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时代》王以为

42、微信时代42

　　如果晚打一刻钟就好了。要不要再给秋葵打个电话，让她不用去照顾汪海洋了，她半个小时后就能到家。可是转念一想，秋葵都让自己吵醒了，或许现在已经在路上，反反复复的不仅于事无补，反到是在瞎折腾，有些情欠下了注定就是还不清的。

　　杜若到家时，秋葵刚给汪海洋擦洗干净身子，还没来得及给他喂饭。看到杜若，秋葵脸上掠过一丝羞赧之色。杜若不知该如何化解秋葵的尴尬，这种事既不能褒扬，自己也无权去问责。每个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旁人对他人的生活无权过问和干涉，更不能用自己的道德标准去衡量他人。

　　在汪海洋做最危险的开颅手术时，她和秋葵等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精疲力竭的她靠在秋葵肩上闭目养神，竟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后发现自己睡在秋葵怀里，秋葵脱下衣服盖在她身上。

　　那一刻，她心中十分感动，感受到那紧抱着她的手臂是那样有力和温暖。她体验到人与人之间，除了金钱关糸外，还有一种朴素的感情，可以温暖冰冷的灵魂。杜若没有兄弟姐妹，无论在乡下还是城里，两个大人养一个孩子，生活质量必定会比别人高。她从小就生活优渥，从来不用为吃穿用度担忧。

　　但是，她一直很孤独，没有兄弟姐妹来和她抢玩具，也没有人来和她分享糖果和蛋糕。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决不是件幸福的事。幸福的童年需要有一个或是一个以上的玩伴。玩伴可以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也可以是邻居的孩子。没有玩伴的童年，就算物质再怎么丰富，也无法填满心灵的空虚。这种心灵上的缺失，会影响孩子的一生，让他一直处在冷漠的孤独和对友情的渴望中。

　　杜若就是在富足的生活中，孤寂长大的孩子。没有兄弟姐妹，童年唯一的玩伴就是邻居家的小男孩马骏，也就是现在的时间煮雨。有时她想和母亲撒撒娇，但看到母亲那张严肃认真的脸，她又悄悄收起了自己的喜悦之心。杜若的父母在同一个单位工作，母亲的职别要比父亲高，在单位里母亲管着父亲，现实生活中母亲更是把父亲管得服服帖帖。杜若小时性格倔强，总是与母亲唱反调。她向父亲告状，希望得到父亲的支持。

　　然而，父亲不问对错，永远和母亲同一条战线。父亲的这种态度让杜若很是失望和受伤。惭惭的她不愿与人多言，把所有的委屈都藏在心里。小时候的杜若冷傲而孤僻，上学读书时，杜若最怕的就是老师出的这类作文题，比如我的家或我的母亲。因为作业写好后，父亲都会亲自检查三遍。负责监督杜若的作业，是母亲交给父亲的光荣任务。杜若父母在行使家长权力这件神圣的职责时，从来都是一丝不苟。

　　他们会把杜若写的每一个字都审查三遍，在对学习这方面上，杜若的父母绝对是孩子的第二个老师。但这也严重的影响到杜若的形象思唯，她可不敢在这两位严肃认真的第二老师面前，天马行空的写作文。把一个刻板的母亲和怯懦的父亲写在作文本上。然而，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这类作文题，从小学一直写到高中。所有的老师都对这类题目情有独钟，足见父母之爱的伟大。

　　直到上大学时杜若非常幸运的和海棠白梨和朱丽槿她们同一个寝室。她才慢慢的变得活泼开朗起来。像一只出笼的鸟儿似的，可以自由自的飞翔。她迫不及待的释放被禁锢的情绪，染头发，画眉毛，穿露肩的吊带连衣裙。甚至偷偷的喝酒，谈恋爱。杜若这条被养在鱼缸中的小丑鱼。终于重回到大海的怀抱里，变成了一条美人鱼，自由自在的遨游。她现在晚上作梦时，有三分之二的梦都是大学生活的场景。大学四年，那是杜若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现在的杜若不在是年轻单纯的小女孩，她己洞查人心善恶，体验过人情冷暖，犹如被水磨得光滑圆润的鹅卵石，虽然没有了锋芒和棱角，却有了一层玉的光晕。懂得了包容和体谅，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她打算整理好衣物后，和秋葵一块上街买菜，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和秋葵，想到辣子鸡的味道，她便感到腹中饥饿。

　　秋葵在汪海洋房中给他喂饭，心中也是波涛起伏。其实杜若当初请来看护汪海洋的并不是她，而是她一个在市医院做看护多年的堂姐秋兰，谁知秋兰在答应了杜若照顾汪海洋没几天，就接到乡下打来电话，她的父亲病危不省人事了，让她速回。秋兰请秋葵暂替她几天，秋葵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做上了看护。当杜若无助的靠在她肩上啜泣时，她也陪着她落泪。她热情的伸开双臂抱着她，她想给她一些自己身上的力量。原来乡下的女人和城里女人都一样，当受到重创和灭顶之灾时，眼泪是唯一的依靠。

　　她陪了杜若一年多，直到所有的医生都说，现代的医学还奈何不了汪海洋的病，只能希望有奇迹出现。杜若才把汪海洋接回家。一年时间的朝夕相处，就是栽种一株仙人掌，时间长了也会有感情，何况是人呢。杜若和秋葵之间，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她将秋葵当成了一个可以信赖的大姐。

　　秋葵很感激杜若对自己的爱护和尊重。做看护也好，做保姆也罢，在别人眼里都是看人脸色，侍候别人的苦差。没有自己的立场，完全以服务对象为目标。如果遇上一个讲道理，有修养的雇主，干起活来便会轻松愉快许多。如果碰上蛮横不讲理的雇主，那就自认倒霉，受辱刁难是再所难免的。杜若性格温柔又极有教养，在她心眼里，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无论从事任何职业，都应该该得到尊重。如逢年过节，汪海洋原单位的同事或是工会领导上门慰问时，杜若就会这么介绍: "这是帮忙照看汪海洋的秋葵姐，" 从来不说这是我家的保姆。

　　虽然杜若说得再委婉，也改变不了秋葵是看护是保姆的命远。但是人的自尊心就是这么奇怪，自己可以作贱它，可以嘲弄它。但别人不能，哪怕是一个轻蔑的眼神，也足以让它受伤。而一个人一旦自尊心受伤，就会留下难以消除的阴影。因此，保护自己的自尊，是每个人终身都在做的事。

　　秋葵被杜若和海棠撞破隐情，感觉无脸见人，精气神都受到极大的打击，令她在杜若面前抬不起头来。虽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被人在身后嚼舌根，就当别人放臭屁，皱皱眉头忍忍也就过去了。而让人亲眼所见，就犹如被剥光衣服游街示一般。

　　秋葵觉得自己已经赤裸裸呈现在杜若她们眼中了，这种感觉让她如芒在背，羞愧的抬不起头来。秋葵到厨房里把碗筷洗干净，把灶台也擦拭了一遍，这里的事就算做完了。是不声不响的离去呢，还是和杜若道个别？她一时没了主意。杜若在卧室里，房门半开半掩着，如果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去，就好像做贼一样。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的德行并不比贼高尚，何况这种事不论在城里还是在乡下，都是让人唾弃和鄙视的。自己已经成了那种令人不齿的女人。还有什么脸面和尊严可言？秋葵心中掠过一丝苦涩与悲哀，一种自暴自弃的情绪涌上心头。