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进行时》曦曦超人

4、稀松平常

　　一大早，顾墨就被电话吵醒了，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在这种时候扰他清梦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钟，外面天是暗的。
　　他接通了电话，正准备发火，却被对面的女孩开口浇熄了怒意。
　　“顾墨，你现在还晨跑吗？”
　　顾墨一下清醒了。
　　记忆中，以前常常天没亮，离上学都还有一个小时，男孩就把女孩叫醒，拉她出去晨跑。
　　“你就是因为不结实，才被欺负，以后总不能一直靠我罩着你吧，来，我们一起锻炼。”
　　其实只是自己觉得一个人有点无聊，想拉上个伴儿而已。但女孩就这样傻傻地跟着他跑了两三年。
　　…
　　方清璇一身运动服，坐在客厅里紧张地盯着手机，等待对方的回复。
　　当年男孩喊自己晨跑，自己当时超级超级不情愿。
　　当他说不能一直罩着我的时候，自己还很不开心，别扭地想要拒绝。但是看着男孩脸上有些小心翼翼，似乎很害怕自己不答应的样子，自己没出息的就跟着去了。
　　也多亏了他带着自己锻炼，分别之后自己才有能力保护自己，甚至去保护其他的同学。
　　这份功劳，也想算在你的头上呢。
　　“叮咚。”
　　方清璇拉回思绪，屏幕上出现了一句：“在哪里？”
　　女孩高兴得从沙发上蹦起来，冲到玄关去换鞋，一边在手机上回复：“中央公园门口，不见不散。”
　　…
　　顾墨坐上了计程车。
　　他已经有驾照了，买车的钱父亲早早就转进了卡里，但是自己懒得开，也没有花钱去买，要是需要开车，家里的车库还停着几辆父亲不常用的车。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清晨的市区了。一条又一条的道路盘旋在头顶，黑压压的，穿行在摩天大楼之间，像是要露出獠牙的蛇，准备吞下这繁华的一片。
　　在这种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无比的渺小，似尘埃，似沙粒。被大风卷起，不知会落在何处。他讨厌这种感觉，总让他想起在葬礼上，盯着母亲黑白的相片。
　　他讨厌，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顾墨攥紧了手。
　　…
　　过了一会儿，车在中央公园的正门停下。
　　这时已经有不少人在公园里运动了，有一些年轻人在晨跑，不过大部分都是老爷爷老奶奶。
　　方清璇就在不远处的广告牌边，靠着广告牌，穿着黑色连帽衫，帽子戴起来在头顶，短发的发尾露出来了一点；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划拉着手机。
　　顾墨也不知道为什么，挺确定那个女孩就是方清璇的。可能是因为在这周围没有比她更酷的身影了。
　　顾墨走近那道身影的时候，女孩突然将手机抬起来，“咔嚓”一声，对着自己拍了一张照。
　　“还算准时，小少爷。”方清璇晃了晃手机，然后端详起了照片里的顾墨。
　　“怎么死气沉沉的？过来！”
　　女孩一把搂过“这是什么展开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的顾墨，因为顾墨183的身高，方清璇把顾墨的头压低。
　　顾墨的鼻尖就在方清璇的耳边，只要微微伸出舌头就可以舔到那果冻般晶莹的耳垂。
　　发香和少女身上的香味合在一起，让顾墨感觉头有些昏昏沉沉的。
　　“别板着脸，笑一下。”女孩的声音飘进顾墨的耳朵里。
　　“…”
　　笑一下，顾墨有些勉强地咧开嘴角。
　　“怎么回事，这么僵硬。”方清璇没有拍照，松开了顾墨。
　　“…抱歉。”
　　女孩插上耳机，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没关系，走吧，跑一圈试试。”方清璇也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说完就一马当先地往前跑去了。
　　顾墨揉了揉自己的脸，看着跑远了的背影，也迈开脚步跟上去。
　　天边渐渐被光色晕开，升起一道道霞，镶嵌在海的尽头。
　　在顾墨的视野里，除了这些，还有一道靓丽的倩影。女孩的跑步姿势很标准，无论从哪边看都非常美型。
　　两人就保持着一前一后，顾墨微微加了速，距离慢慢地拉近。
　　等两人并肩前进时，顾墨的呼吸已经有些乱了，而身旁女孩的状态和刚起步时没什么两样。
　　真厉害啊。
　　又跑了将近一公里，女孩慢慢把速度降下来，她转过头去，身后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把一边的耳机摘下来，在路边找了个椅子坐下。过了大概几分钟，顾墨的身影从树丛的拐角出现，手上拎着两瓶矿泉水，慢慢地朝自己这边跑来。
　　这是自己，在做梦的时候才会遇到的场景啊。方清璇这么想着，盯着顾墨的脸出了神。
