动静都没有，你到底灵不灵啊？”
　　元宵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你这不是找人打听着了吗？”顿了顿，她话里多了些不解，“其实他们说的也不错，皇帝都下旨了，靖王世子难道还敢抗旨不尊，再说了，你们又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帮你又何必非得和他做交易？”
　　“这你就不懂了吧，”萧怀玉一听就来劲儿了，端坐起来，说得头头是道，“再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也不能这么用啊，成亲可是大事，我要是拿这事逼他，这青梅竹马的情谊，也就走到头喽。”

　　马车远离面摊，萧怀玉满意地放下掀着帘子的手，将吃完的果核一扔，又在精致的果蓝里挑挑拣拣。
　　可元宵突然笑了，“你要是不愿意逼他，又何必叫人传出订亲的流言呢？”
　　被戳破的萧怀玉顿了顿，撇了撇嘴，继续专心找果子，扬了调子，嘴硬道：“甭管我用的什么方法，只要和师兄把亲订了，就是万事大吉。”

　　······

　　马车很快消失在长街的尽头，整条街又恢复了寂静，唯有面摊上的二人还在闲聊。
　　老板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捂着嘴，神神秘秘道：“诶，你们听说没有，前几日，东大街上成衣店的老板，也变了！”
　　卖炭人激动地拍桌起身，“岂止是听说，我当时就在现场呢！那场面，想想都惊心。”
　　“嘘！小点声！”大街上没几个人，显得他们动静大极了，老板警惕地左右看看，见无异常才继续，“你还敢在现场！这一个月来，王都出现多少异能者了！小心你也变了，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而此时的东大街，黑衣金袍的带刀侍卫，正在挨家挨户搜查着什么。

　　······

　　萧怀玉回到公主府时，素月也正好到。

　　萧怀玉一见她眼睛就亮了，跳下马车，还未等她行礼，就急匆匆抓住她期待地问：“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素月给萧怀玉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稳声道：“靖王府好像出事了，说是靖王和世子双双告假。”

　　“师兄告假了？”萧怀玉停下脚步，侧头看她，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嗯。”素月煞有介事地点头。

　　不怪别人从一个告假就推断出王府出事，且不说靖王那个老东西，就是她师兄，靖王世子宋云，王都人称世子界标杆，不要他老子的荫封，自三年前三元及第入朝堂，未曾告假一日，年前在街上被个突变的异能者所伤，伤可见骨都硬是坚持上朝，准时上朝，当时这事闹得风风雨雨，王都无人不知，有宋云这个珠玉在前，朝廷的告假率一下子降了下来，皇帝激动得想为宋云立传，传颂其“不告假精神”。
　　如今父子两双双告假，定是有不可告人的大事发生！

　　“啧啧，稀奇了，”萧怀玉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不过这正中她下怀。

　　公主府正堂，萧怀玉跺了跺双脚，将手凑在烧得正旺的暖炉上，一脸舒爽，眼睛亮亮的像只狡黠的狐狸，“你找人给师兄带话，约他下朝后到水云轩一叙。”
　　素月正在整理萧怀玉脱下的外袍，闻言，眉头皱起有些犹豫，“殿下身体刚有好转，出去怕是要再受风，不若请世子来府中相见。”
　　“这府里可不是什么谈话的地儿，”萧怀玉嗤笑一声，啧啧摇头，说着伸了个懒腰，催促道：“这事耽搁不得，快去快去。”

　　然而得了命令的素月却没立刻动作。
　　萧怀玉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她，“还有事？”
　　素月脸色有些为难，思索片刻后，还是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刚刚无极殿外的小太监递来的，说是，说是从边地寄回来的。”无极殿是国师在皇宫的处所。

　　萧怀玉瞬间就明白这信是谁寄回来的了，撇撇嘴，疑惑地伸手接过信，“这有什么不能拿出来的吗？”
　　这下换成素月摸不着头脑了，声音越说越小，“不是您说的嘛，和少公子，再无瓜葛······”

　　“还有这事？”萧怀玉早忘了自己一时气恼说过的话，不过经素月这么一提醒，倒是想到了很多不愉快的事，便将信转手扔进了炉子里，“那就烧了吧。”
　　素月一时愣了。
　　“哎呀烧了烧了，他能有什么大事，不看也罢。”萧怀玉看着火焰吞噬了信件，才直起身，走到案几前，伸长手够了块桃酥吃。

