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时代》王以为

46、微信时代46

　　于是，很多人一边咒怨着乡土的贫穷落后，一边回味着那片贫瘠土地上生长的瓜果菜疏。那些居住在城里的新老居民，谁家没几个乡下亲戚？谁个不是一边心里留恋着城里便利的交通和舒适的生活，一边又回忆着乡下的湖光山色。一边尸位素餐，一边又想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贪婪的心，填不满的欲望之壑。

　　石少溪回到住处时，天色已黑透了。农舍稀疏的灯火，如记忆之中的流萤。四周的山峦清幽静穆，像是守护着山门的忠实训兽。月亮从山岗升起，清亮的月华水洗过一般干净，不带一丝世间的喧嚣。石少溪没有了对影吟诗的兴趣，他的手机上，收到棋友纵横天下的邀约。他打开房门，忙着连接电脑线。他今晚要在楚河汉界中，和纵横天下调兵遣将，大战三百回合。纵横天下是他到了老荒山邮局所之后才加的好友，他有点相识恨晚的感觉。要是他们早点认识，早点成为棋友，也许他就没机会和蓝莓藕断丝连。

　　杜若接到白梨的语音聊天，白梨问她朱丽槿今晚在随缘楼请客，有没有被邀请？此时的白梨身处异地他乡，带领着养生馆的会员们，体验由她们会馆推荐的一款老年保健鞋，用游山玩水的方式，宣传鞋子与脚的亲密关糸。

　　杜若调侃道: "你在天涯海角都不能幸免，我在这咫尺之间能逃得掉吗？" 白梨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她在电话那头嚷道: " 朱丽槿这是什么意思？上个月他的儿子生日刚请过我们，这个月她母亲病愈出院又请过客，工程竣工还请。更过分的是江以为到乡下给他爷爷奶奶，老祖宗们建碑立墓也请客。

　　朱丽槿这是请客还请上瘾了，连死了几百年的老祖宗都不放过，还拿出来请客。我们认识他家老祖宗是个什么鬼？竟然还好意思请我们。天哪，明日她家波丝猫生小猫，斑点狗生小狗，会不会也请我们庆贺一番？杜若笑道 : " 那该不会吧？" 白梨道 : " 谁知道呢，细算一下，不知不觉之间，每年我们都得给她贡献很多礼钱，她这也太生财有道了吧。＂

　　杜若知道白梨健谈，有话不让她说完会憋死掉的，让她唠叨一番也就云淡风轻了。她笑道 : 人家家大业大，人情往来多，人脉交际广，日常应酬就会多些。不像我们小家小户，没多少人客往来。

　　白梨哈了一声: 既然家大业大就不该收客人的钱。每次请客都收客人的钱，客人就像在自费吃高级自助餐。关键是吃也得心甘情愿是吧？否则就是变相的强迫勒索。每次请客我都拉不下脸，履行着人不到礼到的规矩。要么请人代送礼，要么给她发红包，乖乖的奉送上礼金。现在想想真傻，人都不到，礼干嘛要到？反正都失礼了，干嘛还要失财？我都没吃没喝她家一口水，她凭什么收我的礼？

　　白梨在电话那头越说越激动，语音短信一条条出现在杜若的手机上。白梨又道 : 我带着些 "上帝" 天南地北的跑，陪着笑脸，受尽委屈，辛辛苦苦赚到一点钱，口袋都还没捂热就要被迫去吃“高级自助餐＂，心里多憋屈。以后人不到，礼钱坚决不到。杜若道 : 你人在外地，有些人情可以免去，我们就在眼前，无处可逃，这"高级自助餐"不吃也得吃。

　　俗话说: "人情不算债，当掉裤子换酒菜。" 杜若理解白梨的满腹牢骚，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深受其害。特别是在节假日，有时她一人一天得做三家客。杜若感叹分身乏术，人情如蛛网，让人轮陷不能自拔。亲朋好友婚丧嫁娶自不用说，还有同事之间那些生儿育女的事，乔迁之喜，孩子上学，老人做寿也免不得要往来。听说有些地吃席成风，连离婚都有人大办离婚宴。借请客之名敛财的手段，真是让人啼笑皆非，深恶痛绝。

　　就连早已退出人们的视线，变成了植物人，与世无争的汪海洋，也没逃脱掉人情往来。他那些亲戚平时一年到头都不露面。可一旦家里要婚丧嫁取，没人会把他遗忘掉。他也会收到一张红彤彤的喜帖，人去不去没关糸，但礼钱一定要送上。否则就会在亲友圈里遭到病垢。一个月若是遇上三到五家人请客，就算杜若手头宽松，也不由得要皱眉头。白梨与杜若的情况不同，她一个人既要养女儿，又要供房贷。还要经常接济一点她可怜的老父亲。她拼命赚来的每一分都是辛苦钱，十分不容易，自然会对那些额外的开销深恶痛绝。

　　然而人际关糸早已是一张网，现实生活中的每一个人，无余例外的成了网中之鱼。从给孩子找一个好的幼儿园开始，人们不停的交际。给幼儿园的老师送钱送礼物，希望孩子能得到老师的格外照顾。生病住院时托人情找个好医生，希望医生在开刀的时候细心一点，在开药方的时候手下留情。违反交通法规时，千方百计的托人情找关系，希望少扣一点分。甚致到了生命的终点，被送到殡仪馆里，还有人想通过关糸看能不能插队，让死者快点上天堂或是下地狱。

　　人情关系网无处不在，处处都在体现着熟人好办事。同样两个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甲同学父母手中有关系网，他很快就能找到一份好工作。乙同学只能到处去投简历，在人才市场上四处去兜售自己。还不一定能够把自己推销出去。尽管乙同学在学业上比甲同学优秀，但在强大的人情关系面前。甲同学的文凭是敲门砖，乙同学的文凭就只是一张普通的纸。人们痛恨着人情网，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往这张网上添砖加瓦，增加牢固的丝线。

　　杜若安顿好了汪海洋，换了一身衣服，匆匆画了淡妆，才赶往随缘楼大酒店。海棠早在门口等她，今天是朱丽槿爷爷九十岁大寿，来做客的人还真不少。酒店门口张灯结彩，摆放着一长溜的花蓝，大多都是小辈所送，上面写着一个个孝子贤孙的名字。鞭炮已经放过了，地上一层厚厚的红纸屑，喜庆的红色，总是让人的心莫来由的兴奋。

　　朱丽槿一身的珠光宝气，过度的妆容，完全掩盖了她本来的真实面目。她巧笑盈盈，站在门口既要保持女主人与众不同的仪态，又要显露出对每个客人都一视同仁的热情。好在这么多年的人客往来，尺度被她把握的很好。她练就得一双火眼金睛，对待客人她只需用眼一扫，就知道该握手言欢，还是只需点头微笑。

　　她看到海棠和杜若时，脸上笑容如花，嘴里甜出蜜来: " 哎哟，你们终于来了，我都望你们老半天。杜若，你今天穿这条裙子真漂亮，你活脱脱就是衣服架子，什么衣服穿在你上都很好看。海棠，你瘦身成功了，恭喜你哟。你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我随后过来。"

　　还没等杜若和海棠从感动中回过神来，朱丽槿早已拉着另一个满脸胶颜蛋白的女人握手拥抱，" 哎哟，刘姐，你可来了，好久不见，想死我了。你什么时候出去旅游购物？一定要叫上我哟。" 杜若和秋葵站到边上，给几个衣着华贵的女人让地方。听着朱丽槿说着一句句肉麻的恭维话，感觉浑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