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时代》王以为

50、微信时代50

　　江以为承认自己犯贱，女人几句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就让他浑身飘飘然，骨头都轻了三两。他发红包总是很大方，他很喜欢享受这种被女人吹捧和崇拜的感觉，尽管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用钱来交换，女人们喜欢钱比喜欢他还多一些。

　　但那又有什么关糸呢，这充其量只是一种各取所需的游戏。骄傲的女人放低姿态，在金钱面前丑态百出。为了金钱就连身体都可以不要，更别说那些圣人倡导的礼义廉耻。

　　现实是有钱人的天堂，无钱人的地狱。男女之间互相恩爱，互相伤害的游戏还会不停的上演，永不停息。天底下没有绝对公平的游戏，游戏时总有一方是要吃亏的，也就是所谓的输赢，没有输赢的游戏，又怎么会吸引人呢？

　　在江以为交往的女人中，秋葵无论相貌还是经济条件，无疑都是最不好的那一个。可是秋葵却从没与他开口要过红包，给她时她也脸不红心不跳的拿着，不给她也不会死乞百脸的变着法的讨要，他一直猜不透，秋葵是真傻还是装傻？江以为拨通了秋葵的电话，听到一段世界名曲《献给爱丽丝》，然后是机器人亲切的回服：你呼叫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在拨。江以为很是抓狂。

　　石少溪接到他乡下大哥打来的电话，他母亲老嚷嚷眼睛看不清，要带她到市医院做仔细检查，让他联系一下医生。石少溪自然是满口答应，这头挂断大哥的电话。立刻拨通了海棠的手机，把大哥要带母亲到城里看病的事说了一遍，然后等待着海棠的山洪暴发。谁知这回海棠平心静气，不发火也不责怪他，只是淡淡的问道: "你大哥他们要来几个人？如果家里住不下，我好提前去定旅馆。" 石少溪回答说:"这个我忘了问。"

　　其实不是忘了问，而是石少溪根本不能问。在乡下，邻里之间你来我往，若是一天到晚看不到人影。邻居便会互相询问：哎呀，某某人怎么连个人影也看不到？但是在城里，对门居住的两户人家，就算是相邻而居二十年，也可能还是陌生人。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

　　城里请客吃饭都是算好人数，预定好位置的，只能少不能多，多了会让主人家很为难。然而乡下请客的风俗，那是放开肚皮吃饭，客人越多主人脸上越光彩。虽然是带母亲来城里看病，不是请客吃饭。但是石少溪也不能问: 哥，你们明天有几个人上我家这样的话。海棠挂了电话，石少溪心里却不是滋味。他已经习惯了海棠的急脾气，习惯了她的唠叨和数落。妻子一下子变得温婉安静，反到让他有所不适。就像原本是个调皮捣蛋的熊孩子，突然变得安份守纪。要么是犯了错，要么是身体不适。因为性格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很难受外部环境影响。

　　有时他觉得自己很贱，几天听不到海棠损几句，便觉得缺少点什么。所以有时候他会在十一点钟睡觉前发条微信给海棠，没话找话的问道: "老婆，睡了没？有时得到一个冷笑的表情，有时是个翻白眼的动漫。石少溪苦笑着继续问：老婆，你猜我明早做什么好吃的？海棠给他一串鄙视的表情，然后回了他一条微信: "当然是鱼，野猫都爱吃腥。" 石少溪虽然脸上尴尬，但是心里却觉得莫名其妙的有些甜，因为在乎才会吃醋，才会恨。海棠还恨他，也可以理解成海棠还在乎他。

　　海棠挂了石少溪电话，立刻和同事余红梅在微信上语言聊天，本来余红梅明天休息。海棠和她换班，让她星期五再休息。余红梅自然答应了，同事之间调班很正常，谁家没个意料之外的大事小情需要处理。第二天海棠一早就到市医院，挂好专家门诊，然后在大门口等石少溪的母亲和兄弟姐妹。八点钟，一辆面包车停在她身边。首先从驾驶室下来是石少溪大哥的儿子，然后是坐副驾驶的石少溪大哥。打开车门，跳下来石少溪的二姐，接着是颤颤巍巍的石少溪老娘，最后是石少溪大姐和她叽叽喳喳的女儿。海棠不由得苦笑，这是来看病呢，还是全家总动员出门旅游？

　　一群人拥着老太太浩浩荡荡朝医院走去。眼科在十楼，好不容易排队等到电梯，把老太太送到医生面前。医生连病人有疾的眼睛都不曾检查一下，就唰唰的写起单子。量血压，验血，做CT，肝功能，肾功能。大姑说老太太老喊心口疼，医生写了一张心电图的单子。小姑说老太太常嚷嚷背脊骨针扎一般痛，医生又开了一张做核磁共振的单子。大姑说老太太肠胃不好，吃了东西后总说难受，又是烧心，又是腹胀。而且还便秘很严重，经常要用开塞露。医生接着开做胃镜和肠镜的单子。小姑说：麻烦医生，老太太的腿脚不灵活也一并看看。医生终于离开他的宝座，走到老大太身边撩起她的裤腿检查一番。结论是静脉曲张所致，属老年病，要么开刀，要么平时适量运动自我保健。

　　众人觉得腿脚之事可以缓上一缓。关键是眼睛，先不管它是不是心灵的窗户。而是要保住它能否视物，为整个身体服务，谁也无法想像失明之后的感觉。CT室在另一幢综合楼里，海棠经常出入市医院，她熟悉各个科室的所在。她拿出一张费用单让大姑的女儿到一楼大厅去刷农保卡，自己领着众人和婆婆去做CT。

　　医院永远人满为患，人们讨厌这个地方，咒怨这个地方，却又不得不一次次往这个地方跑。在这里你永远只能低声下气，永远只能点头说是，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那些敢与医生拍桌子瞪眼睛的人，要么家属得了不治之症。要么病人已经躺在了太平间。这两类人的家属无需在看医生的脸色，在遵循医院的法规。那些医生比上帝还上帝，他的嘴和手决定着每一个患者的生命。而患者的生死却由荷包中的金钱来决定。一旦患上了疾病，有钱就能活命，无钱慢慢等死。钱多能苟延残喘，钱少早点投胎轮回。救死扶伤已经变成了墙上根本无人相信的广告，钱能买命到是不破的真理。

　　当然，医院这地方也不是一无是处。到这里的人相对平等，明星也罢，普通人也罢。在病疼面前都一个样子，愁眉苦脸，垂头丧气。气质美人在患上感冒时也一样涕泗横流，毫无气质可言。再高冷的男人也会让一个小小的牙疼整得龇牙咧嘴。疾病和白头发一样，是世间最公平公正的东西。它不会狗眼看人低，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世界上什么最可怕，不是贫穷，不是死亡，而是病痛。是那种生无可恋的绝望病痛，那种先从肌肉开始，慢慢渗透到血液，到骨头的疼痛。可以让人痛彻肝肠，痛到骨髓，让人生无可恋到怀疑人生。它一点点消磨着人的精神和□□，直到整个人彻底失去反抗之力，腑首称臣，乖乖做它的奴隶。它才向人露出死亡的微笑。然而，吃五谷杂粮的人，生命脆弱如一张薄纸，一层瓦上清霜，任何风浪都能让它粉身碎骨。因此，这薄如蝉翼的生命，需要认真的爱惜和守护，世界上在也没有比生命更昂贵的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