　　······

　　萧怀玉到水云轩时，宋云早已等候多时。
　　二楼的厢房里，窗边坐了位偏偏翩翩公子，素衣云袍，外边罩着一件大氅，将俊秀的脸隐了大半，可露出的眉目有些疲惫和焦虑。

　　只看一眼，萧怀玉便觉得假成婚的事稳了。
　　宋云这个人情，非欠她不可！

　　“殿下。”宋云起身行礼，哪怕宫里已经和靖王定下了这门口头亲事，但君臣终究有别，而宋云最重礼法。
　　“哎呀，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师兄就别多礼了。”萧怀玉心情不错，摆摆手到窗边坐下，快快活活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萧怀玉开门见山，“想必师兄知道我为何来。”
　　宋云拂衣坐下，垂着眼：“知道，殿下若能帮我解了这急事，我王府上下，必当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萧怀玉夸张地摆摆手，他这个迂腐师兄，真是见一次笑一次，“不用不用，犬马之劳太过了，只要你答应和我的亲事就成。”

　　几日前的万寿节上，边地的老王爷巴巴跑到王都，手持先帝的圣旨，要为他孙子求娶长公主为妻。
　　那老王爷一家，祖上是开国功臣，后来子孙也争气，带兵平叛拿头功，家里不知多少人战死，但事后乖乖交兵符，全然不给人留任何把柄和话口，先帝感念其不易，特赐了一道圣旨，自此可以说是拿了个玉如意在手中，他让办什么事，王都都不好拒绝。

　　现下就更是，老王爷老得都快走不动道了，为了孙子的终身大事还跑到王都来，在大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将他唯一的孙子是如何如何倾心长公主又是如何患上相思之苦导致全家牵连伤心说得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当然最后还是掏出了那圣旨，才让皇帝犯了难。

　　且不说远不远嫁的规矩，就是他那孙子，萧怀玉和皇帝连见都没见过，怎么能就如此草率定下来。
　　但老王爷是个人精，拿着那圣旨天天进宫面圣，没人敢拦他，少年皇帝萧闻那边实在推脱不来，最终给老王爷编了个，长公主早已有钦定的驸马人选，暂时搪塞了过去。
　　但老王爷可不傻，非得说是要喝了这喜酒才肯走。

　　人家世代功勋，外姓亲王，论起来也是皇亲国戚，天下人都看着呢。现在，要么就是长公主远嫁，全了老王爷一家的忠烈，要么就是找个人来和长公主喝了喜酒。
　　这才有了这摊子事。

　　萧怀玉并无倾心之人，但她也并不想或者说是不能远嫁边地，索性就顺着皇帝出的主意，说是她已经有了驸马人选。
　　就在这节骨眼上，元宵告诉她，只有让宋云成为驸马，才能阻止她远嫁边地。
　　小时在国师处学艺，宋云是萧怀玉的师兄，两人也算是个半路青梅竹马，但这青梅竹马之情也不能这么用，不想拿皇权压人的萧怀玉就给宋云定了个条件，只要宋云答应帮她这个忙，她就许宋云一个诺，能力范围内，多大都行。
　　当然，萧怀玉敢夸这个口，也是因为元宵早就告诉了她，靖王府最近有大难临头。
　　大家各取所需，合理。

　　宋云犹豫几秒，最终开了口：“近日府中的确出事了，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死了几匹马，但昨日半夜，金袍卫插手了这事。”
　　萧怀玉一听金袍卫三个字，那副无所谓的轻松神情就收起来了，眼神一凛，“他们怀疑，府里有人变了？”
　　宋云看她一眼，点了点头：“那几匹死了的马，被人放干了血，掏了心肺。”

　　萧怀玉看向宋云的表情有些玩味，“师兄说话遮遮掩掩，并不真诚，这是不信我？”

　　民间有传闻，异能者用马血沐浴，再吞食心脏，就可恢复为常人。
　　靖王府死了的马被掏了心放了血，一定是出现了异能者，而宋云还和她说不是什么大事，明摆着就是不信她。
　　不过这也情有可原。
　　就照炎国对异能者的态度，王府若出现异能者，哪怕不是灭顶之灾，也难有出头日了。
　　靖王府一直是冷门外姓亲王，几代就出了宋云这么一个有出息的，阖府几百口人都指望着他，若王府有异能者的事情板上钉钉，那宋云的前程多半也就没了。

　　所以，宋云这驸马，当定了！

　　“叮叮——”离王都还有一百里的山道上，白马载着男子疾驰踏雪而过，男子发丝沾雪，发尾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在晃动中不断发出清脆又混乱的响声。
　　“驾——”苏瑾紧抿着唇，任有雪粒从脸颊擦过，唯有眉眼泄出一丝慌乱，在心中不停默念，“快些，再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