　　“想什么呢。”顾墨把水递给女孩，看到女孩盯着自己的脸发愣，就用水瓶怼了怼女孩的脸。
　　“没有，只是觉得…”方清璇红润的嘴唇微微打开，脸上还带着一点刚跑完步未消的红晕。
　　顾墨没来由的感觉有点紧张，不会要说出什么奇怪的话了吧，现在这氛围…
　　“你真菜。”方清璇把视线挪开，接过了顾墨手里的水。
　　好的，误会解除。
　　“我好久没这样跑步了。”顾墨喝了一口水，慢慢地咽下。
　　“以前可是你说的要锻炼身体，结果自己落下了吗。没出息。”方清璇似乎没打算拧开盖子，把水放在怀里。
　　顾墨在方清璇旁边坐下，“发生了一些事情，那段时间没跑，后面也提不起劲了。”
　　“这样啊…”
　　气氛又归于沉默。
　　方清璇在心里有些慌张，他是不是因为我提的这些，想起了不好的事情，他现在一定很难过吧，一定觉得我不懂事，觉得我没礼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另一边…
　　真舒服啊，原来这座城市并不只有钢铁，还有树苗，有浪漫的景色。这么多年来内心一直是空荡荡的，没想到自己还可以有内心如此充实的时候，顾墨微微偏头，看着身旁的女孩，他无比感谢她。
　　他转过头过来盯着我，不会要责备我了吧？好紧张啊，要不然我主动道歉吧！但要是人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在意，岂不是显得我自作多情了！不可以！你可是方清璇，你要主动出击！
　　方清璇拿起右边的耳机，递给顾墨，“怎么了？你也想听吗？”
　　顾墨愣了一下，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过了耳机，戴在耳朵上。
　　“什么嘛，你还是会笑的。”方清璇说。
　　“嗯。”
　　“‘嗯’是什么意思，那为什么刚刚拍照的时候不愿意笑。”
　　“谢谢你。”
　　“莫名其妙地说什么呢。”
　　“谢谢你约我出来跑步。”顾墨长吁了一口气。“感觉最近的坏心情都不见了。”
　　“那你是该谢谢我。”方清璇拧开瓶盖，把头偏向另一边，“咕嘟”倒了一口水。
　　了解了对方的心意，方清璇的心里也平静下来。
　　“You are my sunshine~”
　　“my only sunshine~”
　　“you make me happy~”
　　“when skies are gray~”
　　…
　　等到两人从公园里出来时，天下起了细细的小雨。
　　“老板，两把伞。”方清璇走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两把伞，都是黑色的。
　　“我来吧。”顾墨拦下了准备拿出手机的女孩，自己付了钱。
　　两人一人一把伞，在路上走着，发现路边有一家卖汤粉的早餐店。
　　“吃早餐么，这家店我吃过很多次了，味道还不错。”
　　顾墨点点头，和方清璇找了个位置坐下。
　　“哟，小姑娘，来了啊。”老板是个中年女人，笑嘻嘻地跟方清璇打招呼。
　　“高阿姨，早上好。”女孩回头问顾墨要吃什么。
　　顾墨说跟她一样就好。
　　“那就两份小碗的汤粉加蛋，炸蒜多放一点是吧。稍等一会就好。”高阿姨冲方清璇眨了眨眼，偷笑着往厨房去了。
　　方清璇猜到是被人家误会了，也没解释，瞥了一眼顾墨，看到他没有留意这边，放下心来。
　　“对了，你昨天说要我陪你去个地方，就是来这里跑步吗？”顾墨问她。
　　方清璇摇了摇头，“今天早上算是临时约的，不能做数，吃完早餐我再告诉你。”
　　顾墨也不多问。
　　两碗汤粉端上来，香气扑鼻，一下就唤醒了两人的胃。
　　顾墨慢慢地吃着，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孩“呲溜呲溜”吃得特别快，心底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服输的感觉，也加快了速度。
　　上次在路边吃粉汤之类的早餐，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除了和母亲一起，最多的好像就是身旁的女孩了。那时去上学，一般都在李叔的包子铺吃早餐，但在周末的时候，就会去附近的早餐店吃些别的。记得自己胃口大，吃得特别快，吃完就特别没耐心地催促女孩赶紧吃，别耽误玩的时间，女孩就吃吃吃，换气都赶不及，憋得脸红红的。
　　现在倒是反过来了。
　　“这顿我请你，午饭你可要请我回来。”方清璇付了钱，转头对顾墨说，脸上是狡黠的笑。
　　“没问题，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要我陪你去哪里了吧？”
　　方清璇的笑容突然止住了。
　　微风刮动着两人的伞，碰到一起，溅出的雨滴落在女孩的脸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清璇小声地开口：
　　“我想，去见见方阿姨，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