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时代》王以为

48、微信时代48

　　可李柱生刚做了还不到十天，就被包装机割破了两根手指。伤口很深，食指如果没有一点皮连着，就会掉地上了。伤筋断骨一百天，李柱生只能呆在家养伤。好在这次属工伤，医药费完全由厂家报销。李柱生还获得三个月的工伤补偿，但工作也丢了。还没等秋葵缓过气来，老家打来了电话，她的婆婆又病重住院了。

　　生活就是一个爱玩恶作剧的女巫，有时侯让人好事接二连三，应接不暇。幸福犹如雨后天上的彩虹，非常突然的出现在眼前，鲜艳而明亮，仿佛触手可及。有时候又会让人绝望到如坠深渊，把人逼得走投无路。所有的希望和幻想，都被一股无形的迷雾包裹起来了。就算身穿铠甲，也很难跨越它所设置的重重路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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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时光如电，岁月如梭。无论幸福还是痛苦，只要活着日子还将川流不息。幸福的人笑着过日子，不幸的人哭着过日子。幸福的人嘴里含着糖，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不幸的人嘴里含着苦果，脸上尽是痛苦的表情。笑着过日子的人嫌日子短暂，眨眼时光飞逝。那些哭着过日子的人会觉得日子慢长，度日如年。不管日子短也好，日子长也罢，忍一忍一天就过去了，再忍忍一辈子也就过完了。

　　秋葵从枕头下取出钱来，每一张钱都压得平平整整，她数了又数，七千块钱她留下一千，还有六千让李柱生带回家。李柱生一共兄妹六个，就数他最忠厚老实。当初秋葵父母看中的就是李柱生的老实本份，才硬逼着秋葵嫁给他。如今他的这种优点变成了缺点，老实人不吃亏的时代似乎已经过去了。那些会钻营的人，个个混得风生水起。那些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只能低着头任人宰割。

　　一个忠厚老实了半辈子的大爷，抱着几只自家养的鸡到街上卖。结果碰上了三个用□□的骗子。轮番跟大爷买鸡，大爷还很高兴自己今天得财神爷关照，七八只鸡很快就卖了。可是等他拿着这些崭新的人民币钱，到医院里给老伴交医药费的时候。才知道所有的钱都是□□。大爷在医院收费口前顿足垂胸，嚎啕大哭。老实善良的人是最容易被欺骗，不仅生活欺骗他们，那些骗子也是专找他们下手。

　　日子过到无可奈何时，很多人都会产生宿命的思想，把自己的苦难归咎于高深莫测的上苍。秋葵觉得也许是上辈子欠了李柱生很多债，命运女神安排她以夫妻的行式来偿还。大半辈子都这稀里糊涂过来了，秋葵再怎么埋怨父母也没用。她把这一切归咎为命，命该如此。

　　秋葵把回到家里的事宜，一桩桩一件件的给李柱生交待清楚。在处理公婆的事情上，她本着不去占便宜，但也不肯吃亏的原则。别的兄弟出多少钱，秋葵就算借钱欠债也不会落人后。人家都说李柱生傻人有傻福，娶到了一个精明能干的老婆。只有秋葵自己知道，当家过日子的不易。谁个不想在人前装大方？关键是你得荷包充实，才能理直气壮，财大气粗。钱财不仅是男人的胆量和气概，也是女人的底气和依仗。一个经常捉襟见肘，寅吃卯粮的女人，就算打肿了脸也充不得胖子。所谓人穷气短，鸟瘦毛长，财大方能气粗。

　　李柱生受伤的左手吊在脖子上，一只手拿不动两只旅行袋，秋葵一直把他送到长途车站上。然后打电话给李柱生的弟弟，麻烦他到车站接一下人。这才独自回到出租房里，一种没来由的恐慌情绪涌上心头。她将一个人在城里淘生活，一家四口人的吃喝都压在她的肩膀上。她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秋葵，不要紧的。在过五天，现在护理的这个做胃切除病人就要出院了，到时就可以结到工钱。

　　月底的房租和房东通融一下，延迟几天应该没问题。大儿子的伙食费还有半个月呢，不用急，到时一定能凑够的。希望小儿子的学校里不要再交别的费用才好，应该在去找一份工作才是，下午睡到回点钟就够了，可以去找一份钟点工的工作。秋葵打电话给家政公司的叶姐，叶姐说帮她留意着，一有雇主就通知她。

　　朱丽槿已经打过三个电话来，让秋葵去照料她糖尿病病发症的母亲。秋葵既没答应也没回绝，以手中有活暂时走不开为由一拖再拖。如果她应承下来这份工作。定然会经常和江以为见面，这种事让她又奢望又害怕。她已经偷了人家果园里的果子，虽然没有被主人抓到。但终归是做贼心虚，哪里还有勇气，明目张胆的走进人家的庄园。老鼠的胆子再大，也只敢在黑暗里活动。

　　各种烦恼纷至沓来，塞满秋葵的胸腔，让她压抑到透不过气来。她想大声嘶吼几声，舒散掉压在胸中的郁闷之气，又怕惊动了隔壁的邻居。他们所住的简易房子，用薄薄的木板做墙，连睡觉翻身都能听到床板吱吱响。如果她大喊大叫，定然会有人把她当成疯子。那些精神失常者，只有三分之一来源于基因遗传，其他的人皆是被生计逼疯掉。一想到那些行为失控，在街上漂泊的流浪者。秋葵心中胆寒，不敢让思绪继续沉沦在悲观绝望中。心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能再这般胡思乱想了，会把自己逼疯掉的。

　　如果自己真到有个什么好歹，两个孩子怎么办？可怜的秋葵不能病，不能疯，不能死。作为母亲，她觉得自己肩上责任重大，两个孩子还没成家立业，家中还有父母在门口翘望，她只能努力的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然而，她在别人的心目中真的那么重要吗？也许在她父母和两个儿子眼中她是独一无二的。在别人眼中她只不过是一株微不足道的小草。谁会在意路边一棵野草的死活？

　　秋葵晚上还要到医院里看护病人，这可不是一件省力的活，得有力气才行。没有充足的睡眠，就会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她强迫自己入睡，可是睡眠是一种微妙的情绪反应。越是想入睡，越是睡不着。此时，秋葵的大脑像一台开关失灵的放映机，在脑海中不停的放映各种画面，令她时悲时喜，情神亢奋。

　　电话响了，一看号码是江以为打来的。秋葵没有接所，她希望江以为知难而退。然而江以为比她还固执，电话铃停了又响，响了又停。秋葵哀叹一声，接通了电话。江以为对秋葵说：李柱生的事我知道了，我那朋友给我打过电话。他说李柱生上夜班时老是睡觉，晚上有人进出，在大门外连喊几遍都喊不醒他。工人意见很大，不得不开除他。秋葵听着不吱声，他劝慰秋葵不用着急，他再帮李柱生另找工作。反正像他那种人也只能看看门。

　　江以为最后那句话，深深刺痛了秋葵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她可以羞辱李柱生，骂李柱生，打李柱生。但是别人不可以，别人轻贱李柱生，就等于在轻贱她，这是她不能接受的。她像被人踩痛了尾巴的猫，立刻竖起身上的毛。她语气冰冷 : " 谢谢你的好意，李柱生的工作就不劳你费心了。现在有那么多乐善好施的人，就算沿街乞讨也不会饿死。" 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喉咙里堵的难受，不争气的眼泪就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